八一梦

没什么好说的,忙着李投贤,便觉得斯文,教子孙后代继续看这其中一个梦,从此抄了下来。

残梦破去八十回, 得之为情再续之。

来问世人可相识, 梦来梦去愚独痴。

圆梦了尘

轮回大梦, 世人休笑

离恨天外淑女念旧情, 相思桥下双魂成佳偶。

却道那宝玉,至那日入了空门,整日里跟随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二仙,东飘西逛,穿越荒山野岭,终日不得见人间烟火,一村一庄,只在渺无人烟的地方,来回苦渡,除却凡尘杂念。

这一日,三人方飘渺间来至一荒山野岭,但见四下,荒凉凄凄,无花草杂树,光秃秃,悲凉凉,好不凄惨,孤风吹来,更觉悲戚无比。

渺渺真人言道:“吾等奔忙了几日,无甚收获,倒不如现在丢手,在此少息了片刻。”

言毕,三人便停下脚步,各自捡个干净之地坐下。

宝玉将斗篷解下,放在身下,仰面躺在斗篷上,自言自语道:

“整日家的奔来奔去,弄得人心力憔悴,到底为那方苦差事,作何道理,一个真人,一个大士,无牵无挂,无寺无庙,何为佛门圣人。“

二人闻之,便一齐道:“汝心志尚未改也,苦海茫茫,无边无涯,无岸无际,大千世界,虚幻真无,你等只稍行了几日,便感恼燥,可奈吾等终日奔苦,有了几世几劫之忙头,岂不早席卷家去也,汝等来自繁华之中,富贵之所,恐一时半会,定性难改,倘或不然,吾将汝送回原土,重温旧梦?”

宝玉笑道:“吾师可笑也,吾以决心出家,怎又说这一劳子话,师父既然有心将我送回红尘世俗这中,能否应我一件事理。”

渺渺真人道:“什么事理,讲来听听,难恐让我们为汝了却红尘不成。”

宝玉挥手道:“罢罢,吾师不必多言,口舌之祸,恐生是非,功名红尘身外事,吾不念之耳。”

渺渺真人道:“噢,那到底有何事理之说,讲来听听?”

宝玉逐笑道:“罢了,不言无过也,谅必言了吾师也无能为力,岂不白费口舌。”

渺渺真人道:“你不说我们怎了却你心中之事。”

宝玉道:“你们法力无边,超越自我,能不能将林妹妹就本还原,重来世上,再度为人否。”

言未毕,茫茫大士道:“了不得,汝心净尚未净过也,恐今事超生了,凡尘杂念,仍系于心,怎能悟道成佛,修身成仙,吾二人白费心机了。”

渺渺真人道:“生死由命,我等局外之人,俗话说:闫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姻缘皆前世修成,这我等管不了,便道那警幻仙姑也无法超度人过苦海,更论不上让人轮回转世,重新做人。”

宝玉长叹道:“看来今生今世希望渺茫,只求来生了。”

渺渺真人道:“修道成仙之人,是没有来生的,修成了长生不老,金玉不坏之体,何有来生。”

宝玉便不言语,只顾那儿长吁短叹起来。

茫茫大士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入得空门佛道来。”

渺渺真人道:“大士,我看莫若到太虚幻境,找警幻仙姑,将事理与她的一讲,让她定夺,听听口音。”

茫茫大士点首:“这样也好,也免得咱们将来徒劳无功,白白地忙乎一阵,落个心机 枉然。”

渺渺真人道:“也好,就这样定下。”

二人商量以毕,那渺渺真人便站起身来,伸手往空中一点,便由天上落下一朵五彩祥云,真人脚步步踏空,上到祥云之上,向茫茫大士道:

“吾去去便回,大士可略小息一会。“

言毕飘然而去。

却道那宝玉,无心听二人言三语四,便朦胧睡前,愰惚间,来到一个热闹繁华之地方,仔细一见,见这地方好熟悉,似曾见过,思道:

“好生奇怪,这是什么地方,似曾相识,却一时记忆不起。”

正在忖度之间,忽而有鸣锣开道之声,但见街上行人往后闪去,亮出一条大道,随着不多时,在大道上端上走来一群人马,前面是公差衙役,一边鸣锣,一边向前行,后面有两个差役拉着两杆儿扯拉一块长红大布,上面写道:

“新科举人,甄宝玉之喜。”

随后,那宝玉便见随前人马中一个高头大马,马上端坐长相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新科举人,但见其身上新装,满面春网,得意洋洋,怀中一个大喜球,端在马上,好不威风。

宝玉好生羡慕,心道:“这甄宝玉好不威风,可惜我这浊物。”

正思忖度之时,忽儿那儿也一边鼓乐之声远远传来,那声音之乐幽美醉人,宝玉忙侧身回头一看,大吃一惊,但见贾府上下之丫环婆娘,带班打杂的下人等,统共有好几十之众,正往这边走来,前面便是宝玉常伴的小子茗烟等四人,在前面行走,后面便是府内夫人小姐使唤的佣仆。

前面:小红,秋纹,茜雪,蕙香,麝月,五儿等,都是宝玉身边的丫环,随后是各小姐的丫环,如惜春的入画,迎春的司棋,探春的待书,史湘云的翠缕。随后便是宝玉悲苦的难忘的有情无缘之人林黛玉使唤的丫环紫鹃,雪雁,紧后是宝钗手下的丫环蒬儿,随后是王熙凤手下的平儿,王夫人手下的玉钏等等。

随后后果是几顶坐花大轿,轿内坐的人宝玉无法看得见,心下生疑,这些人都做什么明趟,赶嘛车水马龙,不天兵将似地,是去朝拜,不像,是上香,也不像,其中间有顶挂彩球大花轿,最为惹眼,宝玉心中纳闷,有心想上前问个明白,又恐节外生枝,便躲在一边,让这一支特殊,不知道理的队伍过去。

