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不唱吼起来

(原创：王建)从办公室出来，街上早已夜色渐浓、华灯初上。虽然已是阳春三月，但走在这北方的夜里，依然有丝丝缕缕的寒风从耳边掠过。匆匆行走于夜色里，忽然一声苍凉婉转的音乐飘进耳中。寻声望去，只见街边的小广场上，一位白发老人背对大街，怀里搂着一把板胡，拉出的曲子时而豪气冲天，时而宛若丝缕，时而悲泣低吟，在夜色和冷风的映衬下，让我这个听者，不知不觉间竟然心生悲凉，思乡之情油然而生。我不懂音乐，只知道，老人家拉的是一支秦腔的牌子曲。

三十岁之前，我不喜欢秦腔。不喜欢它的唱腔，不喜欢戏台上那些被油彩涂抹的五颜六色的角色，不喜欢唱着唱着就变成大声的硬吼；何况作为一个生在改革开放之后的年轻人，喜欢的大多是流行音乐，认为即便是偶尔听戏，那也该听听京剧，那才是真正的国粹。小时候每到星期三的晚上，就会很发愁，因为那天晚上电视播的一定是《秦之声》。母亲则和我恰恰相反，盼的就是这晚。成天操劳的母亲，在这天的忙碌中会略微的显出几丝期盼的神色，到了晚上，母亲会坐在炕头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看着那只有12寸的黑白电视，《三娘教子》、《周仁回府》、《三滴血》等等那些秦腔戏曲里的人物，就会在哐哐地锣鼓声中，粉墨登场，咿咿呀呀地出现在那方寸之间。随着剧情的发展，母亲会跟着哼唱起来，完全沉浸于其中，而在一旁的我，早已沉沉睡去。

近年来，工作日渐繁重，压力也大，往往是加班到晚上，一次，在满天繁星的夜晚走出单位清冷的院子时，忽然张口唱出一句：王朝马汉叫一声吼......一时间连自己都愣住了，素来不喜欢秦腔的自己，怎么会唱了出来？

秦腔，源于周朝，成熟于秦朝，西北的苍凉厚重和秦人的质朴豪迈都融入到了这古老的剧种之中。秦人高兴了唱，悲伤了也唱，谁家婚丧嫁娶，村里爱唱戏的人们就会自发的拿起锣鼓家伙，组成自乐班，到主人家的门前一角，三五人围成一圈，一通锣鼓过后，就唱了起来。秦人生性沉默少言，很多时候，他们就是通过这秦腔，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心情苦闷了、难过了，涨红脖子大吼几声秦腔出来，不管它是否在调上，只要吼出来，宣泄掉自己心中的郁闷就行，然后，该干啥就继续干啥。

秦腔，在“90、00”后的词典里或许被标上“过时”、“呆板”的标签，这又何尝不像我自己的小时候。其实，只有你经过了无数的困苦磨难，看遍了人世炎凉，成熟了、淡定了、豁达了，你才能体会到这秦腔里的秦风秦韵，才能为这古老艺术所散发的魅力所折服。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过三十而听秦腔，是对人生更高境界的理解和领悟。大哉秦腔，大哉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