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的首都 苏格兰的另一张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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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对中国读者来说并不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毕竟这个位于欧洲西部边境和不列颠岛北部的小国，从历史上就被视为蛮荒之地。它在近代以前并没有多少突出的事迹，它在近代史上的伟大作用往往被算作整个“大不列颠”。所以了解苏格兰的中国用户，除了苏格兰裙和电影《勇敢的心》之外，大部分都是因为14年独立公投不成功。

因此，阿瑟·赫尔曼(Arthur Herman)主编的《苏格兰:现代世界文明的起点》一书，具有启发性和编撰性，对当今汉语世界的大众来说是有意义的。这有助于我们了解隐藏在“大不列颠”阴影下的小国苏格兰，也就是我们今天称之为不列颠群岛的“不列颠”，它在现代人类历史中扮演着特殊的角色。顺带一提，这本书中文版之所以有这么长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原书名是译名的两倍多，可以和今天流行的日式轻小说的书名相提并论。

其中，对现代世界智力贡献最大的是苏格兰启蒙运动。要理解它，可能有必要先提一下塑造苏格兰的新教革命。

新教革命前，苏格兰是西欧最贫穷、最边缘的小国。如果不是1066年诺曼人在法国北部征服英国，英国和苏联都会卷入与欧洲大陆的争端。在一个没有诺曼征服的世界里，英格兰很可能会成为一个与欧洲大陆隔绝、与海外隔绝、更加北欧化的斯堪的纳维亚国家，而构成今天苏格兰南部低地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居住区很可能会脱离阿尔巴王室的统治，融入英格兰，而北部高地盖尔语地区则成为另一个威尔士。

诺曼人在贪得无厌中的野心和他们的继承者安茹王朝，使得原本异质的两个族群在南方的威胁下联合起来，在数百年的抵抗中形成了苏格兰身份，与法王形成了长达两个多世纪的“老联盟”。这段历史让苏格兰在很多方面摇摆于英格兰和欧洲大陆之间。比如在司法方面，苏格兰是英美法和大陆法之间明显的过渡地带。

宗教改革改变了这一切，并将欧洲国家带回到政治斗争中。从瑞士流亡归来的约翰·诺克斯，几乎把苏格兰，尤其是人口最多的低地，在某种程度上改造成了新教国家和神权共和国。这位加尔文主义者引入了宗教改革的种子，迫使苏格兰于1559年断绝了与天主教的联系，并与新教国家英格兰结成戏剧联盟，对抗欧洲大陆的天主教国家。

这些改革派在社会习俗上极其残暴专制，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处死奸夫淫妇，要求所有人过干净的宗教生活。他们粉碎和淘汰了一切过于偶像化的传统文化，是猎巫活动的真正推动者。他们比天主教会更不能容忍异端。

然而，他们建立的长老会在教会组织上是全欧洲最民主的。会众选出的长老组成一个红色会议。牧师由这些长老任命，而不是由少数贵族或地主掌权。他们负责教区的社会福利，包括照顾穷人和病人、抚养孤儿和为贫穷的女孩购买嫁妆。然后，这些长老会代表团参加当地的宗教会议，这些会议依次派代表参加全国宗教大会。

可以说，这些在社会生活中并不自由的加尔文主义者，和塔利班一样，拥有最大的政治自由，是文艺复兴以来出现的专制君主最激烈的反对者，名义上是天主教徒，却过着非常放荡的生活，导致了他们的国王查理一世的死亡，之后虽然宗教热情消退，社会习俗自由化，长老会创立的神权共和国世俗化，共和主义的基本框架依然未变。

宗教改革的另一个伟大遗产是新教带来的教育革命。1696年，世界上第一个全民教育体系在苏格兰建立，每个教区都有一所学校。新教主张圣经是人与神之间唯一的沟通渠道，所以他们把圣经翻译成母语，用母语而不是拉丁语传教，拉丁语比天主教更注重教育。另一方面，神学辩论在当时是一场变相的政治斗争。神学观点不同的牧师相当于今天的政治批评家，他们竭尽全力把信徒拉到自己的党派。共和体制下的长老会，大大增加了低层牧师的工作和数量，增加了信徒与牧师的互动，神学斗争的增多，使得出版业繁荣起来。因此，到18世纪末，苏格兰的识字率是世界上最高的。据估计，1720年以前，男性识字率保持在55%左右，1750年上升到75%，而同期英国男性识字率仅为53%。直到20世纪80年代，英国才赶上了它的北方邻居。除高地地区外，所有城镇都有公共图书馆。这种教育制度催生并刺激了苏格兰的启蒙运动和工业革命。

