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歌曲《延安颂》背后的隐秘

文/葛维屏

虽然说现在从网上下载一首音乐比以前难得多了，但我还是很容易地找到了《延安颂》这首歌曲。将这首歌曲移入电脑中，一遍遍地在夜深的时分，听着这雄壮、宏伟而高昂的歌曲，我仿佛也觉得浑身充满了正能量，被一种阳光的心态溢满。

然而，我却是因为浸润在黑暗中的原因，才找到了《延安颂》。因为受抗战神剧，或者更远一点说，是受《潜伏》的影响，我对特工或者叫间谍产生了一种近乎变态的兴趣。正好最近猛购了一批书，正好有一套沈醉的文集，借此对军统、中统的黑暗面有了一点了解。

沈醉

对沈醉此人，我并无好感。我总觉得在他的大批判般的叙述中，包含着一种往昔旧事的炫耀，而且他还沉浸在其中乐此不疲。沈醉对戴笠的揭露可以说是不遗余力的，但正如美国的史学家魏斐德在他的《间谍王——戴笠与中国特工》一书中将信将疑地指出沈醉的著述可能带有某种程度上的夸大其词，所以，沈醉虽然将戴笠的丑态百出披揭得淋漓尽致，但是，沈醉无法解释的是，他当年为什么对戴笠是心甘情愿地趋之若鹜，甚至在戴笠失事后，只有他站出来，愿意跳伞来到失事地点寻找戴笠。实际上，可以让人感到沈醉在揭露戴笠时，并没有百分之百地说真话。后来，他的女儿沈美娟专门写了一本关于戴笠的书，而沈醉还专门为此书写了序言，应该说，这本书的观点是代表着沈醉的，在这本沈醉的女儿所写的书中，戴笠的形象有了较大的改观，沈醉之女也肯定了戴笠身上的果敢、关心人的一些优点，这多少弥补了沈醉没有说清的为什么戴笠能够产生让众多下属臣服的魅力、甚至包括影星胡蝶自愿绕之飞舞的原因。

而沈醉的女儿在一本描写其父亲的书中，透露了沈醉一直语蔫不详的情史。原来沈醉的第一个恋人，就是《延安颂》的作者莫耶。当年，莫耶背叛了她的家庭，来到上海，闯荡世界，正好遇上了化装成记者的特务沈醉，撇开政治信仰，两人一见钟情，并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后来莫耶前往延安，沈醉已是戴笠的手下，陷入特务的漩涡之中，自然两人分道扬镳，他们就像《潜伏》中的余则成一样，只不过是沈醉没有成为共产党的潜伏者。

青年莫耶

莫耶来到延安，但她至死都不知道她的第一个恋人就是沈醉，因为沈醉当年用的是化名。据沈醉说，文革期间，有人找到他，问当年的莫耶有没有叛变，沈醉坚决地作了否认。从人性的意义上说，这是沈醉念及旧情的因素，更可以烛见沈醉的良心未泯。

莫耶在战斗报社时与战友们合影（前排左一莫耶，左二赵戈，后排左一莫耶的爱人方唯若）

当我徜徉在《延安颂》的旋律中，我很难相信，在这阳光灿烂的诗情画意中，也曾经有过这个文字的组织者与一个军统特务的擦肩而过，这也是我觉得《延安颂》难能可贵的原因。如果这个作者没有坚定地离开志不同、道不合的军统特务，那么，她的心态与语词还能保持着如此明媚的质地？

莫耶（图右）全家照

从这个反差中，我也看到了历史的急流之下的感情因素，看到了历史后面的人的交叉与相悖的轨迹。我也越来越努力着、尝试着去读懂历史后边的人的情感的力量，也正是在自己的这种发现中，历史的丰富性与趣味性才越来越像旷野里的蛇一样，一览无余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油画《延安颂》

也因为这种发现，因为这种历史的全程展现在自己面前，可以对历史中的人物前世今生有了更了然的洞悉，也连琐地产生了几分宿命的无奈。那天与同事一起外出，路上谈到了莫耶与沈醉两人的不同的命运。我提起莫耶后来的人生路也是相当的坎坷，解放后，因为在文字中的某些倾向，被批为揭露社会的黑暗面，而倍受打击。我说，她的经历甚至可能比沈醉更为坎坷，难怪沈醉在得知莫耶的人生经历之后，还流露出深深的惋惜。这怎能不让人产生一种深深的悖论。当胜利之后，莫耶代表着光明的一面，但她个人在人生的道路上，却遭遇到了可能比沈醉更为坎坷的冲击。

同事说：任何事情，都是一个过程，没有人会在一个过程的进行中会去想到结果的。不能用结果去重新评价那个过程。

同事的话，使我深表赞同：如果一个人以整天想着结果的话，那么，他就不会参与那一个过程了。

即如莫耶而言，她选择离开群龙乱舞的上海滩，前往革命圣地延安，这个选择无疑是正确的，尽管她在革命的大道上，也曾经遭受过挫折，但并不能因为有过遭受到挫折的结果，而否认她在寻找光明的过程中对于理想坚定的执守。我想，即使她后来受到了同志的误解，但她肯定是无怨无悔的，因为她为之奋斗的事业成为了现实中的可能。这一点上，是她比沈醉拥有了不一样的、显然是更高的立足的幸福的基点与原点，这也决定了她的心理底线上，绝不会有沈醉心头萦绕了后半生的忏悔与自责。由她代表一个团队而代言的《延安颂》的主旋律，实际上，成为了这个时代的强音，她与她的同事一起创造了这个时代，设定了这个时代，虽然她个人可能遭遇到不公平的待遇，但从群体的角度，她参与了历史进程的修造与设定。而相比之下，沈醉所选择的道路，只能是当今时代文化主流的一个反衬，他前半生所投身的那个集团，失去了对现实文化的任何锻造可能，他的发言与论述只能证明着当下主流文化的正气与价值。

这就是《延安颂》中传扬的大气磅礴文化观念所具有的价值，即使在背后的隐秘中有过让人惋惜的片段，但这个时代对这个音律的张扬，就足以看到它的作者莫耶站在时代潮流之上的过人的气魄与动人的才华。从这个意义上讲，沈醉对莫耶的惋惜，正显示出沈醉永远有他无法理解的一个地段与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