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犯罪者的“温良恭俭让”说法,来自台湾青年女作家林奕含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部小说在2018年一面市就引发两岸广泛争议,再次引爆少女遭受性侵的敏感话题。
冯唐推荐语:令人惊艳的文字,令人悲伤的故事,令人愤怒的现实。
房思琪是一个高知家庭的独生女,本应该有着平凡快乐的人生,然而却在十三岁时被补习班教师李国华强迫发生性关系,被迫做了长达五年的地下情人,从而人生信仰崩塌,最终因为创伤应激症导致精神分裂。
作家林奕含在接受记者采访七天后,在家中独自了结生命,人们才得知,房思琪的故事原型就是作家自己,她用生命撰写遗作,不是为了纪念畸形的师生恋,而为了警醒更多的女孩:远离犯罪者。
史航推荐语:走过危机四伏的成长,我们每个人都是青春的幸存者。
如果你觉得房思琪的故事只是个例,如果你以为孩子只要不知道世间丑恶,就能心中永存美好,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世界卫生组织关于我国“性侵未成年人犯罪的调查报告”显示:“中国约有超过2000万未成年儿童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性侵害”。中国少年儿童艺术基金会女童保护基金统计,2019年全年媒体公开报道的性侵儿童(18岁以下)案例301起,受害人数807人,年龄最小的为4岁。
如果你认为家长有能力保护好孩子不受伤害,认为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监管不会出事,那你又错了。据统计,在301起案例中,熟人作案212起,占比70.43%,依次为:教师、教职工(含培训老师)作案76起,占比35.85%;家庭的亲戚朋友作案27起,占比12.74%;邻居(含同村人)作案24起,占比11.32%;家庭成员(父亲、继父等)作案22起,占比10.38%;网友作案21起,占比9.91%;其他生活接触人员作案42起,占比19.81%。
我们可以把世界想象得很美好,但不可以对邪恶毫无防备。今天就让我们来梳理林奕含呈现的犯罪者逻辑,希望我们以警醒的方式,来纪念这个用生命对抗噩运的女孩。
杨庆祥推荐语:美好之物因为脆弱而易碎,通过小说我们铭记并以得以安慰。
犯罪者逻辑一:柿子拣软得捏
犯罪者的说辞:“不碰有钱人家的小孩,天知道有钱人要对付他会多麻烦”。
补习班老师李国华表面是一位名师,实际却是一个大色狼。他玩弄小姑娘有一套经验,其中首要原则就是不碰有钱有势家的孩子,因为这样的家庭对付他绰绰有余。
房思琪的父亲是医生,母亲也是职业女性,是标准的中产家庭,正在为解决丰衣足食的路上疲于奔命,所以无暇照顾孩子。
当李国华主动提出要给房思琪补课,她的母亲甚至感到欣喜,她放心地把女儿交给衣冠楚楚的名师,都没有去想孩子的安全;没有去想李国华为什么不收一分钱,长期给自己的女儿补课;没有想到李国华说带女儿去美术馆,实际去小旅馆开房。
张伟推荐语:这本书是一个年轻女孩身上最后的生机,她把力量放进了书里,而没有留给自己。
李国华深知这类知识分子的死穴: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们虽然收入不高,但却以读书人自命清高,宁愿打掉牙往肚里咽,也不会头顶污水上街。
房思琪试探性的问母亲,“我们家里似乎没有性教育”,而母亲的回答就是逃避,“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的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房思琪濒临崩溃,想要寻求家人的帮助,委婉地对母亲说,“听说有一个女同学和老师在一起了”,她的母亲竟然没有谴责老师,而是直接定性说,“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吓得房思琪从此再不敢提。
我们在读书时都觉得房思琪的母亲失职,然而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们又何尝没有犯过此类错误?当孩子向我们抱怨时,倾诉委屈时,忿忿不平时,大多数家长都是教育孩子先从自身找原因,很少去分析背后的真相。
林奕含: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已的针,但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
犯罪者逻辑:诛人先诛心
犯罪者的说辞:“奸污一个崇拜他的小女生是让她离不开他最快的途径。先让她粉碎在话语里,中学男生还不懂的词汇之海里,让她在话语里感到长大,再让她的灵魂欺骗她的身体”。
李国华是小有名气的国文老师,在课堂上满嘴仁义道德,在床上花言巧语欺骗小女孩。他对房思琪说的话,唯美而甜蜜,不要说骗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了,骗一个成年女性也是成功率很高。
