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4迷雾专题之《法网警示录16》沙洋“4.26”特大杀人案破获始末

虽然没有白刀红刃的砸，但有斗志顽强的较量。(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战争》)没有立下华丽的誓言，但有着肝胆相照的忠诚。(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信仰》)没有获得共鸣的喜悦和安慰，但有一方对平安保全的自豪感。(莎士比亚)。

1994年4月27日19时25分，沙洋公安局里一片宁静。

“叮铃……”值班室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我是刘家巷派出所，我辖区砖瓦厂内发生杀人案件……”

案情就是命令！

刹那间，简短的交谈声、匆匆的脚步声、发动机的轰鸣声，充溢在沙洋公安局院内。

警车“唰”地一下打开了前灯，灯光前，闪过一张又一张严肃而又充满刚毅的面孔，闪出一道道挂牌折射出的金光。

“出发!”

灯光在夜色中冲出一条通道，警车箭一般地向前冲去。

一

警车风驰电掣般地向案发现场飞奔。公安局副局长雷于学和9名刑侦人员静静地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可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在放电影，一遍又一遍地从自己熟知的情况中，筛选着与本案可能有联系的线索。

沙洋刘家巷监狱地处沙洋监狱局南部，潜江市境内，与荆门市李市镇、江汉油田毗邻，有连接荆门市和潜江市的荆潜公路。案发现场就在紧邻荆潜公路的监狱砖瓦厂，它是该监狱的重管单位。

21时许，雷副局长一行赶到了刘家巷监狱砖瓦厂，派出所所长一边简要地汇报案情，一边陪同雷副局长等人向现场走去。

夜色苍茫，浓浓的黑暗深处仿佛藏着许多密不可测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血腥气味。零零散散的围观群众，静静地看着雷副局长一行匆匆走来，悄悄地给公安人员让路。

派出所所长停下来，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由派出所干警保护的那间房子。这幢两层楼房，是砖瓦厂的干警宿舍，案发现场在二单元二楼西侧。

“分头勘查现场，不要遗漏任何蛛丝马迹。”雷副局长命令道。

刑侦人员按各自的分工迅速分散，立即行动起来。雷副局长下意识地把周围的地形扫了一遍，向东不到100米，就是车来人往的荆潜公路。到此，他的眉头不禁紧了一下。

刑侦科副科长祝光华借助木梯，爬上靠南边的卧室窗户，透过窗户，一幅血腥的惨状映入他的眼帘。

紧靠卧室门边，有一女性仰卧在地上，头朝北脚朝南，一双赤着的脚底沾满了血污，北面的墙上有一大片血痕；床呈南北向放置，床沿上有一把菜刀。床的北头，东西向横躺着一个小女孩；床的西侧，一个头部血肉模糊的人被血染红的被子捂盖着。三个人明显已经死亡，室内一片狼藉。

特大案件！在场所有的干警震惊了。三人被害，这可是沙洋监狱局30多年历史上最大的一起凶杀案。

案情迅速传回局里，又迅速上报到荆州地区公安处。

22时许，在局办公室值守的局长陶克强接完电话，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和公文包就朝车库奔去，刑侦科长刘杰紧随其后。二人钻进警车，急奔现场。

现场勘查随即紧张有序地进行。

外围调查同时紧锣密鼓地开始。

侦查员披着星光，找干警、职工询问，连一口水也来不及喝；向附近的民工查询，一丝疑迹也不肯放过。

一夜，整整一夜，参战干警连眼皮也没合一下。

28日天亮时分，干警已找过100多人谈了话，死者情况基本明了：

死者汪某，30岁，92年丧夫后携女儿陈某与母亲范某同住，被害的前两天，三人曾一起到过江汉油田部门所在地——广华。死前三人均无异常举动。案发当天，邻居们也没有发现异常的响动，25日23点左右，有一穿西服的男子从居住的单元出来。

