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观图片 “没死过，你不懂”！男子20岁开始做入殓师，至今已24年，看过太多“生命消逝”

近10年前，武汉地下摇滚圈流行一个叫“失落的河”的重金属乐队。

乐队的创始人是杜威，他擅长创作和诠释70年代后的死亡重金属音乐。凶猛、疯狂、毁灭是他歌曲中最常见的元素。

夜幕降临，杜威会拿起他的吉他，和他的成员走进酒吧，带血的音乐就会响起。他觉得自己是一只在人群中高速奔跑的巨兽，是一种“出体体验”的快感。

喝酒、跳舞、唱歌、摇滚，杜威陶醉在城市难以被注意的角落里，这样的叛逆只会在晚上表现出来。黎明时分，他会走出狂躁的酒吧，穿上体面的衣服，然后走进一个非常寒冷的房间——杜威工作的殡仪馆。

半摇滚半殡葬师。

杜威的经历听起来极具分裂性，但在他自己看来，这样的生活构成并不矛盾，“摇滚”“葬礼”其实就是生活。

企业家杜威

杜威从小就不喜欢学习，热衷于在学校打架。他的同学和老师都认为他是一个“危险人物”。

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摇滚乐大行其道，恰巧遇上了叛逆少年杜威。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很多故事。

有一天，杜威从哥哥那里收到了唐朝乐队的专辑。音乐响起的时候，杜威浑身颤抖，瞬间僵住了。看着胶带封面上几个长发黑衣男人，杜威终于找到了对抗这个世界的力量。

愤怒，反抗。

摇滚乐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杜威生活中的重要元素，这些元素将成为他日后踏入殡葬行业的契机。

“摇滚青年”杜威

杜威在职业高中时学习烹饪。我本来想以后做餐厅大厨的，但是上班第一天就因为大厨脾气不好把他打了，他毕业就失业了。

为此，杜威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前者不满长辈指指点点，后者指责儿子懒惰。矛盾中，杜威愤然离家。在他朋友的酒吧里，他组建了一个乐队，继续他以前的摇滚梦。

当时杜威有个队友叫彭坦。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思考生与死，在一个颠倒的日夜生活中。

几年后，宾丹形成了达达，而热爱“死亡重金属”的杜威走上了另一条表达和描述“死亡”的道路。

杜威和乐队成员在墓地拍的合影

杜威并不像他从小到大那样害怕“死亡”。

他小时候喜欢体验“恐怖”。如果他看到路边小动物的尸体，他会上前研究，想知道能否用电击复活死者的生命。

杜威一度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但当他得知父亲因糖尿病住院时，他的承诺瞬间破灭。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认真思考“稳定”对于人生的意义。

1997年，在母亲的再三建议下，杜威参加并通过了当地公共就业资格考试。当“福利院的公务员”和“殡仪馆的消防化工”这两个岗位摆在我们面前时，杜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为他不想和母亲成为同事。

那一年，杜威20岁，热爱反抗，却主动进入了世界上唯一没有“反抗”的地方。

没有人能拒绝死亡。

杜威和他小时候的母亲

杜威在成为专业殡仪员方面表现出极大的主动性。

刚入行时，他会主动学习防腐和美容技术，也积极学习身体修复的技术。现在，尽管他已经成为业内享有盛誉的前任，但他仍然保持着早上班的习惯。

早上六点，在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杜威会通过“遗体专用通道”去冷库查看前一天晚上发来的遗体信息。

因为时间还早，殡仪馆人不多。初升的太阳也很懂事，只小心翼翼地停留在通道的入口处，然后停止前进。

远远看去，杜威正一步一步走向冰冷的停尸房，身后的影子分生死。

杜威常常认为这其实是“死亡”的表现之一:

太阳会一直升起，不管怎样，但是有人永远停在昨天。

作为一名专业的殡葬师，杜威的工作通常包括帮助死者清洗、按摩、化妆和穿衣，有时还会修复遗体。之后，将逝者送入装饰好的木棺，然后推入礼堂，与家人、亲友告别。

杜威熟悉这个过程很多年了，所以每次都很难在其中找到悲伤。

他不怕死，因为真正让他感到无比无力的，其实是“死”背后的故事。

杜威是谁在为死者化妆

杜威面对的众多死者中，那些选择自杀的年轻人让他难以释怀。

多年来，面对他们，杜威都忍不住在心里想象死者的一生，然后拼凑死者决定离开另一个世界的原因。

情感，事业，家庭，疾病，还有一些最后找不到的原因……很多事情都会成为压垮这些年轻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杜威一开始并不明白，但后来他听到了太多的无奈，他渐渐放下了倔强的心:

人生是一场漫长的练习。每个人都在经历不同的战斗。有些人是忠实的妻子，但有些人注定无法取得积极的结果。

根据这些故事，杜威写了《坠入湮灭之门》，他在那里说:

“一切思想都可以是灰色的，深不可测的。”

摇滚杜威喊着“死”

对杜威来说，摇滚是一种不可动摇的信仰。

2013年之前，杜威先后组建了三个乐队，但随着中国摇滚乐的逐渐衰落，他们逐渐成为“消失的河流”。

当杜威还留着长发，穿着破旧的牛仔裤，拿着吉他大喊大叫的时候，他经常把他工作中的一些见解写进他的歌里。

那些歌词和曲调大多阐述“死亡”和“人性”，极其露骨和大胆，但确实震撼心灵。

唱摇滚的杜威

杜威总是记得建筑工地上的一次高处坠落事故。

当时，一个装满画家的电梯在上升过程中突然失控。电梯迅速升到34楼顶层后，钢丝绳突然断裂，箱子直接掉在地上，留下19人活着。

事故发生后，遇难者的尸体被送往杜威的殡仪馆。在那一天，杜威和他的同事们用专业的技术对严重受损的尸体进行了一个接一个的清洗、修复和包扎。

缝合伤口时，杜威的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尸体的悲伤动作。

在这些受害者中，有4对夫妇在外工作。杜威无法想象他们背后的故事，也无法忽视生者的眼泪。

站在死亡的阴影里，即使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静，他也能听到一些发自内心的呐喊和哭喊。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但在出事之前，人们总是相信“明天第一”。

事故电梯已经散架了

电梯事故后，杜威开始关注很多事情。关于死者，也关于生者，于是“慈悲”开始随之而来。

有一次，一个男性死者被送到殡仪馆。在核实死者身份时，杜威得知对方是农民工。按照规定，杜威除了等到家里人到武汉办理相关手续，什么都不能做。

那天，死者的妻子带着小女儿从外地赶来。不像之前的任何一次见面，那天等待三口之家的不是重逢的喜悦，而是死亡的悲痛。

死者意外死亡，所以“遗体状况不佳，支离破碎”。杜威向死者的妻子建议，在遗体修复完成后，小女儿可以与父亲“见面”。

当时简单的修理费是3000到10000元，但是家属并没有因为涉及纠纷的事故得到任何赔偿。几千的丧葬费成了母女俩的一道坎。妈妈想了想，决定放弃杜威的提议。

对于很多人来说，有尊严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是一种奢侈。

杜威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他本可以尊重家人的意愿离开，但看到死者的女儿，他还是动了心:

“如果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一定会给这个孩子带来一辈子的阴影。这些东西会永远伴随着她。”

逝者已逝，生者的生命也许才刚刚开始。杜威认为，我们不能让孩子带着悲伤和恐惧睡一辈子。

杜威在采访中谈到了这对母女

那一天，在家人的同意下，杜威以教学的名义免费修复了死者的尸体。

火化后，母女俩悄然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杜威不知道他们未来的结局，甚至无法知道女孩看到父亲尸体时的内心感受。

他不好奇，也不遗憾。他经历过很多这样没有回报没有回应的会议，已经习惯了。

死者沉默，生者沉默。

作为一名防腐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工作是关于尊严和舒适的，他也知道这种特殊的职业带来的更多是沉默而不是感激。

毕竟，很少有人会认为在“死亡”这个问题上，活着的人实际上比死去的人需要更多的尊严和安慰。

儿子出生后，杜威作为“摇滚音乐家”的身份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逐渐模糊。

儿子长大后，杜威终究离开了乐队，很少再唱暴力摇滚。

2013年，决定专心事业的杜威通过了《国际人体运输与防腐整容证书》，成为武汉第三位获得此资格的殡葬师。

他逐渐成为殡仪馆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同时也看到了更多的“死亡”。

杜威曾经写过一首歌，叫《瞬间》，向那些在飞机失事中失去生命的人致敬。

当时他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清醒地认识到有时候从生到死只需要一瞬间。

“有人问我最怕什么，我说最怕虚无。”