然而，当1707年《联合法案》颁布，两个王国正式并入大不列颠时，长老会播下的种子还在萌芽状态，苏格兰的未来岌岌可危，人们怀着恐惧迎接联合。

虽然是苏格兰经济腾飞的关键，但在当时并不受欢迎。就连该法案的发起人也很反感。英国人想要北部边境的和平，苏格兰人看中了北美殖民地的广阔市场。他们还得到比苏格兰大几十倍的英格兰的补贴，以偿还殖民公司投资失败造成的巨额债务。这种投资很盲目，主要是为了在南方邻居面前赢得一口气，引发了王国的股份主张浪潮，结果一无所获

对于当时的苏格兰人来说，这次合并严重损害了民族感情，独立的苏格兰议会被解散，议员们会以不到十分之一的席位加入伦敦的英国议会(推动联盟的厄尔·斯太尔(Earl Steyr)嘲讽说，联盟初期英格兰向新财政部缴纳的税收是苏格兰的35倍，换句话说，英格兰应该有35倍的席位)。而在联盟初期，经济并没有好转。相反，由于失去了高关税和贸易壁垒，它无法抵抗廉价的英国工业产品，不得不承担更高的税收，导致了1715年的叛乱和1725年的暴乱。

然而，有远见的苏格兰人注意到，英国人愿意缴纳更多的税，因为政府高效廉洁，由选民控制。联合给苏格兰带来了两大好处:强大的行政组织带来的和平秩序，高天皇帝地位低下带来的自由发展和创新，这些都远没有引起议会的重视。而如何利用这些好处造福苏格兰，对时代思想家的渴求呼唤出苏格兰启蒙运动。

苏格兰的启蒙运动与法国、德国的启蒙运动有许多不同之处，它们介于英国的经验主义和欧洲的理性主义之间。相对于天主教-笛卡尔理性建构的良法，英国圣公会-托利党的习惯体现了上帝的意志。苏格兰人主张一种粘性的历史塑造过程，其中新教长老会的动机和后果互不匹配，即人类行为而非意图导致的进化后果。

最大的不同是欧洲人在专制的环境下得不到展示自己理论的机会，所以越激进越抽象越好，这样才能获得名气，赢得不满意现实的观众的掌声，度过闲暇时光，或者促进自己致富。在一个自由的世界里，苏格兰人处理各种复杂的具体问题，所以理论应该更加谨慎和实用。

可以说苏格兰启蒙运动是18世纪英国宪政斗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光荣革命和两国统一后，苏格兰乃至大不列颠的未来走向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新教带来的教育革命，产生了大量的知识分子，也与此相吻合，让人文领域的小国苏格兰可以与传统强国英格兰、法国一较高下。

只不过不同于以国家机构或贵族沙龙为主的伦敦和巴黎的文化生活，被称为“北方的雅典”的苏格兰首都爱丁堡的特点是学者和思想家组成的组织严密的社会。虽然也有贵族和商人的资助人，但以当时的标准来看，这个圈子里的氛围是很民主的，每个人的意见都是平等的，判断的标准是心智而不是社会地位，这可能与大家都是邻居有关。在这里发表论文或讲课，会比在任何学术机构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公正的评价。一位与会者评论说，这里的非正式环境使得“爱丁堡文人不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样卖弄学识或强词夺理”。出版业的繁荣使独立的职业作家成为可能。大卫·休谟通过写作获得了财务自由，而法国启蒙者们不得不捏着鼻子忍受国内外的海盗。否则，下一次该书被禁，就没人替他们出版了，导致他们更依附于贵族资助人。