宝玉两眼盯着那顶挂彩球的大花轿,恍然大悟,恐怕府上又有姑娘出嫁了,故如此排场,宝玉心中不明,到底是何人呢,至迎春出嫁后,没有听说有谁出阁之喜事。

心中正纳闷之时,那顶轿子以到近前,也该巧,就地一阵旋风,将轿帘吹起,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宝玉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里面坐的非人,乃他刚娶过门不久的良贤之妻薛宝钗,这一惊非同小可,吃呆地油然发楞。

就在这同时,那轿子里的薛宝钗刚之轿帘被风吹起,忽抬眼一看,正与宝玉四目相对,不觉一惊,正待细看,可奈轿帘落下,心中犯疑,便抛动轿帘偷地向那边看去,果然宝玉,此时一见,心中无限悲苦,不曾秀目落泪,大声叫道:

“宝玉,宝玉救我。”

那宝玉正在痴迷状态,忽听有人喊他,叫救之,再定睛一看,见轿内双面泪满的薛宝钗,正在喊他,倒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思想返真,忙转身而去。

那薛宝钗刚叫出声,见宝玉转身逃去,忙命停轿,轿子尚未停稳,便一个真趔趄奔了出来,直奔宝玉方向追去。口中叫道:

“宝玉救我。”

宝玉急往前走,心中明白了刚才一切,那甄宝玉之喜,薛宝钗之嫁,此时心中一阵悲苦,不觉得落五泪来,人道:天下最毒妇人心,我这倘刚出走几日,她便就这么快嫁人,真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可惜我白认得一场,唉,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

那声音越来越近,宝玉便四下一望,不知身在何处,此荒郊野外,四下无人,便回头见娇妻拭泪而来,至近前哭泣道:“宝玉救我。救救我。”

宝玉此时见宝钗,非但不比往日之亲昵,反倒厌恶起来,因冷冰冰地道:“现在你即将成为一品夫人,还假惺惺地要我救你,羞杀我也。”

宝钗便跪下泣道:“妾心可照日月,你何出此言,你我相知几年,难道都格格不入,虚情假意,白费心机,即以成了夫妻,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之恩,你难道对我一点情义都没有。”

宝玉仰天长叹道:“是是非非,非非是是,你我以前休言之,从此恩断情绝,天各一方,各不相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你起来吧。”

宝钗愕然吃惊道:“妾以知你归入空门佛道,可妾对你忠心不二,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宝玉冷笑道:“待见到你的如意郎君在吐真情实言吧。”

说罢欲走。早被宝钗伸手将衣襟扯上住道:“你听我一句,倘或可以,你再走不迟,妾立即死于你面前,了却心愿。”

宝玉道:“这方从何说起,你有何难言之隐,或见不得天日的话,说来听听,好了。我倘可原谅你。”

宝钗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至那日你走后,又听公之言,合家倒忧愁了几日,别的倒好说,难为我刚刚过门许日。公与婆道:难道让我一个十七八岁活生生地守起寡来,让人余心不忍,便瞒着我与母亲商量,如何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将我嫁了,就权当两家共有这么一个女儿,母亲也无从言语,常言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只管三尺门里,不管三尺门外,一切由公婆作主。

合家商定便来与我讲,我至死不愿意,常言道:忠臣不保二主,贞女不嫁二夫,就是杀剐自己,也决不答应这事。

公婆见我这般,也无计可使,只好作罢,谁道:闭门家中做,祸从天上来,那甄家之宝玉来了,公婆私下与他一讲,那宝玉原是见不得香胭脂粉的色儿,一拍即合,当下悄然送了定亲之礼,又择了黄道吉日,明媒正娶。

后来这一切,我皆不知,待上了轿,不觉心中犯疑,唯恐会出当初瞒黛玉使的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移花接木之法,心中好急,正见得你,便知事不妙,故来此喊你救我。

宝钗一边哭泣一边语说。

宝玉听后,知道错怪了娇妻宝钗,便道:“你起来,说一说,我倒如何用计救你死里逃生,虎口脱险。”

宝钗起身道:“你便随我回府,他们见了,自然不胜欢喜,更无话可说,从此后,我们比翼双飞,恩恩爱爱,白道偕老,过上夫唱妇随,美好的幸福生活在。”

宝玉摇首道:“我以入空门,那有再还俗之理,纵然还俗,心中也只有一个已故的林妹妹,岂不白白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痴情。”

宝钗低首不语。

正此时,不知由何处伸出一只巨手,将宝钗腾空提起,往回返去,吓得宝钗拼命急呼:“宝玉救我,宝玉快救我。”

宝玉实不忍心,随之追道:“宝姐姐莫怕,我来救你。”

便追去,正追之间,忽然眼前一黑,轰然一声,宝玉冷不防头,一下子头撞在上面,眼冒金星,痛不可忍,方抬头见之,不觉倒吸了口冷气,又退后几步,拭目细看,原来是一块高丈许,宽三尺的青石大碑,碑上刻着:苦悲之林,黛玉之墓,上有一首小诗:写道:

悔教当年转红尘, 繁华一梦女儿身。

终日报得香泪眠, 今时终身断风尘。

在天难为比翼鸟, 在地休成连理枝。

从此人隔海天外, 休提当年梦红楼。

宝玉看至呆处,忘记了头痛,忙要将前伸手抚摸石碑道:“林妹妹,我心独你知也。”

忽那石碑腾空飞去,急地宝玉忙长身飞起,去追那石碑,口中道:“林妹妹,林妹妹,我是宝玉。”

