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立 马道立：裁决无关法律的议题并非法官职责

香港终审法院首席法官马道远

☉:这篇文章大约有4400字长，需要8分钟阅读

香港的司法独立、公开和公平，香港人一向以此为荣。作为内地人，他们可能都知道自己是奉行普通法的，但可能不清楚为何香港的法官和司法判决会受到公众的广泛尊重，为何香港不会出现法律动乱，法官的专业素质和职业道德是如何形成的，香港法官在审理案件时必须遵守什么规则，甚至他们的法官如何作出工作报告。香港终审法院首席法官马道里1月8日发表的《在2018法律年开幕典礼上的致辞》，可以帮助内地法人更多了解香港的普通法制度。

以下是马道里讲话全文。

律政司司长、大律师公会主席、香港律师会会长、各位嘉宾:

我谨代表香港特别行政区司法机构全体成员，热烈欢迎各位出席今年法律年的开幕典礼。这是司法机构就香港司法工作各方面发表意见的重要机会。今天，我想谈一谈香港法院运作的透明度、在正确认识的基础上评论法院工作的重要性和好处、兴建新法院大楼的计划、提高法官退休年龄和法院保安。这些是司法工作的不同领域。

香港的法律制度是普通法制度。这个制度在香港运作了近180年，对社会贡献良多，也为香港多年来的成就作出贡献。这个制度是确保香港成功得以持续的关键，不仅在金融或商业方面，对整个社会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基本法》明确规定普通法适用于香港，而《基本法》的一些条文，无论直接或间接，显然只与普通法制度有关。普通法制度一直被视为适合香港社会的法律制度。香港也是公认的普通法司法管辖区。

判例法或遵循先例的法律原则是普通法的特征之一，也可能是最常用来代表普通法特征的。这个原理有它的实际应用。它保证了法律的确定性，即类似的法律情况会以类似的方式处理。这不仅给商业交易带来了确定性，也使广大公众能够在一定的基础上进行日常事务。

判例法的基石是法院详述判决理由的书面判决。法院有责任维护正义，并有责任在对某些权利作出判决时提供适当和详细的理由。法院无论是判决刑事责任还是审判财产权或法律责任，光是判决是不够的，还必须详细说明结论背后的理论基础。我们经常强调，法院在裁决法律纠纷时，只考虑案件的法律依据。因此，法官有责任仔细分析这些法律依据，并充分说明裁决的法律依据。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一份有详细理由的判决书，可以保证法院一定会依法判决，不会有其他考虑。大家要看到，法律是法院裁决法律纠纷的关键，在这个过程中不受外界因素的影响，这一点非常重要。

《基本法》规定，香港特别行政区享有并被赋予“独立的司法权”。“独立”一词指的是司法独立。香港有独立的司法机构。“司法权”是指法院有权行使法律裁决纠纷，包括作出可强制执行的判决的权力，如作出支付令，宣布某些权利的存在，宣布某些公共行为因违宪而无效，或在刑事诉讼中判处被定罪者监禁。因此，法律的执行包括实施法律制裁的权力。去年，我谈到了象征正义的泰晤士女神雕像。她一手拿着天平，一手拿着剑。

由于司法机构肩负着这些重任，其工作必须对公众完全透明。香港普通法制度的透明度，可以从两方面看得很清楚。首先，必须注意的是，香港法院的法律程序几乎全部公开进行，公众可以旁听。只有在某些既定的特殊情况下，如涉及儿童的案件，或某些禁令的法律诉讼，法院才不允许公众旁听。法院透明度的另一个表现是公开发布法院判决，并附有详细的判决理由。这意味着任何公众成员都可以审查法院的每一项判决。法院不出具书面判决的，将在法院公开宣布判决。以书面形式作出的判决，无论是以中文或英文写成，都会在司法机构的网站上公布，供公众随时查阅，但特殊情况除外。

香港法律制度的透明度是香港法律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除了让对案件感兴趣的人知道法院裁决法律纠纷的确切原因之外，还可以让公众对法院、法官和司法系统做出合理的评论。正如前终审法院首席法官李国能和我本人多年来所说，公众关注香港的法制运作、司法工作和法治的各个方面，是一个好现象。对司法机构的批评可以带来积极的影响，使我们能够在需要改进的地方进行改进。司法机构一直愿意听取建设性的进步建议。

但是，有一点必须反复强调。对司法机构的批评应该是正当的，欣赏也应该是正当的。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评价，都要以理由为依据。有时，人们可能会将他们对法律诉讼结果的期望与司法系统的公正性或相关法官的廉正联系起来。这种情况在最近几年法院处理一些非常令人关切的案件时尤为明显。这些案件来自政治、经济或社会问题。因此，对司法机关的工作进行评价是非常重要的，无论表面上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应该在理性的基础上进行。然而，什么是有效的评论，为什么它很重要？

我先回答问题的第二部分。法治对香港绝大多数人都很重要，实际上对世界各地的人都很重要。任何对法治不合理的批评，永远不会给社会带来任何好处。

就香港的法律制度而言，什么是“有理有据”的评论？我刚才简单介绍了香港的普通法制度。在了解香港法律的运作时，我必须强调以下三点:

1.首先是所有法官必须作出的司法宣誓。

司法宣誓是一个庄严的承诺。所有法官都宣誓支持《基本法》，忠于职守，遵守法律，公正廉洁，维护法制，主持正义，以无畏、公正、无私和不欺的精神为香港服务。这在《基本法》中有所体现；它规定，所有法官都应根据其司法和专业能力进行甄选。因此，法官负有宪法责任，必须依法办事，只有依法才能独立进行审判。