尸检结果出来了。

法医刘玉解剖三具尸体，整整在地上蹲了七个小时。站起来时，只觉得两眼发黑，天旋地转，可尸检报告却清楚明白，准确无误。

死者汪某体表损伤严重，共有16处损伤，15处在头面部，1处在左手指，颅骨粉碎性骨折；死者范某，颅脑损伤严重，7处损伤均在头部，左侧头部有26块骨碎片；死者陈某，年仅6岁，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可头面部12处损伤，曾受到扼颈，颈部有皮下出血；母女三人均系同一钝器多次重复打击头部致命死亡。

三人的被害惨状，激起了全体参战侦查员们的极大愤慨，不抓获凶手誓不罢休！

28日深夜。大地万籁俱静，人们也早已沉浸在甜蜜的梦乡中。然而，刘家巷监狱办公楼会议室内，灯火通明，烟雾缭绕，已连续工作了24小时的侦查员们正进行紧张的案情分析会。

——据汪某等三人的死亡时间推断，案发时间在25日晚11时—26日凌晨2时；

——从现场情况看，犯罪分子对环境熟悉，可能是汪的熟人或关系亲密的人；

——25日晚从汪家住的单元楼出来的人，有作案嫌疑；

——罪犯杀人动机可能是情杀，不排除仇杀和财杀。

案情分析会结束时，天空已是晨曦微露。干警们眼前也闪现出缕缕亮点：重点追查25日23时推摩托车离开的那个人，同时，继续扩大摸排范围。

按照统一部署，侦查员们又投入到紧张的侦破工作中。

参战的侦查员们，无论是领导，还是一般干警，顾不上照顾生病的父亲，顾不上病重的妻子，也顾不上家中无人照看的小孩，全身心地投入到侦破当中。

局长陶克强年过半百，身患高血压、心脏病等多种疾病，仍与侦查员们一道不分昼夜地侦查破案，三天三夜没有睡一个囫囵觉；杨进华，刘家巷派出所副所长，一个七尺血性男儿，他深爱的妻子正身患重症，住院治疗，此时此刻病榻上的妻子多么需要他前去照料，可为了破案，本不富裕的杨进华托人雇请保姆去照看妻子，自己忍痛投入战斗；赵传勤，刘家巷派出所所长，快60岁的人了，也一样同年轻的侦查员们跑前跑后，全身心地做好破案工作的后勤保障工作……

3天3夜，侦查员们眼皮都没眨一下，72个小时连轴转，甚至顾不上洗漱。累了，就在砖瓦厂狭小的办公室沙发上、椅子上躺躺；困了，就伏在桌上打个盹。吃在办公室，住也在办公室，早上天刚亮就出去调查，晚上浑身灰尘地赶回碰头，互通情况。侦查员走家串户，调查询问了干部职工、附近农村群众、修路民工和案发现场周围的服刑罪犯等1100多人。

上宜昌、下仙桃、到潜江……

侦查员们兵分几路，昼夜马不停蹄调查核实掌握的情况。汗没白流，心血没有白费，各路信息源源不断地反馈到侦破指挥部。

25日晚从汪家单元楼推摩托车出来的人，姓刘，是潜江某地砖瓦厂厂长，现年39岁，家有妻子和3个小孩；与汪关系密切，24日留宿汪家，于25日晚10点左右离开，26日和27日晚的8点多钟，两次到砖瓦厂找过汪，刘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然而，通过广泛的调查，没有充分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围绕情杀开展的工作，一时陷入僵局。

外围调查的另一组侦查员在在押罪犯中调查时，从一名罪犯处了解到：25日下午5点多钟，一身高1.68米左右，上穿牛仔服，脚穿青岛双星牌球鞋的青年男子问过路，自称姓张，是宜昌人，曾在宜昌劳改过一年，与罪犯周某是“桥子”（意指关系较好的朋友），要到漳湖垸监狱看望服刑的哥哥，并说第二天（26日）到一中队看周某，但没有去。

她的丈夫生前担任管教干部时，工作方法简单粗暴，多名遭受过体罚的罪犯曾扬言要报复他。会不会是罪犯或刑释人员报复杀人？疑问在侦查员们的脑海中不断出现。5月7日，砖瓦厂厂长张兵江向侦查员们反映：原砖瓦厂一名服刑罪犯曾因抗拒劳动，受到汪丈夫的体罚。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这名罪犯曾扬言要报复。并且，该刑满人员在服刑期间普多次脱逃，刑满释放回家后，在仙桃当地也是一霸。

