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探险者 《解密》：麦家的迷宫与密码

解密:麦的迷宫与密码

◎王洪图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生命，世界，甚至整个宇宙，都是一个巨大的代码。人在三维空中感受到的，可能与世界的真相相去甚远。随着数百年来科学的发展，人们逐渐揭开了宇宙的面纱，但与浩瀚的宇宙相比，这种文明的成就微不足道。从这个角度来看，荣金珍的解密经历成了人类解开世界奥秘的隐喻。他的奋斗历程与这个世界向我们展示其混沌迷宫的神秘特征的过程相重叠。解密开拓了一个新的领域，给了我们很多丰富的灵感，这些都是人们熟悉的其他类型小说所欠缺的。

打开解密第一句就浮现在我面前的是:“1873年从坐船离开到西方求学的那个人，是江南有名的大盐商荣家七代传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他叫荣子来……”这种优雅舒缓的叙事基调给人以暗示，引发了各种联想，人们会猜测这是一部描绘现代家庭兴衰的作品。的确，粗略的浏览加深了人们的印象:书中第一、二章，荣氏女子李丽，数学语言天赋出众，却又无可奈何，病逝于床；主人公荣金珍在出生前后都笼罩在神秘莫测的气氛中。这一切都让人相信，我们读的不仅仅是一部家族史，更是一部带有《百年孤独》魔幻色彩的作品。

然而随着叙事的推进，人们的期待其实也一个个下降了。空:虽然没有家族传说的叙事，但显然不是家族史作品。虽然涉及到保密，但并不是一部纯粹关于间谍和破案的惊悚片。在中国小说的门类中，社会小说和市民小说一直是两座巍峨的山峰，但显然解密并没有触及重大的社会热点问题，也没有对日常生活做出生动的描述，因此很难归入这两个门类。是什么工作？

如其标题所示，这是一部关于破解密码的作品。解密的主体围绕数学天才荣金珍破解超级密码展开。他早年表现出的不可思议的数学天赋预示着他将有一段不寻常的人生历程。他做了两次尝试，一次成功，一次失败，但他的心血没有白费。他积累的灵感火花为同伴们日后成功破解秘密提供了宝贵的线索。不可否认，作品中刻意放置了一些惊心动魄的元素，比如荣金珍外教的神秘面孔，出差时丢失笔记本的意外，以及随后找笔记本不成功导致的疯狂。但与一般的惊悚小说不同，作者的意图并不是构建激动人心的情节，而是刻画主人公荣金珍不同的精神世界和不可预知的命运。

如果就此打住，不能说抓住了解密的主要特点。荣金珍不是一个普通的普通人，他的精神世界与破解密码的工作密不可分。从表面上看，破解密码就像一个填字游戏，猜中了一系列阿拉伯数字构成的谜题。但由于与国家的政治军事机密纠缠在一起，其建设原则和体系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所以，人一旦涉足密码的世界，就好像置身于迷宫，解密就是这样一部关于迷宫的作品。

这是一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就像一条蜿蜒的走廊，人们一开始觉得并不可怕，可以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轻松穿越。但是渐渐地，他们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没有出口和入口的迷宫。虽然只是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但它们之间近乎无穷无尽的组合，已经构成了令人绝望的厚幕。一切都很熟悉，但一切都绝对陌生，而且很黑暗。偶尔从不易察觉的缝隙中渗出的淡淡的光，会阻止人完全沉入黑暗。想象一下破译者的工作:他们在这个黑暗的迷宫中跋涉了许多年。疲倦和绝望往往是对他们工作的充分回报，但破译后的惊喜只是一个例外。这部艰难之作的作者对此作出了明确的解释:“这是一个天才试图揣摩另一个天才的职业，是人类最高层次的杀戮与战斗。这种神秘而黑暗的商业活动聚集了很多人类精华，不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猜测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推导出的秘密。这听起来很好玩，像个游戏，但很多人类的歌曲都被这个游戏折磨死了。”

在新时期的中国文学中，描绘迷宫体验的作品并不少见，其中马援、格非等人于20世纪80年代后期创作了《冈底斯的诱惑》、《迷失的船》和《敌人》。不同于博尔赫斯选择古爱尔兰、东阿拉伯、印度、中国、阿根廷草原等地建造奇怪的迷宫，马援、格非等人对迷宫的描述根植于中国的本土经验和由此衍生的想象力。在这一点上，麦家和他们是一脉相承的。但仔细一看，麦家设计的迷宫却有着自己鲜明的胎记。虽然博尔赫斯等人的迷宫世界千差万别，但人与迷宫的关系却惊人的一致:他在巨大而复杂的迷宫中是被动的，被困在无尽的陷阱和圈套中，无法动弹，成为偶然盲目命运的牺牲品。这里突出的是人与迷宫的巨大不对称:一个卑微、渺小、无能，一个无边无际、坚韧、神秘、不可察觉、充满敌意。在迷宫般的包围圈里，人们除了等待和死亡别无选择。人类的无能和软弱反过来又印证了迷宫的危险、混乱和不可战胜。

在麦家的作品中，虽然密码组成的迷宫也令人迷惑，但人与迷宫的关系却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这里，人们不再是纯粹的被动者和受害者，而是主动踏入迷宫的探险者和测量员。这个人的主动性大大增强。他的密码破解过程一方面是对迷宫的探索，但同时也是一个走出迷宫，穿越迷宫的过程。同时，人的智慧和主体的精神力量也在这个艰难而危险的过程中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