正追处,忽然眼前一片明江,波浪怒吼,汹涌澎湃。骇然拍空,惊乍天地。动惊鬼神。那石碑便在水面上远去,宝玉踏水急追。忽一个浪头,连卷起扑下,将石碑吞没。石碑下子投沉入海,吐喷出一道红血水柱,直冲霄汉,逼破天庭,宝玉大惊,忙口中喊道:“不可,林妹妹。”

便将身一纵,冲入水中,直追石碑去。

追不多时,但曲子前面一道水峰,石碑穿过水峰,不见踪迹。宝玉到近前,见水峰挡路,石碑不见,四下寻找,不见影儿,晃然间头顶金辉闪烁,辉煌夺目,抬头看处,那水峰顶端,时隐时现地四个大字,写道:

离恨天外。

宝玉看罢,忙踏水而上,将至水峰中间,忽儿四下一黑,宝玉吓得往四下一看,四下黑压压,卷翻滚动而来了蟒蛇毒虫,山狼林虎,张牙舞爪,直朝宝玉扑来,宝玉吓得大叫道:

“师傅救我,师傅救我。”

忽觉有人推他,忙睁开眼一看,茫茫大士坐在身边,正推叫他,方知方才不过是虚梦一场,倒吓了一身冷汗,便坐起,安定下心神。

茫茫大士看着宝玉道:“方才那一段红尘惊梦如何,是人间虚情假意如何好,还是皈依佛门好,了却红尘身且事,还向我佛修正身。”

宝玉呆呆地回想方才那梦中一切,不觉又黯然泪下,无限悲苦情愁。

茫茫大士见此之情景道:“情以成魔,红尘入心也。”

那宝玉自顾儿呆呆地流了一会泪,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人事如此虚渺,转眼之间如此景象,实不可能耳。”

又看了看大士,便瘵方才梦中这事与大士一讲,不料那大士听后开怀大笑道:“奇哉,怪哉。”

宝玉道:“世上断乎没有这等事。”

茫茫大士喟然长叹道:“人世间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风流红尘,实难料也,俗话说: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

宝玉忽儿道:“渺渺真人那去了?”

茫茫大士道:“到太虚幻境找警幻仙姑去了。”

“太虚幻境,太虚幻境,此多好记忆性也,怎一时倒记忆不起。”

茫茫大士道:“你不必挖空心思了,那样枉费了心机,那地方飘渺之间,你焉能知道。”

宝玉自不言语。

却道那渺渺真人,踏祥云,不一刻来到一处虚渺之地,万事万物,四季变化,皆时现于此,但见那山在四季变化中,一隐一现,时而莺歌燕舞,桃杏芳芬,春花烂漫,春景怡人。时面娇阳如火,紫气升腾,雨过景明,夏日昏阍。时而秋风爽气,天宇高洁,落叶漫舞,雁啼超凡脱俗声。时而冰寒阧立,白雪皑皑,琼浆皓扮,银山蛇舞。莽莽苍苍。

四季交换,时节变更,雷雨狂风,星晨日月,行衡天宇,太虚幻境,果然如此非凡。

那偶一片之高山香洞,山顶深处,变幻闪烁着: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于飘渺之间,一隐一现,好不奇妙,洞口没有个门,此也绝非真门,在洞口中间,以天常顺变之光彩的颜色,汇泻聚而成,五彩缤纷,色泽绚丽,好不迷人,那门上沿洞壁刻着:

春山遗香洞。

渺渺真人点点首,便走至洞门口,向里面作揖道:“仙姑可在洞中?”

少顷,便听得洞内一阵轻脆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便见穿着阳影彩霞光之门,走出一位侍女,见了渺渺真人见礼道:“是真人,仙姑在洞中,随我来。”

说着,用手打开光影彩帘,渺渺真人进去,二人一前一后走入洞中,但见洞内另一番天地,别有日月,甚真交合,石几石桌,软榻香褥,紫气缭绕,香气扑面而来。春风爽意,怡遐满怀,好一番洞天府地,早有警幻仙姑迎至道:“不知真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望着启恕罪。”

言毕让坐,命侍女献茶。

渺渺真人道:“仙姑近日可忙乎?”

警幻仙姑微然一笑道:“最近风流,冤孽太多,忙得我不交,常丢三忘四,前后不顾,照之不过来。”

渺渺真人边坐边道:“世人都说神仙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可知这神仙比那凡人更忙。”

警幻仙姑道:“即生管此事,小才大用了,只尽心尽意而行。”

渺渺真人道:“这许日前,可管录过那绛珠草之香魂玉魄?”

警幻仙姑摇头道:“绛珠草,无魂无魄,本可不能录入此可。”

渺渺真人道:“那草魂香魄可有踪迹。”

警幻仙姑点头道:“有,在离恨天外,便可找到此花魂草魄,但不知真人找此草有何之事未了。”

渺渺真人,便将宝玉之事不愉快其讲了一遍。

警幻仙姑听后叹道:“好一对痴情男女,若在世为人,又不知要引出多少无故风月之债来。”

渺渺真人道:“吾得往离恨天外找那草儿,将此事讲于她听,看她意下如何。”

说完起身,打手作别。

警幻仙姑便自送出洞外,渺渺真人便踏上祥云朝离恨天外飞去。

少顷,远远便见一处闪现四个大字于空中:离恨天外。

将近前忽听得那里面传来吟咏叹息之声,渺渺真人细细一听,是一首诗,诗云:

