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葵花 温室花朵天竺葵

我养的各种不值钱的草花里，天竺葵的记忆是和童年连在一起的。外祖母有两盆很大的天竺葵，养在朝南的屋檐下，不过她叫它洋绣球，我跟着一直叫洋绣球，弄得到现在，每次说起，都有那么一瞬间，语言要在两个名称中选择一下。

林奈先生，一定是人类里面认识植物、动物最多的，因为它们不是他命名的，就是他分类的。天竺葵属牻牛儿苗科，这是我一直记不住的一个奇怪的名称。天竺葵的种类不少，我知道的就有香叶天竺葵、豆蔻天竺葵、藤天竺葵，我种的最为常见，被称作入腊红，好处是全年有花。

四盆天竺葵，放在玻璃房的木架上，接下去整个冬天它就呆在这儿，即便最寒冷的天气里，也不必考虑生死存亡这么严肃的课题。

说起温室，这里的花朵完全不知道冬的滋味。天竺葵是最抢眼的，虎刺梅也常开不败，滴水观音似乎比别的季节更加郁郁葱葱，至于不死鸟，仍在疯狂制造它的子民，如果放在室外，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对天竺葵而言，不耐寒也没什么可难堪的，它本来出身南美，作为人类的朋友有八百多年了，算起来是我们宋朝的时候呢。广州称其为洋葵，花城春节的时候，正是花期。

但天竺葵却又惧怕炎热及雨水，在上海，八月份，就进入半休眠状态，不再开花，如果完全暴露在太阳下，叶子会由绿转黄，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看来苦夏的不只是人。本来天竺葵的花红得浓郁，圆形有钝齿的叶子也漂亮，马蹄纹天竺葵花叶上的暗条纹极具装饰性。在马蒂斯的画里，叶子甚至比花更抢眼，如今这番模样，画家也只好搁笔乘凉了吧。

对爱花者来说，扦插的乐趣是养花的重要内容，这方面，天竺葵可以承担。我的经验，除了冬季与盛夏，春秋皆宜。择其顶部健枝，剪成十厘米左右，只留一两片小叶，置阴凉处数日，待伤口稍愈，小心插入沙土盆中。有说法，可先将插条蘸泥浆，再入沙盆，未尝试。盆土宜湿，盆上遮阴，十余日后生根，便可移栽到合适的花盆中了。至于花盆，我以为红陶盆为佳，马蒂斯的画里面便是，只不过此公画花，常与背景中的壁纸、窗帘、桌布上的花混为一体，真假难辨了。夏季扦插者，冬季著花，秋季扦插则须等到次年晚春，半载光阴，园丁是等得起的。

天竺葵生长迅速，一两年后，需修剪，否则散乱不堪。花市中有一种矮化喷剂出售，据称施用后，就不再长高，手一松买了一瓶，思来想去终弃用，还是让它随秧长吧，大不了剪得勤快些，剪下来的还可以插瓶。

不过，藤本天竺葵就没这个问题，某年在布拉格列侬墙旁的小路上，看到不少人家的窗台上，天竺葵垂下漂亮的花串，因风摇曳，令白色的墙壁如画屏一般。

春回大地，天竺葵在玻璃房中灿烂一冬，一旦“出阁”，略显疲态，虬枝徒长，此时剪断入土是最好的处置方式，于是，四姐妹就这样摘掉温室花朵的帽子，相偎于花坛中，回到从前，上一个春天。（李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