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续红楼之花落花开《花落花开人世梦》创作谈：终结的遥远

浅谈《落花开人间梦》的创作：

远离终点

■许

这段文字本来就是欠的——说“欠”一点都不夸张。作为附言或创意演讲，大部分都是在付梓印刷之前提交的。这两年出版社和堂哥反复问这件事，也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一直找不到，或者什么都抓不到，但也拒绝不了——莫名其妙觉得和他们会有某种结。

结在哪里交？

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大观园里的女人很多，形式不同，禀赋不同。他们来了又走。正如张爱玲所说，《红楼梦》不是梦，而是一个巨大而深刻的谜。我不知所措，焦虑不安。

这两三年来，我经常养成一种忙碌琐碎的习惯，机械地走路，做生意，做事，只是时不时地提醒自己，该回去了。在生活舒适温馨宜居的苏中城市，患病的母亲一天天衰老，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只在断断续续的清明中活回自己的世界。那个寒冷的冬天，她仿佛已经过了鬼门关，但突然从此安静下来，没有了病态的絮叨和呓语，不再需要每天吃日本进口的药。年轻球员高兴的时候互相打气，再努力一点，我们就又有一个寿星了！你知道，我的小奶奶活了100岁！然而，事实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母亲的病似乎继续以另一种方式发展。她不再愿意下床，很少说话，经常通过点头或摇头或使用极简主义的语言进行交流。后来每次有亲戚来探望，她都只能用眼神表达，然后默默流泪。我总是来去匆匆，一个个截取我和她的时间。每个人似乎都习惯了这种日常生活，在疲劳中麻木，没有人想到有一天，它会戛然而止。

在那个多雨的冬夜，妈妈终于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属于我妈的一切终于都没了。在动车开始回宁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心酸，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和衣襟。我掩面而泣，突然渴望为妈妈保留一点东西，哪怕是一点气息。檀香扇，《红楼梦》的檀香扇成了我毫无悬念的首选。

多年前的一天，精致的折扇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扇面的雕刻空是黛玉葬花的图案。图为风中玉人，花落如海，淡紫色流苏吊坠微微泛着干净的水晶。一股奇怪的香味弥漫开来，我惊愕地闭上眼睛，贪婪地吮吸着，陶醉着。

我是在“太阳”季节认识檀香扇的。江苏中部有一个晒衣服的习俗，防潮杀菌。每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其实都成了妈妈的小服装秀。作为父母晚婚晚育的三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我对父母的印象自然是从中年开始的。虽然穿制服的父亲偏爱我，但平日里不苟言笑。生而为人师的母亲，温柔端庄。也许以身作则当老师的想法早就扎根在她妈妈的思想里了。她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和老师，勤奋、努力、节俭、善良、慷慨、体面。然而，她简单甚至“刻板”的印象终于在一个“日落”的日子被打破了。不久后，我懂事了，但我喜欢四处看看，四处闲逛。我从花中看到了用锦盒包着的檀香扇，还有天鹅绒束腰旗袍、丝绸格子裙、玉镯和玉板纸...就像刚刚瞥见万花筒秘密的顽童一样，我习惯了“文革”时代的蓝色制服，立刻被眼前五颜六色的衣服所吸引，双脚再也动弹不得。从此以后，每年晒太阳的时候，我都会兴奋起来，主动“请打架”求救，为的就是饱眼福，看看妈妈漂亮的底货，尤其是香檀香扇。我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打开风扇箱，一遍又一遍地闻着它，惊叹着看着它，希望把它藏在心底，满心欢喜地想象着母亲迷人而美丽的岁月。事实上，我当时真的只是个孩子的看法。在我长大的日子里，我妈给我讲了四大古典小说，尤其是《红楼梦》里的诗词和她自己的理解，完全不顾当时“封投修”的极左思潮。金陵十二钗，木石孟芊，芜湖潇湘...我妈，看了很多遍红楼梦，一提起就沉浸其中，脸上散发着诡异神秘的光芒。但是，在我好奇的时候，我提出了看书的想法，她很关切的拒绝了。直到我再三央求，她才把美术论文的四卷本《红楼梦》放在我面前。作为一个宝藏，我开始读书的时候知识很少。不久，我妈递给我《红楼梦诗词鉴赏》的淡蓝色封面。比起原著的深刻，我更喜欢和接受那些风格鲜明甚至朗朗上口的诗。通过我妈对这些诗词的解读和欣赏，我对《红楼梦》原著有了基本的了解，对我妈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夜，忙碌了一整天的妈妈坐在灯下，或者还在批改学生作业，或者小心翼翼地拿起她那件绛紫色的真丝提花驼绒夹克和浅蓝色的裘皮夹克，都让我看到了妈妈那不起眼的清高和精致。而且她总是穿着黑色低腰麂皮马靴，喜欢把短发甩在湖蓝色羊毛围巾前裹着，给她增添了一点温柔和技巧。

