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改革 前所未见！泰国新国王不受待见，曼谷上万人抗议，要求王室改革，学者给出悲观预测

泰国局势的未来发展

或者走向单一君主政体，拥有更大的君权

不是君主立宪制，或者像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一样

最终“去共和国”

10月17日，泰国曼谷举行抗议集会。人物/人们的视野

泰国王室的稳定和脆弱

我们的记者/曹然

发表于2020年10月26日《中国新闻周刊》第969期

阿努索恩和几个反对派领袖举起了三根手指。美国电影《饥饿游戏》中的这一标志性动作成为泰国示威者一夜之间抗议宪法、军政府和君主制的象征。他们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约一半是学生，一半是市民”。

2020年10月19日晚，泰国曼谷多个地方再次爆发大规模政治集会。整整一个月前，数万人聚集在泰国王室控制的枢密院办公室外，要求玛哈·安德鲁·哇集拉隆功国王与人民对话，这是自2014年军事政变以来示威人数最多的一次。他们呼吁68岁的国王停止支持军事政变，避免与军方的“互利”关系，甚至废除亵渎王室的罪行。

随着抗议活动的加剧，泰国总理巴渝于当地时间10月15日凌晨签署公告，宣布泰国首都曼谷从当天4时起进入紧急状态，并授权副总理巴维负责实施紧急状态法。

作为目前泰国最重要的反对派领袖之一，阿努索恩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在这次示威中，学生的大规模参与和直接要求王室改革的态度，是以往运动中前所未有的。在一个批判王室，面临刑事指控的国家，这就更不可想象了。

“如果考虑到皇室从军方和支持者那里获得的权力，可以说皇室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但当你考虑到现在人民的声音，泰国的君主制就特别脆弱。”京都大学教授、《京都东南亚评论》主编帕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年轻人来到前台

10月16日，泰国国王玛哈·安德鲁·哇集拉隆功第一次直面示威游行，年轻的抗议者试图阻止国王的车队经过。他们高呼要求释放被捕学生的口号，并在远处的车上竖起象征反抗国王的三指仪式。

警方发言人立即指出，这些行为违反了《刑法》第112条“亵渎王室”。该罪包括对皇室的任何批评和不尊重，最高刑期为无期徒刑。基于这个原因，泰国的民主运动在2020年之前很少以王室为目标。

“与深受人民爱戴的老国王相比，新国王非常不得人心。”阿努森向《中国新闻周刊》简要介绍了今年示威者的总体立场。“老国王”是指四年前去世的普密蓬·阿杜德。他在去世前担任泰国国家元首70年，是世界历史上任期第二长的国家元首。

10月13日，泰国国王玛哈·安德鲁·哇集拉隆功在参加了已故国王普密蓬逝世4周年纪念活动后离开曼谷，并向现场人民示意。图/嘿

普密蓬头上顶着“平民之王”的光环，也是福布斯杂志评选的“世界上最富有的君主”。他拥有泰国最大的水泥公司、第三大商业银行和曼谷核心区的大面积土地，持有全球知名企业的股份，不纳税，不审计，不把利润上缴国库。然而，在1997年的金融危机中，他得到了公共基金的支持。

泰国著名历史学家、美国人文科学院院士、威斯康星-麦迪逊大学名誉教授佟察总结说，泰国王室合法性的两大来源是亲民和政治中立。自1932年民主革命建立君主立宪制以来，他们部分受到法律的约束，部分取决于皇室的道德选择。

比如，2017年以前的泰国宪法规定，君主出国旅行必须任命摄政王接替他的位置，从而限制国王离开自己的国家。普密蓬的自律远远超出了法律的要求。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他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公众面前，走遍泰国，不断与人民直接交流。

普密蓬对政治中立也有自己的判断。在1973年的民主运动中，当示威者被军队和警察赶走时，国王选择开放宫殿接受人民的庇护。从1994年开始，他利用自己的年度生日演讲批评政治，成为泰国政坛的“保留节目”。

当人类学家阿努索恩访问泰国南部的穆斯林社区时，他发现当地人对政府有一些看法，但他们把普密蓬奉为神。然而，在帕万看来，国王作为“人民的守护神”只是一种幻觉。

“1936年的革命目标是建立一个像英国一样的君主立宪制，但在制度上从未实现。”帕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君主立宪制建立时，泰国的国情与英国相差甚远，军队保守势力强大，与民选政府产生诸多矛盾。此后，泰国发生了21起军事政变。

2006年，他信总理的民选政府被军事政变推翻，不满他信改革政策的王室保持着微妙的沉默。厌倦政变的泰国社会开始明显分裂。此后，每年仅发生一位数的“诽谤王室”案件数量激增至每年数百起。红衫军是支持他信的民间运动，视王室为政变的推动者，不断与支持君主制的黄衫军发生冲突。

2008年，一名黄衫军成员在冲突中丧生。诗丽吉王后与公主和军队总司令一起参加了葬礼。两年后，当红衫军成员遭到袭击和杀害时，王室没有回应。红衫军指责国王没有保持“偏向人民的政治中立”。然后，在2014年的另一次军事政变中，国王又沉默了。

“为了在受到质疑的情况下维持自己的统治权威，政变的王室和军方形成了新的相互依存的关系。”帕万分析。

普密蓬于2016年去世后，他的儿子玛哈·安德鲁·哇集拉隆功公开了这段恋情。2017年4月，新国王与2014年政变后上台的巴基斯坦政府达成重要合作:批准军方提出的新宪法。该法允许军方任命一个250人的参议院，并有权在总理选举中投票，从而解除了民选议会对政府人员的控制。