2.第二是法律本身的内容。

法官原则上依法判决案件，而不是随意判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的内容从《基本法》开始。除了我刚才提及的独立司法权外，《基本法》亦载有多项权利。这些权利载于《基本法》第三章，包括法律面前平等的重要权利，以及投票权、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和出版自由。

3.第三，除了实体法的内容，即《基本法》等成文法和各种法律法规外，法院也会运用法律的精神。

特别是法律精神，是指法律的真正意义和目的。比如涉及到权利的适用，不如采取一种开明的态度。然而，应该始终牢记，有时需要权衡轻重，尊重社会上其他人的权利，平等和一致地适用所有法律。同时，法院必须始终牢记与法治有关的各种公共利益。

法院和法官在裁决法律纠纷时，只会考虑案件涉及的法律和法律纠纷。法官的宪法职责不是决定与法律无关的政治、经济或社会问题。特别是，政治或其他关系和倾向，无论对当事人有利还是不利，都是无关紧要的。

所以要保证法官在做任何判决的时候，一定会只考虑法律因素，并在判决中体现清楚。此外，如前所述，香港法院的所有书面判决一般都可供公众查阅，人们可以亲自看到，香港法院作出的任何判决都是以法律为依据的，没有考虑任何外部因素。

透明的法律制度是我国法律制度的主要特征。公众可以清楚地看到法院和法官是如何处理司法工作的，这也是公众的权利。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清楚，也很明显，大家都可以看到法院为什么以及如何做出裁决。解释法院裁决理由的现有材料，当然要由个人选择是否查阅。然而，在没有事先阅读信息的情况下做出合理的评论是令人惊讶的。

去年，我曾谈及有需要在最高层面维持司法机构的质素，并确保所有司法机构成员均致力履行其对公众的宪制责任。香港法院的工作量非常大，不仅民事和刑事案件数量庞大，而且许多案件高度复杂。就民事和商业法庭而言，很多诉讼人选择在香港法庭进行诉讼，正是因为我们的法官专业、能干和独立。这些诉讼人及其法律顾问对香港的法律制度有信心，并相信香港的法院能够公平地解决他们的各种重大法律纠纷。

法院审理的大量案件突出表明，我们不仅需要最好的法官，而且需要一个完整的基础设施。在这方面，司法机构需要政府、立法会和整个社会的支持。我非常感谢司法机构过去的大力支持，并希望将来继续如此。在此，我想特别提及两件重要的事情:

1.首先，我要感谢政府支持将金钟高等法院迁往中环新海旁第五号地点，以及在铜锣湾加路连山道兴建新的区域法院综合大楼，以容纳区域法院、家事法庭和土地审裁处。行政长官在2017年10月11日发表的施政报告中概述了这些计划。这是重要的一天。这些计划可以满足司法机构对地区法院和高等法院设施的需求。我希望有关各方对这些计划给予必要的支持。

2.第二，我上月亦曾致函政府，就提高法官退休年龄提出详细建议。这是近几年广泛讨论的话题。在这方面，司法机构已委任一间顾问公司，而该顾问公司已提交一份报告，而我向政府提出的建议，正是基于这份报告。目前的法官退休年龄已经实行多年，我认为已经过时。更重要的是，目前的退休年龄也给法官的招聘和留用造成了很大困难。正如我在去年法律年度开幕典礼的演辞中所说，加入司法机构后，法律执业者的收入会大幅减少。另外，按照世界标准，现在的退休年龄低；对于为数不多的合格从业人员来说，这将进一步降低他们加入司法机构的愿望。我希望政府、立法者和所有关心法律的人支持这项建议。该提案的具体内容如下:

治安法官的退休年龄从60岁提高到65岁；

虽然地方法院法官的退休年龄维持在65岁，但他们的任期可以延长到65岁以上；

地区法院以上级别法官的相关退休年龄已从65岁提高到70岁。

我相信这些提高法官退休年龄的建议会为社会带来可观的实际利益。这不仅使法官在过了目前的低退休年龄后，能够继续以他们的经验和才能为社会服务，而且鼓励最优秀的人才加入司法部门。鉴于法官短缺，我希望在未来两年内完成必要的立法工作。正如我刚才所说，这项建议对香港有很大的实际利益。

最后，我想谈谈法庭保安。确保所有法庭使用者和所有进入法庭的人的安全，并使他们感到安全，这一点非常重要。这些人包括诉讼当事人、证人、法官和法院工作人员。司法机构一向以法庭保安为首要考虑因素，并密切监察有关事宜。然而，针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件和公众在这方面的关切，司法机构制定了加强安全的措施，其中一些措施已经实施。例如，驻扎在高等法院和地区法院的警察部队得到了加强。在家庭法院，所有进入不同法院的人都必须接受安全检查。我们还将在高等法院进行安全检查。我们会与有关法庭使用者紧密合作，并期望在不久的将来实施这项措施。司法机构亦已向立法会提交该计划。

香港的司法机构已竭尽所能服务社会。我们的法官和工作人员全心全意地尽了最大努力。司法机构显然得到公众的支持，对此我们深表感谢。法治保持坚定、受到尊重和为所有人所见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祝你和你的家人在2018年和狗年健康、快乐、成功。谢谢大家。

结束

2018年1月8日

香港时间21: 29

▽

特别声明:以上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不代表朱宝的观点或立场。如果您对内容、版权或其他问题有任何疑问，请在作品出版后30天内联系朱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