杜威说这话的时候，他刚刚从“6.1东星旅游客轮倾覆事件”现场回国，后来这个任务成了他一生难忘的回忆。

6.1东方之星旅游客船倾覆事故现场

2015年，东方之星号轮船在南京至重庆途中突然遭遇罕见强对流天气，在长江中游湖北省监利水域沉没，最终造成客轮442人死亡。

接到紧急分配通知的时候，杜威刚刚在医院做完糖尿病治疗，准备和儿子一起过六一。得到消息后，他赶到沉船现场，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雨天。

杜威赶到事发现场时，已经是深夜，然后在遇难者家属到来之前，他尽了最大努力让死者恢复“正常外貌”。

东方之星6.1旅游客船倾覆事故救援现场

来源:新华社

工作比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客船沉没后，虽然救援人员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搜救和打捞工作，但过程所需时间仍然不短。第二天，随着气温的上升，许多尸体已经腐烂，有些呈现出“巨人的景象”。

杜威和他的同事们不得不穿上隔离服，戴上防护等级最高的防毒面具，以隔离腐烂尸体散发的有毒气体。

但连续工作30多个小时后，现场的殡仪人员仍出现呕吐、头痛等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

杜威和他的同事在客轮沉没的现场

六天来，杜威和其他14名同事陪同442名受害者完成了地球上的最后一次旅程。

除了疲劳，殡仪人员感受最深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和想象的无助和悲伤。

在那次任务中，杜威看到一名殡仪员正在整理一名3岁女孩的遗体，她是这场悲剧中最年轻的受害者。因为害怕伤害孩子，这个90后很轻。梳头的时候，他“连手都要抖，怕把小姑娘的一根头发都掉了”。

最后，在三个殡仪员的帮助下，孩子最后一次扎好了辫子。

东方之星6.1旅游客船倾覆事故救援现场

在那次任务之后，杜威久久不能平静地入睡:

“我看到有些老人手上有扑克牌。我以为那老头当时可能还在开心地打牌。有些老人仍然戴着老花镜，有些...总之，各种姿势。”

即使过了很久，杜威仍然担心他那天的所见所闻:

“看到受害者被分批送上前线，那样的话，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努力，怎么尽力，都改变不了什么。那感觉真的是“绝望。"

杜威在东方之星旅游客轮倾覆事件现场

杜威，38岁，当他参与沉船残骸的修复时，他进入了殡葬行业18年。在之前的6500天里，他几乎每天都在与死亡打交道。

在很多情况下，杜威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但面对巨大的灾难，他依然无法停止悲痛。很多事情和情绪时刻提醒着他:

每一个短篇的背后，都是漫长而沉重的一生。

在街上从你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人。

成为殡仪员后，杜威经常被朋友形容为“冷酷无情”。对此，他一笑置之，不仅没有否认，还认为这是“合理的”。

毕竟在一个大家都禁止提及的领域工作，确实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选择。

在人生的四个过程中，“生老病死”，只有“死”是无法避免的，不允许“从头再来”，所以人会恐惧，会反抗。

杜威在工作

武昌殡仪馆有一个房间专门存放3个月没火化的尸体。这些死者有的是因为死在外地而无人认领，有的是因为涉及的纠纷没有解决，家属强烈反对火葬。

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被亲朋好友认领下葬。为了方便管理，殡仪馆会把这些遗体的相关信息写在白板上，并逐一编号。

平日很少有人会踏足这里，只有杜威会“时不时过来打个招呼看看这些老熟人”。有时候看着一连串的字和数字后的“无名”二字，他也是百感交集。

来了就“无名”，死了人生真的是轮回。

杜威检查了死者遗体的存放处

从事殡葬工作多年，杜威见过世间种种。他看到一些人在一秒钟内为戴孝的死者哭泣，当他们走出告别室时，拿起电话争论遗产的问题。

杜威站在阴阳的边界上，看着人类的世界，也看着人性。

四年前，武汉当地火车站附近发生一起恶性伤人事件:

受害者是一家面馆的老板，案发地点是他经营多年的小店。出事当天，一位客户结账时发现每碗面涨价五毛钱，与老板发生激烈争吵。在混乱中，顾客向老板猛砍，一条命掉了。

调查中，老板的“老顾客”说:面馆开了很多年了，直到事发前一天价格还没变。

当时发生谋杀的面馆

当老板的尸体被送到殡仪馆时，已经在不同的地方了。杜威和他的同事必须做的是“恢复”它。

当时，杜威和他的同事花了五个小时完成了尸体的修复。做完最后一道程序，几个殡仪员没说话。

一碗面，五毛钱，一条命，两家人。

如果一天后面条的价格变了会怎么样？

如果他们不吵架会怎么样？

如果双方都抵制对方无法承受的言论，那么一切会好转吗？

然而，生活中的“如果”在哪里？

受害者生前租住的房子充满了生机

悲剧发生时，受害者42岁，母亲失聪，父亲患有心脏病，12岁的儿子刚刚上初中。

那天，老板的姐姐陪着父亲从老家来到武汉。途中妹妹谎称哥哥因病去世。老人虽然不信，但看到儿子安详的身体后，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身离开，支支吾吾。

父子俩，这将是老人和儿子的最后一次见面。不说，不说，不说再见。

在随后的报告中，受害者的姐姐说:

他们老家在农村，哥哥开的面馆是唯一的收入来源。在此之前，他努力工作，离婚，因生意欠下几十万外债。

我哥哥是一个勤奋的人。为了挣更多的钱，他通常早上4点起床，晚上10点关门。事发前哥哥好像有心事，至于是什么，她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

在受害者家乡的房子里，他的母亲站在门口，当时不知道他儿子的死讯

当地村民提供的图片

截至今年，杜威已经当了24年殡仪员。

在这几十年里，他看到一些人离开了这个行业，很多人进入了这个行业。

如今，随着一些高校相关专业的设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成为殡仪员。其中有些是出于好奇，有些是因为兴趣，有些是因为家里的事情不理想，所以想弥补自己的遗憾。

相对于走出民间殡葬行业的老一辈，年轻一代有一个受过训练的专业背景。

这些年轻人会试着去揣摩逝者不可言说的愿望，也会试着用一颗更柔软的心去理解生者的悲痛。他们更感性，更喜欢思考一些关于生活的话题。

杜威与年轻人交流经验

在与这些年轻人的相处中，杜威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死”其实是为“生”准备的。

人会像溶于水的水一样死去。所有的悲伤、痛苦、悲伤、无助，都是活着的人给“死”下的定义。

恢复亡灵是杜威和其他殡仪业者的工作。

他们不是在装饰“死亡”，而是在抚慰“生命”。而赋予逝者的所谓宏大壮观的尊严，不过是告诉活着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永远的离开了，请记得我最美的样子，然后放下我的悲伤，用我的思念勇敢的继续我的人生。”

在杜威的许多葬礼作品中，一个女儿的“特殊要求”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80多岁的母亲因病去世，女儿在婚礼前向杜威提出请求，希望把母亲的脸恢复到30岁左右的样子。

杜威很不解，问为什么。女人解释道:

我的童年并不好，父亲遭受家暴，母亲忍了很多年，最后提出离婚，带着年幼的女儿出去生活。那时候日子很苦，我妈很累，连晚年都比别人快。

在我的记忆里，我妈30岁的时候最美。如果可以，她想再看到妈妈最美的样子。

那一天，杜威用她所学的一切实现了一个女人的愿望。在正式葬礼之前，女儿遇到了她的“30岁的母亲”。她和妈妈聊了很久，然后悄悄地说了声再见。

一些来源:

1.《走进殡仪馆》在冷暖人间

2、冷暖人间《摇滚》

3.冷暖人间“入主”

4.湖北日报《摇滚青春化身师父，定格死者最后妆容》

5.界面新闻《走进大师和他的滚滚梦想》

6.武汉大学图书馆，“杜威的吉他是船桨的人生摆渡人”

7.新京报、新华社相关新闻报道

图片来源:新闻截图，采访截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