“过去，军事政变一般持续不到一年就能选出一个民主政府。但这一次，军政府试图长期执政。”泰国玛希多大学政治学教授潘查达·西里万纳布指出。

该法案还规定，君主在海外旅行时不需要任命摄政王。这是迎合新国王需要的军队。与父亲的“亲民”不同，玛哈·安德鲁·哇集拉隆功继位后在德国生活多年，因尼娜公主被封为圣徒并被废黜拘留而引发诸多争议。新冠肺炎疫情爆发期间，玛哈·安德鲁·哇集拉隆功继续留在德国，并前往慕尼黑机场迎接被释放的贵妃妮娜，这也成为新一轮抗议活动的导火索。

此外，巴基斯坦政府通过的《皇家财产法》赋予国王对皇家财产办公室的完全控制权，该办公室管理着约300亿美元的财产。2019年10月，国王也被允许直接控制两支军队。“在世界上所有的君主立宪国家中，虚拟国家元首直接指挥军队是绝无仅有的。”帕万指出。

阿努索恩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在2017年宪法修正案后成为泰国政治反对派的领袖。何西大学人类学与社会学系教授兼系主任，原本只参与救助示威学生的活动。

“当时我们还是希望通过宪法把军政府改造成文官政府。”阿努索恩回忆说，“但是在2017年发生的事情之后，我得出结论，我们必须要求修改宪法。”这也是2020年示威者的主要诉求之一。

“这场运动最大的特点是年轻人来到前台，”帕万指出。“他们出生在世纪之交。那时，他们对老国王的崇拜已经消退，所以他们对君主政体毫无畏惧，只知道各种关于新国王的桃色新闻。”

“最重要的是，巴基斯坦政府出身于军队，不了解泰国的青年社会。”阿努森说。对于学生的诉求，军政府先是威胁违反网络安全法，然后以防疫为由予以制止，关闭校园，逮捕煽动学生的反对派领导人，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解散议会第三大党作为温和反对派。“当你不断激发年轻人的愤怒，无人能控制局面，反弹越来越大，诉求越来越集中。”

佟察曾把泰国的帝制和反帝制势力形容为“房间里的两头大象”。虽然君主立宪制没有足够的政治保障，但由于老国王的稳定统治，整个社会并不注重对王室细节的质疑；此外，由于刑法对“诽谤王室”定罪的规定，王室通常不会听到对君主制的批评。但是到了2020年，两头大象开始激烈碰撞。

中产阶级正在观望

10月19日，泰国总理巴渝首次向示威活动发出积极信号。这位发言人说，国会将探讨是否有可能在11月1日正式复会之前举行一次特别会议，以解决示威活动暴露的问题。发言人还指出，“政府没有镇压示威的计划”。但事实上，对示威者的逮捕并没有停止。

另一边，玛哈·瓦吉拉隆功国王保持沉默。10月16日，他在国家电视台发布了一段预先录制的视频。他没有对示威活动发表评论，但再次提到了一贯的观点:“泰国需要爱国和拥护君主制的人民。”

“一方面，国王知道示威者对他的看法，他说话也改变不了什么。”帕万说:“另一方面，这也表明他对自己的政治地位仍然有信心，可以选择暂时不回应学生的要求。"

目前，一个多月的街头运动并不意味着泰国的君主制受到了根本威胁。作为示威者和政府之间的协调人之一，Anursorn与议会、军队和警察有许多接触，他向《中国新闻周刊》承认，他不认为政府官员中有该运动的支持者或同情者。一些巴基斯坦政府官员私下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们是公职人员，不愿意对体育发表评论。

与此同时，支持皇室的黄衫军重新出现在街头。虽然没有具体数据，但是见证人还是不少。

阿努索恩说，除了学生，最近示威的参与者还包括公民和农民，尤其是穷人。然而，专门研究泰国中产阶级社会的帕万向《中国新闻周刊》指出，作为泰国社会政治参与的决定性群体之一，泰国中产阶级并没有改变对王室的支持。

“中产阶级如何对待民主，主要看对自身经济政治利益的影响程度。”他的研究指出，他信的“穷政府”态度损害了中产阶级的利益，使这一群体的大多数人在2006年的军事政变中选择支持王室和军方。然而现在，这种关联发生了更复杂的变化。

一方面，出于对稳定的政治经济环境的认可，泰国中产阶级自2014年以来基本上支持巴渝的军事政变和军政府。另一方面，“由于皇室和新国王的继承带来的不确定性，中产阶级觉得如果没有普密蓬国王，君主制在动荡时期就无法再保证其政治利益”。因此，帕万观察到，一些富有的曼谷市民正试图观察和理解当前反对新国王的示威活动。

这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已故著名东南亚问题专家、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前副院长迈克尔·勒弗(Michael Leffer)的假设，即当今世界罕见的君主制在东南亚依然盛行。是因为君主被地方精英操纵，阻止进一步现代化影响自己吗？

泰国君主制的未来会走向何方？Anursorn认为，街头运动最终会回归议会，通过法律手段制衡政府。今年被军政府解散的议会第三大党——未来进步党(Future Progressive Party)，以捍卫君主立宪制为原则，反对王室直接控制军权。

“泰国是一个复杂的资本社会，有中产阶级和各种社会力量。通过革命推翻政府是不可行的。我们只希望通过现有的政治体制施加压力，进行改革。”阿努森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帕万更加悲观。在他看来，近一个世纪以来，泰国政治未能在“君主制”和“立宪制”之间形成一种制度性的解决方案。“很难想象走中间路线，指望君主制现代化是可行的”。他预测，泰国局势的未来发展要么走向君主权力更大的“单一君主制”，而不是君主立宪制，要么像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一样，最终“走向共和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