从小到大，我曾经一脸羞涩的问妈妈当年的风景。我妈笑了笑，没说话，但告诉我，她从学校毕业后，很快就加入了家乡的工作，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总支书记，经常去周边做演讲和活动。然后呢？我后来遇见了你爸爸。我爸，知道他妈的心，见面后不久就送了这把檀香扇。我妈说这个的时候，脸很亮，风很轻，云很轻。

没错，光妈妈当时真的很让人羡慕。当时在小镇上，丈夫显赫，家庭条件优越。特别是和她身边一堆略显土气的老婆比起来，她妈粉如玉，清瘦清秀，事业还算体面，还有三个聪明活泼的女儿。她很自信，也很满足。带着这种满足感和自信，她勤奋工作，努力学习，经常回家很晚，经常把一堆堆学生作业带回家批改，或者晚上家访，几乎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如果学生的家庭条件很差，她会带一些食物或者给他们钱和粮票。当时我家不远处住着一个学习成绩优秀的贫困生，家里有九个兄弟姐妹。我妈以帮他挑水等家务的名义，试图帮他家。后来父亲把他推荐到上海第二军医大学，让他彻底改变了命运。在生活中，她永远是“妈妈一样的长姐姐”，渴望帮助别人，照顾别人。每天的日记不仅记录了日常生活，也记录了她的备忘录。她会写下亲人朋友的难处，想尽一切办法体谅。她是亲人朋友眼中最好最温暖的“大姨妈”，也是最有爱心的“大姨妈”。

后来才知道，我妈不仅是个有风景的人，还是个有故事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天生的敏感还是因为事业的原因，我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母亲的过往，更多的了解了母亲的惊艳和叹息的人生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表达了我对她与命运艰难抗争的感受。我爷爷早年英年早逝，生活重担落在三十出头的奶奶身上。虽然木材主的祖父生前积累了财富，但长期患病使他的家庭变得衰弱，三个成年儿子都吸食鸦片成瘾，于是他们大声疾呼要求分离。奶奶、孤儿、寡母带着六个年幼的孩子，不得不以变卖家产开始生活。母亲是长女，那年才12岁。对于私塾来说，女大学结婚了，渴望安排孩子的奶奶渴望成功。她擅自将母亲出卖给了该县东部的一个富家子弟。母亲得知后，坚决不答应，但未能说服祖母。她干脆跑到县城寻求游说，表达了不结婚的决心。好在当时社会风气开明，婚姻只好作罢。我的祖母感到内疚，为她的大女儿感到难过。从此，她决定让女儿独立成婚。但是，女儿脾气大，心大。她想走出自己的世界，闯入自己的世界。金莲三寸不烂之舌的小奶奶，你在哪里懂得读懂和看到女儿全世界的心？过了几天，那天我放下筷子，女儿帮忙收拾房间，招呼弟妹上床，咕哝着说着自己的想法。小奶奶很自然的又开了口。天啊，我要学习了。我妈赶紧解释说我已经想好了，但是我只读师范，学校全包，不会给家里增加什么负担。母亲只把自己一遍又一遍写的草稿告诉了外婆，可她哪里想到，此时的外婆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一个20岁的女孩，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家庭，做母亲也能名正言顺？！另外，其他费用不能收！小奶奶是坚决不允许的。磨了两天，奶奶还是不松口。第三天，妈妈绝食了。天哪，这简直要了我的祖母的命，我的祖母爱她的女儿就像生命屈服了一样。随你便，我的祖先！

实现愿望的母亲并没有欣喜若狂。她知道妈妈真的很辛苦，不能让家人累着。不能开源，只能削减成本。为了省钱，她卖掉了祖母精心准备的嫁妆——那些昂贵的貂皮、缎子旗袍等贵重的生活用品；为了省钱，她每次上学放学都走路。走80公里的路要两三天才能到。每次她的脚上都有一个血泡；为了省钱，她坚持自己缝制卫生用品...她对待自己近乎自私。年轻学生玩耍玩耍时，她经常一个人静静看书写作业。她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她必须珍惜。为了梦想，她努力坚持。曾经看过一张妈妈早年的照片，七八个女孩依偎在一起，在河边的柳树下合影。纤弱纤细的母亲正对着镜头，在风中翩翩起舞，安静而美丽。我想，这个时候，母亲的心情是明朗的。

