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有为国家服务的野心,但仕途并不顺利。用现在的话来说,叫“背一点”。
肃宗继位后,杜甫当上了左拾遗,官运算是有了点起色,可没多久就因秉忠直谏丢官,被“放还省亲”。“放还”听着还行,其实跟“双开”差不多。即使这样,杜甫仍然念念不忘“流离主恩厚”,还担心皇帝有什么没考虑周全的地方,“虽乏谏诤姿,恐君有遗失”。 杜甫官不大,真正参与国事的时间短乎又短,但他勤王报国的心意却是至情至性,对待工作的认真也同样让人感动。
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
星临万户动,月傍九宵多。
不寝听密钥,因风想玉珂。
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
这是杜甫在京城门下省夜宿时写的诗。门下省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办公厅,杜甫为了第二天早晨的重大活动,头一天晚上就住在单位了。从黄昏到午夜再到天明,因心有所想,睡不安稳,一会儿听听是否有开门声,一会儿又出现幻觉,仿佛听到车马启动声,不断地核对时间,深怕误了明天的“封事”。
杜甫在职的时候如此,去职以后,仍是如此。他在《野望》一诗中写道:“唯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客亭》:“圣朝无弃物,衰病已成翁”。杜甫感叹的是自己的衰老,从来没有埋怨过朝廷对自己不够意思。即使诗人在感叹自己衰老,也不是为自己可惜,而是遗憾不能为国家和君王再做些什么。“直苦风尘暗,谁忧客鬓催”!“济时感爱死,寂寞壮心惊”!烽烟四起,鼙鼓动地,饿殍遍野,生民涂炭,这才是诗人所忧虑的,哪有心情去想自己的头发白与不白?杜甫越到晚年,越是感事怀君,不断地想到“先帝”,看到橘子树,想到先帝,遇上画家曹霸,又想到先帝,见到公孙大娘弟子舞剑,还会想到先帝,这种缠绵忠爱,与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迭呼“先帝、先帝”同样感人至深,催人泪下!
杜甫是刚直的忠臣,也是真诚的朋友。下面这几句诗就是他描述与李白的友谊的:
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
余亦在东蒙,怜君如弟兄。
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
我在前面说过,杜甫一生都是把李白当作兄长甚至是老师来敬重的,尽管两人的诗才在伯仲之间,但由于年龄和当时名气的差距,他们的关系用”半师半友”四个字来形容还是相当恰当的。杜甫对李白的友情和思念,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最后,甚至在李白去世之后,杜甫在作《遣怀》诗时伤心地写道:“临餐吐更食,常恐违抚孤”!自己已经浪迹天涯,困苦不堪了,吃饭时还惦记着朋友的遗孤,这种贫贱不移,生死不渝的友谊和真情,也只有杜甫这样骨子里都是儒家的贤士才能有!
杜甫对待朋友极其真诚,对他人的帮助,真心感动,对别人的长处,真心赞美,对朋友的子女,也是真心的喜欢和夸赞。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未及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诗中对友情的看重,对今宵的珍惜,对晚辈的夸赞, 无不殷殷切切,情深意长!
这就是杜甫。 在他的身上,闪耀着真诚、坚毅的人性光辉,他用诗篇,用生命,告诉世人,什么是儒者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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