恨明月当时无, 怨他年多情处。

谁教闲人觅闲愁, 说不尽女儿红楼。

大梦归去时休, 空教为谁泪流。

红尘一度虚飘过, 烟雨濛濛又一舟。

念念前世空过, 渺渺轮回再生。

只因西方灵河岸, 三生石畔一草身。

幸得有缘汝伴我, 甘露灌浇延颜存。

问天恩情报何处, 草胎变化入红尘。

为晓红尘红缘日, 谁料明月清泪痕。

谁道草木无比人, 草木桦人亦为人。

是人焉能无情种, 悔教女儿泪满襟。

几劫几世无难, 一遭一遇奇缘。

随凡都落红楼中, 化作影形自相伴。

汝视吾来吾敬汝, 定那感情深何处。

两厢相伴情系早, 一时为情盟终身。

三生繁华虚度过, 两泪富贵飘渺无。

三生有幸情还我, 一朝无缘梦成真。

到头泪尽情尽处, 看汝菲玉接海楼。

一生不怨不能恨, 谁叫草木女儿心。

惜别怀念情人名, 含情泪眼大梦归。

我步离恨天庭外, 君系富贵他乡中。

却把红尘都折开, 无忧怨人无人怀。

迷迷双目都不见, 学个空了在世间。

自此天涯无缘, 来世者能再见。

一个天外天, 一个山外山。

都有却红尘了缘, 无梦无魂无挂念。

渺渺真人闻得此诗,不觉叹道:“空有泪,容貌泪也。”

即在近些,晃忽那一峰顶上,似草一束,又晃如人形,人草相溶,魂叉烧包自应,时隐时现。真人到了近前道:“吟诗的小姐,吾来也。”

言毕,忽那草形一闪,林黛玉乃立于峰顶道:“那来的真人,到此胡乱做怪,道什么真假。”

渺渺真人道:“海天隔处,两生闲情,吾乃真人,今有宝玉入空门,乃心未空,眼未空,四大无空,每回梦中,唤林妹妹之名,故吾前来告于林姑娘一声。”

黛玉道:“吾以在离恨天外,阴阳相隔,吾也苦心无力。”

渺渺真人道:“林姑娘刚才将身世与红尘弄吟一番,可想姑娘对红尘念念不忘,仍有余心,即有心,常言道:有情人终成眷属,黄天不负苦心人。姑娘何不到警幻仙姑那求得一法,轮回转世,好圆此梦。”
黛玉笑道:“你平日是超人入佛,今日怎做起善事来了,岂不违背道理,莫不成佛门也有下之老。”

渺渺真人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草而多情,吾等不忍心也。”

言毕,转身离峰,飘然而去。

那黛玉见真人走后,想了想,方才渺渺真人之言,也觉得有理,若要轮回或返阳世,得找警幻仙姑,一切红尘俗念,她尽皆知,何不去会她一会。思罢。身形一晃,便立形变做一棵仙草,摇摇于空中,离了离恨天外,离恨天峰,随风而飘去。

时辰不大,便到了太虚幻境之处,黛玉走至光彩门前,看着那七色挂撘之彩帘门坠,探身要进去,但碰到七彩色时,便被那彩色之光由然一击,倒飞出七尺开外,坐在地上,草人变幻,时幻不定。

黛玉吃那一惊道:“明明没有门,只几道光彩重叠,色影之帘,便进之不去,好生奇怪也。”

正在思忖之时,但见门内彩光一闪,方才那待侍女出来,黛玉变了人形,侍女一见黛玉坐在地上道:“姑娘怎坐地上,我家主人正在洞内等姑娘呢,快随我来。”

黛玉变了草形,那草儿油然立起,一闪晃,便又变之回来,黛玉立于侍女面前,二人方才一前一后进了洞内。

黛玉进得内,见拜过仙姑,便将事情一讲道:“望仙姑姐姐大发慈悲,闪开一面,望高抬贵手,放苦难人一马。”

警幻仙姑道:“事以发展到这步田地,我也无能为力,你即要重返阳间,重温旧梦,得应我一件事理。”

“什么事理,仙姑请讲。”

黛玉迫不急待地问道。

警幻仙姑道:“要轮回再生,重新做人,必得遭遇三世几劫,苦难历程,莫能过去,可以入得红尘与心上人共赏明月佳景。”

黛玉道:“不管万死千难我纵死试它一试,粉身碎骨,不足惜也。”

警幻仙姑见她志向坚定,心意已决,定挽救不回来,便道:“你随我来。”

说着,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洞门,来到一处,有一座紫光金桥,有一座蒙然大山之洞口,而那金桥两侧有一联。

左联道:五步红尘梦

右联道:十步了此缘

而那山洞口也有一联:

上联道:莫叫红尘空破影

下联是:待过此门梦自圆

警幻仙姑道:“苦海茫茫,回头是岸,过桥容易,入洞难,你往洞内看。”

黛玉闻声,往里一看,但吓得失魂落魄,双股战战,几欲倒地。但见里面百蛇群绕,好不令人心惊胆战,正欲说话,回头一看,警幻仙姑不知去向。黛玉在欲思忖之时,忽闻有人喊她:“林妹妹,林妹妹过来,我在这儿。”

黛玉随声向桥对面一看,只见宝玉站在桥对岸在向她招手,此一见之,黛玉泪如泉涌,秀目挂珠,百般柔情,万里柔肠,不顾一切朝桥上飞奔而去。

却说那茫茫大士与宝玉正在闲谈之时,见渺渺真人由天边飞来,少顷至近前道:“走吧,咱们找一处安静之所,好好闲谈闲谈。”

说完,二人挟着宝玉,腾空飞去。

不一时,三人来到一座破庙前停下,便一前一后进得庙内,茫茫大士躺在佛像脚下,便睡了。

渺渺真人便将此事与宝玉一说:“方才我见到林姑娘,在离恨天外,离恨峰上泪流吟诗,好不伤心,故将你的事与她一提。”

宝玉闻道:“她到底怎讲。”

渺渺真人笑道:“她说以脱离苦海,抛却儿女恩情,远离红尘二字,不再为情所困,落得到头来,泪尽情空,悔恨无心,看样子她是撤底地脱离凡俗红尘,抛却了儿女杂念了。”

宝玉一听,又方呆痴起来道:“不会的,她断然不会如此的无情无意。”

