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理 专访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李理：我们是如何推广保护野生动物理念的

作者/郝德秀 编辑/ 冯寅杰

李理，字古山，号木月，1982年12月出生于北京，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职业画家，野生动物摄影师。5岁开始发表个人绘画作品。6岁拜师学国画，从师于周怀民、张望、刘峰等众多名师。10岁在北京举办个人花鸟走兽国画展。13岁出版第一本国画集《李理十岁画集》。2000年出版第二本国画集《李理画集》。画室名为“野兰堂”。

2000年1月，18岁的李理创立了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并任站长至今。

2010年，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向台北动物园大熊猫馆赠送李理的国画作品《可爱的大熊猫》。这一年的10月18日，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次缔约方大会在日本名古屋召开，中国国家环保部在会上发放了李理绘画的 “用水墨回报自然”系列明信片作品。

近年来，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已经获得了福特汽车环保奖和斯巴鲁生态保护奖等奖项。李理将所获奖金全部用于野生动物保护。一直以来，李理以他的作画收入支撑着保护站的开支。

童年的消逝

田野里走来一个小男孩。因为整天在太阳底下疯玩，他的皮肤被晒的黝黑，伙伴们喊他“黑豹”，他倒也乐得听。那时候的他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会赋予“黑豹”这个名字新的内涵。那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是爬到树上寻找鸟巢，看小鸟们破壳而出，看它们嗷嗷待哺的样子，看它们渐渐长大，羽翼丰满，直至振翅而飞。

这个小男孩喜欢画画，他用画笔描绘着他所看到的美好。

“其实我还是出了名的逮鸟高手。”当年的小画童，如今的著名画家李理笑着说，“只要在我的可控范围之内，我肯定能逮住我想逮的那只鸟。”他把逮来的鸟关在笼子里，然后画下来。“可是，很多时候，我还没画完呢，鸟就死了。然后我就再去逮。”慢慢地，李理意识到，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城市扩建的步伐让他来不及思考如何摆脱这个恶性循环。给他留下无数美好回忆的中顶村现在已被包围在北京三环内，昔日的胡同、农田、荷塘，都归于回忆。

“夏天的晚上，趴在草垛上看满天繁星，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那时候，真好。”而立之年，回忆童年，李理颇多感慨。

“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仿佛一夜之间，周围全都盖满了房子，到处是施工现场和垃圾堆，田野风光消失殆尽。”从那时起，李理感受到了城市带给自然的压迫。

中顶村附近有一个中顶庙。李理说，庙门口有两棵古树惨淡地活着，那是周围仅存的绿色。“后来，我再回去的时候，发现那两棵树也死了，只剩两个大石狮子。”

李理开始思考，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些什么，可以改变一些什么。在西安上学期间，他经常去秦岭深处，解救被捕获的野生动物，劝说老乡保护野生动物。李理笑说，那时候的自己，就像一只黑豹，在秦岭的山林和村庄里，时隐时现。2000年1月，李理正式创立了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不经意间，李理已经带领着黑豹走过了十余年的风雨。

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从头再来

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现在共有12名站员，其中包括站长李理和副站长韩军。李理强调“站员”二字，这是因为，若想成为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的站员，殊非易事。

保护站每年都会招募志愿者，50人分为一组。两年以后，坚持下来且没被淘汰的志愿者会成为实习工作人员。再过两年，等到现有的站员有人离队，实习工作人员才有机会成为站员。

“每隔两年，我都会问大家一次，还接着干吗？兄弟们回答，只要你不走，只要黑豹在，我们就接着干。”李理说，这么多年，保护站的人员变动非常小，因为大家聚在一起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保护野生动物这个共同的愿望。为了这个共同的愿望，大家在一起趟过河，掉进过冰窟，翻过车，遇过险……去年秋天，李理带队深入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前往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交流学习。高原反应下，李理发烧39度多。“差点就搁在那里了。”他半开玩笑说。

“以前我以为，大家一直跟着我干，是因为大家都没有结婚。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很多人都已经结婚了，但还是继续在保护站工作。而且，特别有意思的是，家属也大都是从事环保的。”李理笑着说。他的爱人张雪，是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学会中国项目的主持人。

而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和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学会之间，也有很深的渊源。