李国华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你不要生我的气,你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美丽是不属于它自己的。你那么美,但也不可能属于全部的人,那只好属于我了。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你喜欢老师,老师喜欢你。我们没有做不对的事情。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小天使,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教师节礼物”。
林奕含:邪恶是如此平庸,而平庸是如此容易。爱老师不难。
十三岁的房思琪被李国华欺侮后,先是羞耻和恐惧,恐惧到极点后,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爱上他的理由,否则她也无法原谅自己一次次屈服于李国华的淫威。她告诉自己,她爱老师,这爱像在黑暗的世界里终于找到一个火,却不能叫外人看到,合掌围起来,又鼓颊吹气揠长它。
生活单纯的小女孩最容易轻信甜言蜜语,特别是沉浸于罗曼蒂克中的文艺女孩。她们认为一个可以整篇背诵《长恨歌》的人,也是一个情深意重之人,可以和她共同书写一篇爱情长歌,然而却不知道,满腹的经典名篇都是犯罪者的伪装,语言游戏的目的只是为了猎取看中的目标。
林奕含:我长到这么大才知道,懂再多书本,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不够用。
犯罪者的逻辑:社会对女性的偏见
犯罪者的说辞:“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李国华从教二十余年,房思琪不是第一个猎物,也不是最后一个。他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是吃定了社会对女性的不友好,先天性的带有色眼镜看待男女问题。
就像我们在生活中,用“风流倜傥”形容一个男人,那眼前会出现一个潇洒的才子形象;如果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女人,那就是一个人人厌弃的坏女人。
李国华在房思琪之前的猎物叫郭晓奇,用同样的套路逼迫十五岁的小姑娘长期和他保持地下情人关系。他有了房思琪开始厌烦郭晓奇,用计甩了她。郭晓奇在识破他的真相后,开始反抗,主动检举揭发李国华。
然而李国华毫发未伤,郭晓奇却被围攻。有的人说她是为了钱才和老师在一起,有的人说她是婚姻的第三者,让她去死,还有人说她“被插得爽歪歪”。
林奕含: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外人的不理解也就算了,但是郭晓奇的父母却给了她最狠的一刀。父亲责骂她:“你以为做这种事以后还嫁得出去?”妈妈把喉咙都吼出来:“你跑去伤害别人的家庭,我们没有你这种女儿!”
郭晓奇的父母约谈了李国华夫妇,他们还心存善良的想要提醒那个可怜的师母,对自己女儿破坏人家婚姻心存愧疚,却没想到,李国华的老婆是个淡定的人,面对如此污糟的局面,她竟然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李国华对妻子解释说,郭晓奇主动勾引他,纠缠他,他无力反抗。“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诱惑五十多岁的老师”,这个理由是多么的牵强和可笑。李国华的妻子不是傻瓜,但她选择了默认,因为她知道,即使闹得天翻地覆,无论是经济还是名声,最后吃亏的都是女人。
郭晓奇是李国华二十年猎艳史中唯一的反抗,大多数女孩都像房思琪一样,羞耻心压倒一切,坚强点地带伤生活,不坚强的就像房思琪一样精神崩溃。
李国华说:“文学就是对着五十岁的妻或十五岁的情人可以背同一首情诗”。他无耻无畏地活着,而成就他的,就是那些沉默或者中伤女性的人。
蔡宜文: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写在最后:
林奕含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就是一个废物,因为李国华之类的人还活得好好的,没有被法律制裁,每天悲惨的故事依然在发生”。我想这也是她了结生命最重要的原因。如果我们读了她的故事,能够有所警醒,加强自我保护意识,支持女性弱者抗争,让李国华之类的犯罪者无机可乘,那就是对这个女孩最深情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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