渺渺真人道:“时才她讲,你孤情报寡义,空心对人,痛恨不已。”

“我绝非如此。”

“你绝非如此,那你私娶薛宝钗之事,为何干得偷鸡摸狗,见不得天日,为何不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光天化日之下,明媒正娶,此时还强词夺理,岂有此理。”

“黛玉误我也。”

宝玉油然泪下,便将事体与渺渺真人讲了一回道:“倘或我知道错娶宝姐姐,我定闹他个天翻地覆,日昏月暗,可后来木已成舟,蜗居我可何面对苍天,当时又脱离不开,纵然粉身碎骨也无济于事。”

渺渺真人道:“情缘以尽,不可挽回,你从此后休得痴心妄想,做天花美梦。”

说完,走出破庙,踏上歌而去,正行处,复见警幻仙姑飘然而至道:“真人,可见那黛玉否。”

渺渺真人道:“见了,恐她去找了仙姑罢,故来此一问。”

警幻仙姑道:“见了,万事万物,皆不可投胎入门,变做人形,倘或那绛珠草不变人形,不到人间,哪来此段奇缘,如今又闻将起来,定要与那宝玉再续红梦尘缘,我拗她不过,故将她超此一度。”

“如何超度。”

“我以设下世间红尘梦,太虚了缘情,两个度之法术,到时看她的司性如何,机缘可应天。”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时她过不了此关,与我等无相干。”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倒折磨了多少痴男怨女。”

二人又聊了片刻,警幻仙姑便飘然而去。

渺渺真人便折身回到破庙中,一见二人皆然入睡,便也找一净处独坐。

却道那宝玉见真人去后,大士迷睡,一回又不见真人回来,方才枕臂而闭目胡乱思想起来,漫无边际,海角天涯,无影无踪。

恍惚而又见到那梦中之大街,四大下烟雾缭绕,宝玉便奔了去,但见前面一行之人,披白孝衣,泪满双目,人群中,僧尼齐唱,呼应鬼神。但见八大金刚,抬一录柩,红棺闪闪,照杀行人,哀号绝唱,忧搅天庭。

宝玉心道:“难莫家中又有人亡离世不成,唉,可叹也,有一聚之欢乐,又有一散之悲哀,人都去也。”

正狂思乱想间,忽见宝钗之丫环莺儿,双手于怀抱捧一灵位之牌,写道:贾氏宝玉之贤妻宝钗之灵位。

不觉大吃一惊,愕然变色,吃惊非常,宝钗死了,宝玉油然泪下,看看这些人,心道:难道那日她回去后便命赴黄泉。

看那刺眼之棺木,缓缓而来,宝玉确信无疑了。

心中念道:吾妻宝钗也,吾对你之负心也,吾知过也。

正思之时,忽儿莺儿手中的灵位牌脱手而出,飞至正落入宝玉怀内,宝玉一惊,忙用手搂住泣道:“吾对不起你。宝姐姐。”

再抬头,见人影全无,不知去向,只有那棺木放在街中,宝玉心中生悲,正欲前往吊之,忽然地一声巨响,那棺木之盖猛然抛天,飞向天空中旋转,顿时炸作红花细雨,纷纷落下,再少之时,只见那宝钗由棺内飞出,直扑宝玉道:

“宝玉,宝玉,还我情来,还我情来。”

吓得宝玉扭头便跑,脚下升空而去,那宝钗乃在后也凌空飞来,口空逼人道:“宝玉,宝玉,快还我情来,还我情来。”

正往前行,猛一抬头,见前面立着一人,手中持剑,怒目而视,仔细一看,却是黛玉也,喜得宝玉连声呼叫:“林妹妹救我,林妹妹救我,宝姐姐追来了。”

那黛玉尤如无闻,视之不见,杏目含怒,一脸杀气,手中握剑,恨生生地道:“宝玉,薄情男子,死有余辜。”

说完,飞剑刺来。

宝玉见无处躲闪,大叫道:“我命休已,苍天救我。”

情急之下,一翻身,油然惊醒,又是一场噩梦。,方才坐起,想了想,又呆然一番,无趣无味,见二人未醒,便悄然走出破庙,朝一方不知去向,茫茫而去。心无思念,目无视物,呆然又痴,脑中无事,竟直行走,不多时,走道一条河前,河水之急,流奔远方,拦住去路,不远处有一木桥,横卧水面,宝玉走到桥前,见那木桥以堪破之,想必年岁之久,好有春秋,才如此之破不堪言。便对水吟道:“水流如梦梦如水,我借流水问一情。”

便走上木桥,朝对岸走去,正走到木桥中间,忽听咯吱一声,随后咔嚓一响,木桥断做两截,卟,断桥木落入水中,宝玉大叫一声,身坠入水,但溅了无数浪花,便不见影了。

却道那黛玉,见宝玉在金桥对岸招手呼唤她,心中生情,喜之天地,忙道:“宝玉你等等。”

便飞身上桥,直朝宝玉扑去。

正在此时,她心中一念,方想起桥上之联道:五步红尘梦,十步了此缘。心生一念,顿之一悟,此乃了缘桥,吾错也,心下一思,方才急停一下,猛回头,返步回来,只一步便回到原地。

真乃天意,方才黛玉正在桥上跑到九步,只一念之时,一步之差,被她悟了出来,便急之退回,方保了一命也。

黛玉回到原处,一看桥对面哪有宝玉之影,乃油然一道霞光异彩罢了。

她便回头,看看那下蛇舞动的山洞,心中一横,直朝洞内走去。待她进得洞内,洞内竟无一条蛇变迹,乃一条光明大道,黛玉随道走不多时,便出了山洞,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番仙府圣地。日月洞天。

