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约超话】吴青峰：另类新人

“哎呀，这太夸张了！“还没看到人，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下一秒，穿着宽大的漫画t恤、卡其色裤子的吴清峰，惊讶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坐在会议桌的注释上，对坐在长会议桌两侧的五六个媒体记者来说，声音有点颤抖，破碎了。”坐在这样的会议室里太紧张了。一会儿要做PPT。

从紧张不安到逐渐放松这个过程，在过去一个月里，吴青峰已经经历了数次。包括融入陌生的音乐编曲团队，自己写更主流更前卫的音乐，尝试电视剧的古风OST，到在综艺节目里泣不成声，只有他自己不断默念，到底在跨过多少以前没试过的坎，这些在多数歌手看起来“主流”的生活，在他的人生里，要被归进“另类”，“朋友看我上节目，跟我讲，你现在好另类哦。”

吴青峰在《明日之子2》担任盛世独秀赛道星推官。

距离苏打绿出道，已经14年。早在2011年《你在烦恼什么》的签唱会，青峰已经遇到有歌迷说“我是听你的歌长大的”，“真的太shock了！”但当听到这个歌迷从小学六年级听到现在大一，从《空气中的视听与幻觉》就追随苏打绿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他们可能已经成了一代人的青春回忆，“从那一刻，我就适应了这句话。”

2017年伊始，随着“乐计划”在台北最后一场演出的结束，一身黑色的青峰唱着《相信》，说完最后一次团员介绍，“苏打绿是台上这些人加在一起”，“那个吴青峰”就随着苏打绿一同在乐坛江湖上暂时消失，老板林暐哲为这个乐团敲上休息三年的章。

约定消失时间的一年半过去，不论在休息期间，所有团员和粉丝各自发生了多少变化，青峰总算决定，重新拾回自己和音乐。

吴青峰与他的“孩子们”

1

没能及时得知吴青峰要以新人身份出道的歌迷，看到他作为三个星推官之一参加《明日之子2》，应当就算是正式接到青峰重新回来的信号。

但这是从前的歌迷从未见到过的吴青峰。

《明日之子2》有三个赛道，吴青峰要从想加入自己队伍的25人中，淘汰16个，选出9人进入第二轮。在李宇春霸气果断选择完毕后，吴青峰缓慢站到台中间，白色上衣，在三个导师里，显得很娇小。他开口先鼓励选手一起为自己鼓掌，喊人上来的理由是“陪伴他这个第一次上综艺的新人一起成长”。直到9个人选择完毕，吴青峰都没有对任何一个选手说过否定词汇。

到第四期，他甚至把自己队员得到的现场票数少，归咎于自己的名气不如两个同行，哭得说不出话，缓了两三分钟才继续录制。导师为淘汰选手哭在综艺里并不少见，但这事发生在能把伶牙俐齿怼歌迷、怼媒体做出集锦的吴青峰身上，还是让人惊讶。

不止于把温柔倾泻于自己队伍，有一场华晨宇的队员失利三轮，被淘汰半数，华晨宇绷不住了，跑到后面背着身哭，吴青峰没有犹豫走过整个舞台搂着华晨宇安慰。华晨宇事后还自责，自己之前没有这样坦然地去安慰青峰。

总体而言，节目播出至今，吴青峰成了有温柔的钝感的师长。

“我以前真的没有这么温柔”，吴青峰承认，这个过程比自己想象的要痛苦太多。“为了赛制，要去做一些看似否定别人的事情，否定一些我内心并不否定的事情。淘汰的那16个，我并没有觉得不OK。”他把选手一直称作孩子们，“感觉上我应该严厉点，但内心没有让我严厉的理由，他们都很认真，心疼比较多。”等记者追问他，至今还会自责“名气”的问题吗？他又恢复伶牙俐齿的样子，“距离上次录制都一个月了，哪有人一个月在自责同一件事啊？”

因选手面临淘汰，掩面哭泣的青峰。

同样是参加比赛出身，一旦涉及到晚辈和音乐，吴青峰几乎拿出了心里所有温柔。队伍里之前有个外号叫“小风车”的男孩曾育茗，唱歌时情绪起伏大，爱哭，网友不乐意了，不明白为什么青峰每次都纵容他这样，还要一直留下他。青峰写在微博上《推星日记》里，对这件事也只是轻描淡写，以后会“念念他”。现场还要再为这个男孩辩驳几句：“节目的剪辑，可以把他塑造成这样一个性格的人，很刺激，但其实百分之九十的东西，大家都不知道。”