下仙桃，侦查员们兴奋地赶到仙桃毛嘴派出所，经调查，发现该刑释人员家中的一辆自行车与汪家丢失的自行车一模一样。晚上10点多钟，消息从毛嘴传回，疲劳的侦查员们顿感兴奋，争先恐后请求出征。晚10时30分许，雷副局长亲率侦查员一行10人急奔毛嘴。

经过汪的弟弟仔细辩认，自行车的特征不符，不是死者的自行车。报复杀人的可能性也不大，侦破工作又一次陷入迷雾之中！

二

5月8日晚，刘家巷监狱简陋的招待所内，昏暗的灯光下，荆州公安处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朱振华、罗政委、公安局长陶克强、副局长雷于学等人正召开第六次案情分析会：

根据汪丈夫的生前情况，罪犯有报复仇杀的可能，但从勘查现场发现丢失金项链、现金若干及一部自行车来看，罪犯有窃取财物而杀人的动机，但汪的近2万元存单又没有拿走，似乎财杀的可能性也不大；汪复杂的男女交往关系，情杀又在情理之中。三种可能性犹如一团乱麻，相互交织一起，理不清，扯不断，时刻困扰着侦查员。

时间已过去了12天，该调查的调查了，该查证的查证了，但凶手迟迟不能确定，侦破工作陷入僵局。

罕见的特大案件不仅牵动着公安局上下干警的心，更引起各级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省委政法委副书记、司法厅厅长鲁德喜批示：“案件典型，迅速侦破，严惩凶手。”沙洋监狱局党委书记尹作斌更是三番五次亲临现场，指导工作。

领导的关心和支持，战友的鼓励与鞭策，全局广大干部、职工的希望和企盼，使全体参战侦查员信心倍增，更坚定了破案的决心。

沙洋监狱局是教育改造服刑罪犯的场所，地处四市一县结合部，汉宜、荆潜公路穿插其间，交通十分便利，人员往来也十分频繁复杂，外来人员和刑满释放回流人员作案是该地区社会治安方面的一个显著规律。侦破此案，不能忽视沙洋监狱局的特殊社会环境。多年打击犯罪的经验，使局长陶克强、副局长雷于学深深意识到这点，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决定把工作重点转到刑满释放人员身上。深夜12点多钟，新的侦破方案在那间拥挤的招待室内形成了。

5月9日一大早，侦查员们按照新的侦破方案，又分头行动了。

一摞摞档案从狱政部门调来了，所有刑满释放人员的照片等资料也摆在了桌子上……

刘杰带着几十份刑释人员的照片和其他侦查员一道，深入罪犯劳动现场让罪犯进行辩认。在砖瓦厂办公室里，雷副局长认真地翻阅着档案资料，不时地在笔记本上抄录着。这时，一份判决书上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被告人孟兵，于1992年9月7日晚，窜至新洲县电力局宿舍楼，采取翻窗入室的手段，在徐某家用菜刀撬锁，窃取徐的阿诗玛香烟一条，茶叶一包（一斤），价值70元。随后，被告人孟兵又窜至同一宿舍楼李某家，用李家的菜刀撬锁，在其柜内、床头柜上和床上的棉被中，盗走金戒指2枚，价值748元8角8分，人民币100元……雷副局长心头一动，作案手段和“4.26”案件十分相似。

正在这时，从一中队匆匆赶回的刘杰兴奋地告诉雷副局长：“经罪犯陈某辨认照片，25日下午5点多钟穿牛仔服自称姓张的青年人，是孟兵。”