四下碧竹幽幽,花草菲芳,鸟声不绝,阳光异彩,紫气横天,令人心旷神怡。心舒气爽。

黛玉正喜之不尽,这静雅美丽之所,那警幻仙姑显身面前笑道:“算你造化之深,悟性之高,灵敏之快,倘或你方才多行一步,从此休入红尘,难圆情报义,不过我道一奇,方才那些蛇为什么见你过去,反道逃之夭夭,无影无踪,难道有天神助你。”

黛玉笑道:“天降福音,人受永泽。”

警幻仙姑深吸一下,方悟道:“我悟性出来此中道理来,你下凡入世,终日吃药治疗,故然吐气也有药味,身上香汗也有药味,女儿国之身也有药味,走动起来也药香四溢,定有哪一味药物能令蛇闻之退避三舍,远远逃避,故方才那些蛇闻到那药味之气,便逃之夭夭,想必是事理定在此间。”

黛玉笑道:“此乃天不绝我。”

警幻仙姑用手指前面一条幽肠小径道:“你得顺路朝前走,前面倘还有劫数在等你去渡,看你造化如何,天意如何。”

言毕不见。

黛玉回头看时,那山洞之门以封闭,上面乃有一联道:

上联:空山空水空方田

下联:石板石径石半衔

心中无瑕多虑,便随着那幽石小径,往前行走,她踏上小径,见小径两则立个石碑,上面乃有一联:

左联道:人生劫数几难

右联道:有心只用一半

黛玉便顺径往前走,两旁杂花生树,芳草乱飞,香气飘散,群莺乱舞,啼鸣欢歌,一番春光明媚,万物争艳之色,心中好不舒畅,便脚下放快步伐,向前走去。

正行之间,忽觉眼前一片光明,豁然天地,抬头一看,顿时一惊,失色万千,但见前面一座冰山雪峭,耸立于天地之间,那冰山之寒,更是渗透骨肉之内,五脏冰结,六腑之冻,可变为冰人晶体。

一方有一个登山冰梯,一阶阶直入山峰之顶,那顶峰之冰,更是飘渺茫茫。无影之间,大雪压压。

黛玉心寒半截,体冻全身,来到冰梯近前,见阶梯两则各有一冰雕之碑,立在左右,上面亦刻着冰体银色寒骨大字一联:

左联道:天寒地寒冰寒人寒

右联道:大成小成心成缘成

黛玉正欲上阶而去,忽想到此定另有路径,恐又是一劫,便顺看行冰山之脚,但见山冰寒体上有一光面,明亮如镜,胜似月盘,上面刻嵌冰骨寒体大字一联:

上联:何苦寒心觅闲愁

下联:归日寻求路尽头

横批四个冰体玉字:冰山了缘

黛玉一时不知两处,那一条路通繁华红世尘缘,哪一条通天国之站梦归缘灭。心中反复吟咏那两幅对联,一时不知从何入手,便用玉指轻轻一触那雪山冰体,但觉寒气入心,冷气进髓,浑身上下一片冰寒,少顷,浑身上下便被冰雪寒气封冻冷结之住,挂上一层冰衣,变成冰人,那冰人之黛玉,整体晶莹剔透,明亮天心。

黛玉心下道:“这下可好,自己被冰冻于此,但不知这冰山雪峰何时能得融化,自己早早脱离此劫。”

但见这天寒水瘦,冰天雪地之势。寒气袭人,越来越冷。不多时,,天体变色,玉空生颜。一阵风掠过,侵肌寒气,好不惧人。

便纷纷扬扬下起大雪来。这雪先时还看得天体,少顷,越下越大,琼花乱飞,鹅毛狂舞,天地之间,不分万物,不分彼此,浑然一色。

不多时,冰体雪形的黛玉身上便铺了一层雪绒银纱玉衣,这雪软绵绵的,落下无音。

这时,不知由何处飞来一只金雀,这鸟儿怕也被寒气所逼,倒披了一身雪衣,落在黛玉玉肩上,用金嘴啄着黛玉身上的雪,扑翼震羽,将身上雪抖落,待鸟儿啄到冰结之时,只扣得当当之声,好如铁錾凿石一般,锵锵铮铮之声,震动四野,惊恐落雪。

不多时,便啄下一小块冰片,接着二片,怎得下雪之大,寒气之深,冻杀人也,那鸟儿往下啄之,便停住,向天一鸣,扑翼飞起,欲一鸣惊天,长身穿空,将身一飞起,便被雪复压得趺下。正好落在黛玉用玉指触那冰山之体上,那鸟儿飞之不去,便也无奈,但油然发现黛玉玉指指甲壳上的红脂儿,被雪冰封住,在里面那一抹红粉色,十分惹眼,便抖落身上冰片雪花,用尖嘴啄去。

一下一下,不多时,便听得哗啦一声,吓得那鸟儿奋力扑翼,穿空长鸣而去。你道如何,那鸟儿以将黛玉手指与冰山之间细末冰枝啄断,那玉指一离冰山体,黛玉但觉浑身一轻,身上所有冰衣顿时融解,纷纷龟裂,片片层层而下,方惊得鸟儿飞去。

黛玉被这冰衣罩住得一方刻钟,如今重新恢复自然本质,更如出水芙蓉相仿,越发亮丽洁白,迷醉四方,天空中的雪儿顿时刹住,不见一星半点。

黛玉此时心中一片空净之明,被冰封的身体轻爽自然而然。便仰天看那鸟儿远远飞去道:“鸟儿,鸟儿,此劫多亏你相救,待我圆了此梦,望你衔花与我祝贺。”

说着,便走上冰阶,直径上去,这时寒气在空中越来越大,黛玉发稍尾尖,皆结了一层薄冰,冻得牙关咬紧,移步艰难。

忽儿,在一边冰阶则,出现她的丫环雪雁,但见她嘻嘻笑着手中捧着件金锦丝绸罩红御寒之衣道:“姑娘,请穿上吧,这是宝衣,可御万般寒流,千层冰气。”