苏格兰启蒙运动的主要观点是，人类是历史的产物，包括道德精神在内的各种人类特征在环境的影响下不断演变。但是，人性的改变不是任意的，而是基于一些可以遵循的原则和进化模式。这些原则中最重要的是保护私有财产权和不同个人之间的自由竞争。依靠这两点，就有了商业繁荣和文明，过程中的所有人都可以分享自己的利润。

人类社会和历史也是按照这些规律演变的，从简单到复杂，也就是从狩猎-采集，畜牧-游牧，农耕-商业。苏格兰人第一次用历史的四个阶段来解释罗马帝国灭亡后欧洲社会的变化，从而开创了近代史的研究。这种范式可以说是基督教神学四大帝国阶段理论的世俗化。历史的进步不再是因为精神的变化，而是因为经济的进步和“生产资料的变化”，从而导致历史的变化。历史进步的意义不再是由于灵魂的救赎，而是取决于文化文明的程度，离开野蛮、贫穷、愚昧的生活，飞跃到优雅、富裕、舒适。

但是，这种进步的根本原因并不是人类的主观意志，而是他的客观行为与其他个人和群体的相互作用，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后果。苏格兰学派的大师亚当·斯密认为，商业社会，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资本主义，是一种非人格化的抽象机制和组织形式，它将人类从传统的由血缘和熟人结合的人格化小团体中解放出来，建立起新的联系，使人们即使完全出于自私自利而行动，也不仅能对自己，而且能对他人造成有益的后果，从而达到双赢的局面。

在市场机制出现之前，自组织的人类往往停留在一个100人左右的小社区，相互认识信任，对社区外的人充满猜疑和MoO。而市场机制，并不要求人类对远处的陌生顾客有任何了解，从而通过交换分工产生的剩余产品而使彼此受益。他只需要信任抽象的非人格化的市场机制和作为这种机制体现者的中间商人，就可以节省从熟人到信任的不同人打交道的交易成本。

要让人们信任非个人的市场机制，就像信任一个以血缘为基础的小社区的成员一样，第三方必须以其声誉和武力/惩罚机制作为捍卫私有财产权的保证，这是政府和任何能够发展成为政府的组织的必然。所以，市场秩序的核心在于正义和法律，市场可以理解为以法律为核心的交换机制。

同时，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这种交换机制的效率，有必要使基于分工的商品交换尽可能自由。贸易壁垒和政府的过度干预会损害和降低人们自由竞争的积极性和效率，扭曲反映资源配置信息的价格机制。所以这里正义、自由、交换是统一的，三者缺一不可。

当然，市场机制也有它的缺点，也不是万能的。亚当·斯密和他的同事们也意识到，虽然分工或专业化带来了效率的最大化，但也使人们的思维越来越狭隘，只关注自己领域内的事物，这在未来被概括为“人的异化”。同时，经济进步的文明也会损害人们的尚武精神，人们乐于安逸的生活，不利于保卫政治共同体。然而，尽管有这些缺点，自由市场带来了广泛的财富，其最激烈的反对者今天要么已经灭亡，要么改变了他们的路线。虽然今天仍然有大量的人陷入贫困，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相对贫困，他们比从今天起很晚的时候还在生存线上挣扎的祖先过着更好的生活。

这可以说是苏格兰启蒙运动给人类带来的最大财富:就像通过以牛顿力学为代表的现代科学，我们了解了隐藏在现象世界背后的物理规律的本质，分析推导了其结构和因素，并由此出发，控制这些规律移山填海。从此，人类明白了市场机制的原理，指明了经济发展繁荣的方向，利用掌握的经济规律造福人类。

新教徒播下的种子终于在斯密时代开花了，从神学到哲学再到科学。神学斗争的遗产是政治自由和普及教育制度，这产生了后来被指定为国家政策的哲学理论和许多带来技术进步的工程师。比如改进蒸汽机的瓦特，他是苏格兰人，在自己的国家接受教育。于是，苏格兰的经济腾飞了，从英格兰王国微不足道的伙伴，变成了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和重心之一。此后，它一直位于世界上最发达国家和地区的行列中，但这并不是各方所能预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