不一样的吴青峰，除了在综艺节目上变得温柔感性，还要唱《扶摇》的电视片尾曲，要一个人面对新的音乐团队写歌，发歌，写更主流、更流行的歌。

《扶摇》片尾曲《窗》

他能看到一些歌迷对新歌的不接受，在微博上写“当我完成了这首歌，我才发现，有时那些人们用清高的姿态说着流行的那种嗤之以鼻，其实他们不懂，很多时候，流行是最难做的，比另类难做多了”。并且围绕“改变”这个事，写了个1600多字的小作文。

采访里没有太纠结于改变的问题，聊到其他话题，青峰还是不甘心地突然说：“很多事情大家都要逼问我理由，我想说，你人生每个瞬间都要理由吗？”

2

如果非要解释，他认为这些尝试，大约是受到了团员们的鼓励。2017年元旦后，吴青峰决定把自己置于回到母体的状态里，逼迫自己一整年不要写一个字，不要记一个音符。完全的休息，留下夜晚的创作灵感，给未来的爆发是原本的计划。但在一年无所事事里，朋友们迅速都找到新生活。

青峰（右）与家凯（左）合作《年轮说》

最大的冲击是在去波士顿找另一位苏打绿成员家凯期间。“我在波士顿看到家凯上课的样子，那个年纪去当一个学生，每天有做不完的功课，要面对很多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的事，音乐，语言，都是挑战，同时还要照顾妻小。就觉得别人那么努力，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啊。好像现在应该去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情。”

出道14年，除了唱歌，青峰活在好友家人、乐团和老板林暐哲的单纯关系世界中，几乎没有单独一人面对未知的工作安排，重新以新人的方式独自出来面对未知，尝试未知，是休团时期的主题。

青峰的追星之旅

做没有做过的事情，始于对曾经所有兴趣的梳理。童年没理由地爱听古典乐，这一年，吴青峰重新听回了很多古典乐。年少时喜欢Tori Amos，就重新开始追星。用vlog，在微博上发自己追看演唱会，还跟爱豆合影喜极而泣的样子。没有音乐傍身的这一年人生，吴青峰频繁用微博倾泻表达欲，尽管曾经他也是很爱表达的人，但这一年的微博，小作文比例很高，时而还有对曾经一些歌曲的新感悟。

包括提到曾写给许茹芸的《我留下的一个生活》是他对人生的看法，能做他的墓志铭。

我问

谁又会有答案

So I do...... 我哼

唱着就不孤单

生命的结局难道是一出肥皂剧

只能等着青苔覆盖唇上淹没我姓名

我想只有死亡不会死亡

然而也只有生命造就生命

“为什么这首歌要做墓志铭？”

“我哪会有墓志铭啊，我不会要墓的啊，哪一天我怎么样了，大家上网听听这首。”

选择这首作为对人生的看法，也是写出来之后的感受。写歌词，他习惯的是氛围式沟通，“没办法照着他们的话去写，听别人的歌我会到一个世界里面，最后我看到的世界像涂鸦一样画出来”，就像一个解码的过程。

青峰在《明日之子2》点评选手

3

但新人的温柔仅限于在音乐的主题上。想在和吴青峰的对话里总结出什么标题，还是不可能，刚刚认为他的温柔是因为相似经历的感性表露，他就要泼一盆冷水，“我选择的是音乐，不是个性。”

自己的队员万一不能拿名次怎么办？他会立刻回复：“我怎么知道？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这么感性细腻，参加节目是不是很纠结痛苦？他纠正了这个说法：“这都是外界对我的误解。我是感性、理性指数都很高的人，分别都有90分。”还要举例子就算跟朋友在旅游途中吵架，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独自回酒店，才决定要不要发火翻脸。

十年下来有什么成长变化吗？“可能就是看到网友给我拼图，十年前和现在的照片时候……唯一就是这个吧。”

这还算好，在《明日之子2》的一次采访里，有个选手在节目中提到小奶狗、小狼狗的问题，编导照例cue一下嘉宾，“你觉得自己是小狼狗还是小奶狗？”青峰迅速回答：“我好端端是个人啊。”引出了一整屏的弹幕。

与世俗的外界，时常有少年一般誓死抵抗的关系变化过程，都有缘由。

已经离开节目的“小风车”曾育茗第一次表演时，唱了一首原创的《阿通》，创作灵感是身边朋友都说自己不可以时那种卑微的心情，这句话打动了吴青峰。问他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往吗？原来，是和曾育茗一样，曾因细腻敏感和特殊嗓音受到不少恶意。