黛玉停住脚步,一看是雪雁,好生奇怪问道:“雪雁,这荒山说原,你从那里来的,怎么忽然会在这儿出现。”

雪雁只是笑而不答,请她穿着衣。

黛玉方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此又一计,便不多言,乃继续往前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越一个册头,达到银河彼岸。

可奈她身轻力薄,体小虚软,早已支持不住。便卟嗵一声扑在冰阶上,那寒气更加渗透骨体,她咬住嘴唇,慢慢一点点儿往上爬行。

也不知过了几个山头,越了几座大山,爬了多少阶梯,身后留下一条蜿蜒起伏的血染的长长痕迹。好不可怜。

这时方到达一座立壁冰山之峰上,但见前面无路,一片烟海茫茫,四处风呼狂嚎,烟雾滚动,底下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有多高,那峰下的烟如翻腾之云,似万马奔腾扬起的尘埃,一片虚渺茫茫。

黛玉心中好不伤心,酸苦千万,心道:“这等绝命天涯,此路已尽,可叹我没有圆过此关。”

回头看时,身后哪有原路,自己立身独在一座绝峰之上,前以无路,后更无路。

黛玉看着眼前这烟波云海,仰天长叹,双手高举,大声叫道:“宝玉,宝玉,若有此缘,我们终会相见。”

说完,一闭眼,只身纵下烟涛雾海之中。

也不知多时,黛玉有所感觉,忙睁眼往四下一望。那有什么冰山雪峰,云烟浪海,身处一片旷野荒田,四下唯有风来唤草,别无他处。

黛玉方知自己又过了一关,渡过一劫。心中自是喜欢之至胜。见前面有一条大路,另一则皆碧草水洼。黛玉走到大道前,见路上写着两行字。

左边写道:尤来同路梦虚过

右边写道:恰似吾生再轮回

她心中不解,便又向另一边看去,只见那碧草丛中,水洼之处,有一木刻小牌,上面刻一联小字:

左边道:此入黄泉路

右边道:便得世俗门

黛玉往水洼尽头望去,碧草连天,无边无际,水洼凸凹现,到处隐隐,不见有路径,唯有中间有一棵大树,别无它物。

心下无遐细思,便涉水而走,一脚泥,一脚步水向前走去。那碧草亦生在水洼上,只一脚下去,便陷了下去。

先时倘能禁得了人,走不多时,便越来越深,累得黛玉香汗淋淋,气喘吁吁,举步为艰。离树梢有两丈之余,忽一脚如踏空相仿,身子往下一沉,整整儿没了半截身子。她拼命挣扎,可奈越陷越深,发没了她的玉胸,慢慢儿又没到下巴。

黛玉两手在空中乱抓东西,大叫道:“大树,大树,你若识得人间情怀,将你的枝儿垂下,助我离了此关险劫,我终身拜你。”

言未落音,油然一股强风吹来,此风之劲儿,呼的一声,鸣空长啸,吹到大树跟前,被大树挡住,就地旋起一阵狂然旋风,呼呼乍响,吹至树梢,将大树吹得东摇西晃,那一只横杈大树梢头,便由黛玉面前掠过。黛玉双目紧盯,在这万钧一发之即,她眼明手快,双手一抓。便抓住梢头,那枝儿一坠,风劲呼一声,劲强起来,大树之头一摇,油然将横枝抛起,将黛玉由沼泽内提起,往前一扬,便抛到对面。

黛玉两手一松,便被大树凌空抛出,双目一闭,片刻落地,眼睁一瞧,但见身边一片干土热地,那有碧水草泽,那大树也无形无影。便知天意之助,便朝大树方向拜了几拜道:“今得有缘,巧大树之神相助,他年有幸,将那山川之精液,五岳之灵汁,浇于授之报恩。”

说完,便起身往前走,身上竟半点泥水也没有,黛玉心下畅快,大步流星地往前行。

前面便一片茫茫大沙漠,沙山起伏,热浪滚动,流沙涌涌,一望千里,无边无垠,连连绵绵。远处是有沙山移走,沙丘奔逃之景,浪沙之动,惊雷过天,车马行空一般。轰轰烈烈不绝,隆隆不断,让人望而却步。

黛玉正欲前行,忽然背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乃警幻仙姑,只见仙姑春风满面,笑逐颜开地道:“黛玉没料到你次志心如此之坚。情如此之深,这此孽海情缘之劫都难不倒你,可见你却是一个痴心红尘梦中之人。只可惜,事未卜知。”

黛玉笑道:“可惜什么。”

警幻仙姑喟然长叹道:“你一片痴情,可那宝玉已经入了空门佛道,禅机之深,悟性之高,恐难回头,还望仙妹妹三思而行,别到时枉费心机,落得徒劳无功。”

黛斩钉截铁地,字字铮铮地道:“我意以决,再不更改,但求见他一而,说些言语,看他如何对我。”

警幻仙姑道:“此劫乃最后一劫,唯恐你渡之不过,赤地千里,沙海无际,这有一水袋子,里面装着清水,望你路上解渴之用。”

黛玉接过水袋谢道:“多谢仙姑。”

警幻仙姑凌空飞去道:“祝你好运,咱们来世在‘太虚幻境’见。”

黛玉便只身投入茫茫沙漠之中。

她前脚步走去,身后听之雷声之紧随,便知是踏沙之声,不足怪也。

茫茫沙漠,一望无际,左右之顾,不分东西,远方何处,不见天尽。只得越一个山。过一个岭。

热累相加,衣服全湿透了,香汗四溢,汗流浃背。脚下如踏入火坑之中。口干舌燥,累得实在寸步难移,便停下来,四下望去,无边无涯,渺渺茫茫,不见尽处。不知身在何处,目行何方。