我妈的大部分经历都是后来从亲戚朋友那里学来的，不太会自我解读。我在哭。这时，我觉得我真的很了解我的母亲。她坚强而执着，勇敢地与命运抗争；她渴望独立，坚持女性的自尊和自律。她追求完美，在生活和工作中力求完美，大方善良...她的言行让我的小辈们汗颜，难以比拟。我常常在想，亲爱的妈妈，在你的人生如此丰富、宽广而曲折、沧桑而沉重的历史里，你的生命里隐藏着多少秘密？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解读呢？与我们分享？那些经历和苦难，其实是你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你的财富，甚至是年轻一代的财富！

最近两年，越来越严重的思维和语言障碍让我妈的状态越来越艰难，她也逐渐变得不懂人事，甚至有几次我都不知所措。她在一种模糊的意识中渐渐离开了我们。不止一次，我在心里喊，妈妈，妈妈，我是小青，你每天关心的小青。我回来了，我从南京回来了，我和你一起回来了！你不是在等我吗，每天都在等我？！我知道，只要听说我回来了，你就好好吃饭。只要你听说我要回来，你就不会早睡。你必须等我。只要你听到我回来了，你就会安静，不吵不闹，就像没病一样...妈妈，亲爱的妈妈，我要你喊，喊——小青，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我们姐妹每天都在祈祷，但疯狂的疾病并没有阻止邪恶的脚步。有好几次，我妈见了亲人，也只是默默流泪。她一定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人生很快就要和亲人最后一次无声的告别了。没过几天，昏迷中的母亲叫着父亲的名字，这是她一生唯一珍惜的男人。

母亲一天一天地走了，留给我们的话不多，更不用说再见了。我想妈妈，但我不敢想妈妈。因为我知道，面对妈妈，我会很痛苦，我摸不到。我又在想，如果我不说再见，那一定是不想说再见的妈妈留给我们的，或者是长久的期待，或者是遥远的结局，可能是妈妈留下的另一个密码。

写到这里，不禁想起了家里的其他女人。我妈不止一次讲过我漂亮嫂子的故事。我曾经疯狂地想寻找梦中的白桦树，寻找姑姑年轻美丽的身影。50多年前，一个18岁的小姨子，在没有告诉家人的情况下，坚持报名支持北疆。无论如何，所有的亲戚都不会想到这将是一个永久的遗憾。美丽的凤眼，腰下扎着黑油的长辫子，兵团文工团播音员，性格倔强...我结婚前一天遭遇车祸的嫂子，几年前死在北大荒。我从妈妈珍藏的照片和长辈的倾诉中知道姐姐的伤心故事。很多次，我看着遥远的北方，我知道姨妈就睡在那里。我不止一次的打听阿姨曾经住过的地方。可惜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无法再追溯。

我那坚强乐观的小脚丫奶奶，父母在七岁之前就去世了，是她妈妈的叔叔带大的。第二任妻子嫁给了比她大20岁的祖父，却失去了丈夫。一个人把六个小孩子从一个地方拖到另一个地方，努力支持他们成长为人才，支持他们都去参加革命。解放后，她因“女房东”的成分在中年失去了女儿，而千帆仍然热爱生活、慈善和善良。仁者长命百岁。百年诞辰，全镇轰动。五代100多个儿孙齐聚一堂，为她老人家祈祷千年。

姐姐性格外向，开朗，有朝气。她年轻的时候曾经热血沸腾，去过边疆。后来她赶回去，安心在工厂。她看起来像我妈妈。她直言不讳。这两姐妹因为性格不同，所以住在同一个城市。他们在年轻和中年的时候，鸡犬之间不断摩擦，但始终是亲姐妹，血浓于水。和小8的老公秦瑟和谐，是模范夫妻，也是目前妈妈家唯一一对都健在的夫妻。他虽然老了，是个普通的工人阶级，但生活稳定，儿孙绕膝。

……

还有我大胆能干的大姐，我善良知性的二姐，还有我的表妹昆山，也是文学朋友等等。也许家庭基因强大的原因可能是我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无论在工商、医疗、邮电等部门。，他们在生活的风暴中坚强而乐观。都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脚踏实地的生活，对社会负责，对家庭尽责，牢牢把握自己的命运。还有几个姑姑，表亲，堂兄妹，还有堂兄妹，亲戚朋友，在一个不经意相遇的忙碌时光里，经常提起以前的家庭命运，过去的交集，感觉岁月过得好快，浪涛声依旧，我们老了。欣赏生活的每一点，品味它的甜、苦、曲折。再回头看，突然之间，身边的新竹长大了，儿孙们笑着走开了，仿佛青春又回到了人间。

表哥惠敏邀我在红楼见面，我欣然前往。那里，有一个母亲的灵魂，一股母亲的气息，曾经是我挥之不去的家，也是我梦寐以求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