吴青峰第一次出来比赛时，录像被放到网上被许多人听到。“当时用bbs，会有一些很难听的话，难听到你觉得，有人这辈子会这样讲话哎。”还好吴青峰虽然细腻敏感，但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我在住的地方床上躺了一个小时，起来以后就决定，以后再也不想这件事。”

在大学里组成乐队后，吴青峰年少气盛和朋友有间隙，在抑郁的边缘沉沦一个多月。直到因为馨仪自作主张报名春天呐喊音乐祭，被拉到垦丁，车子在山路开，终于转过弯，看到了海，一瞬间就被治愈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具体原因，那一刻心里突然打开了，过去一个多月放不下的事情都放下了。”

此外，音乐也治愈了他。在2009年北京齐豫的演唱会，他听到齐豫在唱《橄榄树》之前说，“想活成一棵树，都真的很不容易。”实际上，青峰每次的人生转折点似乎都和《橄榄树》有关。高中第一次在天韵奖比赛选的歌就是《橄榄树》。今年，他又在演唱会上听到《橄榄树》。“好像生命每十年都有一个轮回。”

本来就是直爽性格，被媒体外界认为太过清高直接，一段时间内青峰对媒体、外界几乎信任崩塌。后来专辑一张张出，音乐被认可，大家也逐渐习惯他偶尔不给面子的抵抗，信任崩坍才逐渐恢复重建。

只是出道十年时，还有媒体来问，“为什么你们起名叫苏打绿？”他还会怼回去，“出道十年还问，我请他自己去谷歌一下。其实我想说，他们读者对这个也不会感兴趣的吧。”

至今他都觉得，自己是和外界没有太多联系的人。“做《明日之子》之前，我没有看过任何的节目。从以前到现在，某些颁奖典礼，后台会遇到很多歌手明星，大家走过去都会点头打招呼，但其实我认识的人不多。”甚至有狗仔辗转托话给他，生活也实在太无聊了，跟了十几二十天，每天都是出门吃饭，回家。“他们拍到最奇特的事情就是，我走在路上会喃喃自语，在自己唱歌嘛。”

4

除了音乐外，还真不是没有成长。

微博上有追流量明星的一套方法，其中有一部分粉丝组成数据组，为爱豆刷微博转发评论数据，或者把爱豆顶上人气榜单前列。参加了《明日之子2》，尽管吴青峰自己至今都还没搞清到哪里给选手点赞，也不知道数据组是什么，还要记者现场普及一次什么叫数据组，但他的超话下面，却已经有了数据组。

万一粉丝们真的花钱为你的新歌、名气去刷数据怎么办啊？

“我以前一定会坚决拒绝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榜单明天就没了呢？但现在我觉得，如果对他们来说，看到我在（榜单）上面，他们自己很开心，就像shopping自己买了开心，是为他自己买到快乐就行，不是为我快乐。我不会因为这个榜单快乐的啊。”

包括在节目中点评选手，谈到改变，青峰也比从前更笃定：“变与不变，是我们这些走了很久的歌手，都会遇到的问题。它简直成了一个原罪，但是不用去想这件事情。我希望有一天当人家说你变了，你不用强调自己没变，而是告诉他，对，我变了，我变得更好。”

至于重新读书，也是十年成长的一部分。“大学时候念中文系，读书都是为了考试，反而是出了第一张唱片，上一些访问，大家在讨论我的歌词，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好。”

这时候才回过头来，重新读书，读诗，“中文系带来的不是四书五经的东西，而是气氛化给我的东西，其实我是记性很差的人，背一首唐诗也背不出来。但就像今天你吃了一口饭，你讲不出肉长在哪里一样。”

以前也不会看电视，人生不会和真人秀，综艺发生关系。现在反正都已经做了上《明日之子2》这么另类的事，上真人秀那就上啊。

旅行类真人秀也可以啊？

“可以啊，要看要去哪里了。冰岛，就铁定去！去扎帐篷！”

5

窗外已接近黄昏，一进来还紧张端坐的吴青峰，已经开始要和记者交流哪里的弹幕质量高，分享自己在弹幕上学到的日本大河剧的小知识。这个坐在转椅上，突然碰到把手转椅下沉，就自己哈哈狂笑，说“否极泰来”，再玩几次上去下来的吴青峰，好像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