黛玉口渴得要命,嗓子眼里冒烟,便将水袋由身上取下,正要拔塞儿,心中一疑,黛玉原是个有心计的女孩,当下想道:“这莫不又是一劫试我,那仙姑怎如此之好心,此事有文章。”

心中一思,便看了看水袋,见无异样,翻之过来,见上面原绣有一首五言律诗,黛玉轻声吟出口,此诗写道:

此处葬红颜, 水可救薄命。

了却闲杂念, 缘尽天地间。

黛玉吟罢,细细品味,一时不解其中之妙处,单照字面上看来,我此死定无疑,然这水可解救。

黛玉方又读了一遍,乃不得一解,此时口渴得要命,无瑕之思,方一饮尽才痛快,逐拔去塞儿,仰面便欲饮之甘露,心中猛然生一念,便停下,将四句首字连在一起,唉呀悟道:此水了缘,也。

黛玉悟出此遭,便将水袋往一边奋力扔出。

她口渴难解,便用袖子拭了拭香汗,便站起来,继续朝前走。

真道是:

茫茫大漠无路径, 孤孤红尘走天涯。

几生寻求人生梦, 一朝奔尽苦劫城。

望满天下众儿女, 只道多情命中定。

谁料前世神缘在, 一步一步苦登成。

长方天尽疑无路, 晨舍地老苦修行,

再逢来生垂轮回, 一朝落泪一朝归。

黛玉正往前走,忽然远处,轰轰之声传来,竟有一座沙丘飞来,之速度急之快然。

这沙丘飞落处,定是神鬼难逃,黛玉吓得面色顿时改色,奔命向前,远远逃避,那沙丘翻滚而来,轰轰闷响,惊魂落魄。

前面又有一沙山挡路,黛玉心道:“吾命要葬于此处。”

此念未末,忽地一阵风卷来,那风之剧烈这猛。吹到山脚,被阻,就地旋转了起一旋涡之风,顿时将黛玉卷到半空中,一个旋儿,朝前卷去,而那沙丘便附在沙山之上。

黛玉玉体在空中卷翻着,不一刻,风势一小,油然那旋风漫漫收落之势,将黛玉卷到地上,便没了风影。

黛玉四下一望,此处碧草萋萋,芳草连绵,一条清碧小河,碧波荡漾,映日灿烂,向东流去。

黛玉心中大喜,忙起来,到河边,用手捧起清水,方解口中之渴,复又洗了洗脸,心中爽意,情趣畅怀。

黛玉见不远处有一叶方舟,便奔至前,见无人有槁,便踏了上去,只见有一纸条,上面写道:

苦心人访苦心事, 有缘舟渡有缘人。

黛玉见四下无人,便拿起竹槁,往岸上轻轻一点,舟离岸而去。

黛玉将叶舟摆到河中央,随水顺流而去,心中畅然,见四下,翠山连绵,碧树依依,绿遍芳草,莺啼鸟飞,真乃天境之处,有如此佳景,曾不让人三分生情七分吟咏,便随波而下,边行边放声唱道:

一水碧江情悠悠, 悔教前世入红楼。

千古真情留悲剧, 万载奇缘空泪痕。

今古情缘尤未了, 回头乃在大梦中。

如今上天逐我愿, 遍是鲜花满汗颜。

至此扑进红楼梦, 敢叫日月换新篇。

碧水有情情送我, 青山对泪恋离别。

水托人情人托水, 山载空楼楼载山。

此去一为续尘事, 让那世人唱尽风流千古梦。

黛玉一边入情放歌,一边随水而行:

问几人看尽繁华梦。 访得情愁在泪中。

天造万物灵情性, 地设百兽感恩宠。

今乘活水去游梦, 问世人此情可雷同。

正行处,前面有一断木桥,桥由中间断开,黛玉将舟摆到近前,但见那一边有个石碑,上面写道:断缘桥,有一行联诗句道:

桥断筋骨人断情, 过得此桥梦难成。

倘若行至中间断, 红尘一梦自然成。

黛玉有点不明,刹间,忽见那水中间一响,由水中窜出一人,见叶舟道:“林妹妹救我。”
黛玉定睛一看,正是宝玉,吓得吃那一惊,忙将舟驶来。

宝玉见舟到近前,将双手搭上,黛玉忙丢了槁,急弯下身,忙伸去双手,急一把将宝玉扯上舟。

那宝玉到了舟上,连吐了几口污水,方看着黛玉,泪如泉涌道:“黛玉,黛玉,想杀我也。”

黛玉也满面流泪道:“你怎走到此处,落入水中。”

宝玉便将事体一五一十讲了一遍,道:“有情人天注定,终成眷属。”

真是: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

二人心中千言万语,诉之不尽,无从说起。

宝玉道:“妹妹,苦了你了。”

说完,二人相拥一起。

这时,由然天上,百鸟啼鸣,彩花狂舞,下起了花瓣雨,那雨下的很大,不一时,二人一身,皆与小舟落满了香花艳朵。

宝玉抬头见群鸟衔花而来,纷纷投洒,道:“那鸟儿也通了灵性。”

黛玉便脱离了宝玉之怀道:“那鸟儿曾救过我,今天果来祝庆,看样此缘天定。”

说完二人弃舟登岸,朝青山碧林中奔去,那头上百鸟,旋回衔花,纷纷盘旋随来,一路撒满天空,成了花漫世界。

二人在五颜六色的鲜花里,追赶着,嘻笑着,奔跑于自由的花丛中。

今完,愚说先生有感于斯文,赋诗一首:

千古红楼红尘梦, 谁解繁华泪尽流。

作者无痴感天地, 写尽春愁实不休。

辛酸到处都辛酸, 悲剧雷同本雷同。

休笑后人续此缘, 大梦断后无限天。

一九九八年八月一日,下午五时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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