保护站和保护学会结缘之前，李理曾带着黑豹做了很多开展保护工作的尝试。比如，组织大量志愿者乘坐大巴去保护区参观体验——“这类活动更像是免费旅游了，还给当地的自然生态造成了压力”。李理后来反思说。

2007年，李理画了《水污染》等三幅作品送去参加“白鳍豚最后的呼唤——关注水生野生动物”全国漫画大赛，并由此结识担任评委的WCS中国项目主任解焱。

成立于1895年的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学会是世界上最大最有影响力的非营利性动物保护组织之一，总部设在美国纽约，目前在亚洲、非洲、南美洲等64个国家开展工作。1996年，WCS在上海成立了中国项目办公室。2005年，WCS中国项目的总部迁至北京。

为了更好地学习保护野生动物的专业知识，李理将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转变为WCS中国项目的下属支队，并积极参与了WCS中国项目的保护工作，如保护东北虎项目和保护扬子鳄项目。期间，李理在上海崇明岛的一次放生扬子鳄行为，无意中成为中国第一例放生扬子鳄事件。

去年12月9日，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学成出师”，退出WCS中国项目，再次开始独立开展野生动物保护工作。“他们觉得我们可以独当一面了。”李理解释说。现在，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是WCS中国项目的合作伙伴。

现在，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有5辆车，并有摄影机、摄像机、监测系统、巡护系统等专业设备，队员穿的服装都是美国军用丛林迷彩服。保护站24小时有人值班。虽然身为站长，但李理也和其他站员一样参与轮班，哪天轮到他值班了，他就驱车上百公里进山巡护。

“我们大家在一起特别快乐。每次外出，大家开好几辆车，一路上有说有笑，对讲机都要换好几块电池。”李理笑着说。他把十余年来遇到的困难都轻描淡写地带过。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他会说，每次遇到困难，他都向大家重复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从头再来。

“花500块钱买一个村子”

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的总部位于房山区拒马河流域的野三坡，分站位于十渡风景区的一渡。野三坡也已经被开发成为风景旅游区。“我们的总部是一座别墅。”李理得意洋洋地说。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会与青海湖、神农架和云南等地区的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展开合作，对方如果来北京，大都会入住李理所说的那座别墅。只是，在冬天，那里没有暖气，很冷。“过几天，轮到我值班了。我去问问他们冷不冷。”李理“虚情假意”地说。

候鸟已经南飞，现在，站员们每天都忙着凿冰，以保证黑鹳的进食，从而顺利过冬。这种体态优美的生灵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李理介绍，黑鹳现在已经属于濒危物种，全世界仅存2000余只，珍稀程度不亚于大熊猫。

位于一渡的分站只有简陋的三间房。驻扎在分站的是中国林业大学毕业的郭小民和房山区的农民青年李成。当初，李成给保护站打电话，告知哪里有动物需要保护。他的热情与爱心最终促成自己成为黑豹的一员。

李成的故事，也从侧面告诉了我们黑豹的保护工作。保护站不仅对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进行宣传教育，更身体力行，积极巡护并救助野生动物。如果发现受伤的野生动物，他们会依据伤势做出相应的对策：伤势较轻，则会进行相应治疗，待到康复后放生；伤势严重，则送至北京猛禽救助中心。

李理说，村民家的羊被秃鹫吃了，打电话告诉保护站，保护站会派人员前去鉴定，如果情况属实，会按一只羊500块钱的价格，赔偿村民损失。“如果秃鹫是吃了一只鸡，赔30。打电话向我们反映情况，10块钱。”李理补充说。

“我们这么做，就是要让老乡知道，如果野生动物毁坏了他们的家禽和庄稼，这种事是有人管的。如果我们不管不问，老乡就会下药，拉鸟网，秃鹫就会死一片。花500块钱，既救了一群秃鹫，还收买了一个村子的人心。”

现在，在保护站的努力下，保护野生动物的理念已经在周边村镇中深入人心。很多时候，站员们早上推开门，发现门外躺着需要救助的野生动物——那是村民在头天晚上悄悄放在那里的。

每当看到这一幕，李理既有作为站长的成就感，也有作为画家的感动：“我不想让我画画的对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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