这是一条令人振奋的线索。

孟兵，男，19岁，1992年因盗窃被新洲县法院判刑一年六个月，1993年元月投入到刘家巷监狱砖瓦厂服刑，1994年3月14日刑满释放。25日下午5点多钟，他到刘家巷来干什么？明明姓孟，为什么对罪犯谎称姓张？孟兵的盗窃作案手段同汪家柜子被撬的手段十分类似，孟兵的身高1.65米，体态中等偏瘦，符合摸排嫌疑对象的条件，孟兵服刑期间，曾两次到过汪家，熟悉现场环境……一连串的疑点，全部集中到孟兵身上。

陶、雷二位局长分析认为：4月28日罪犯反映的宜昌姓张的人，经侦查员上宜昌调查，排除了其作案的可能，但张某曾在砖瓦厂服过刑，与罪犯周某关系较好，而周某又是从砖瓦厂调到一中队的孟兵与周在一起服过刑，可能知道这些情况，因此，他谎称姓张，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孟兵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事不宜迟！当即决定派刘杰科长带侦查员徐冰和砖瓦厂管教干部张吉海等一行六人迅速赶往新洲抓捕孟兵。

三

5月9日傍晚6时左右，刘杰一行6人赶到新洲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因孟兵家喂养着四、五条大狼狗，晚上行动诸多不便，会打草惊蛇，大家商议决定白天动手。

10日早8点多钟，刘杰等侦查员在新洲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和城关派出所干警的协助下，直扑孟家，发现孟兵不在，经询问孟父得知：孟兵3月14日刑满回家后，4月18日其父给他找了份建筑公司的临时工，19日上的班，23日到武昌买金鱼，27日下午2点多钟回的家。孟兵外出时穿一件牛仔服，脚穿一双青岛产双星牌鞋。当日，孟兵一早到工地上班去了。

刘杰等人，迅速赶到孟兵劳动的施工工地。工地上，人们正忙忙碌碌地进行施工，侦查员们仔细辩认着每一个人，恨不得一下子认出孟兵，将他一举抓获。可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发现孟兵的身影。刘杰见不远处一台机器旁，一个中等偏瘦的人手拿铁锹正在上土，忙问陪同的派出所干警：“是不是孟兵？”派出所干警仔细望了望，肯定地说：“是的！”。曾经当过武警、并在与犯罪分子搏斗中荣立过个人三等功的侦查员徐冰听到说是孟兵，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身向孟兵走去，一步、二步……，三十米、二十米、二米……一米……渐渐走近了，在他与孟兵刚刚擦身而过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迅速一个漂亮的锁喉将孟兵掀翻在地，不等其明白过来马上戴上了手铐，前后短短的几分钟便擒获了孟兵。

通过简短的现场审讯后即依法搜查孟家，查获了孟兵的牛仔服、双星球鞋，微型手电筒一支，匕首和三角刮刀各一把，仿手枪式麻醉电击枪两支。下午4点多钟，刘杰等一行6人匆忙吃过早已过时的午饭，就押着孟兵赶往武昌，调查核实孟兵在武昌的活动情况，当他们调查完有关情况，省城武汉早已是华灯齐放的深夜12点多钟了，而刘杰等6人晚饭还没吃。

破旧的警车经不起长时间的颠簸，发电机出了毛病，车灯变成了“瞎子”。为了尽早安全地把孟兵押回，司机赵勇凭着过硬的驾驶技术，毅然决定摸黑开车，连夜返回。5月11日上午10点10分，往返奔波600多里的刘杰等6人，顺利安全地返回了刘家巷监狱。

局长陶克强、副局长雷于学立刻部署突审力量，制定周密的审讯方案，并亲任主审人，与孟兵展开一场善与恶、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你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几时回的家？”

“我是23日上午从新洲坐车到武昌买金鱼的，到武昌后，先到滨江公园，没有找到卖金鱼的人，后又到归元寺，买了120多条金鱼，下午就返回家了。”

“你父亲说你出去了四天时间，你怎么解释？”

孟兵见自己的谎言被揭穿，一时不能自圆其说，顿时显得有点惊慌，但很快又镇静下来，对侦查员的讯问缄口不语。12岁起就与公安政法机关打交道的孟兵，毕竟积累了8年的反审讯经验。但是，狡兔斗不过好猎手。指挥破获过震惊全省的“7.12”特大枪支盗窃案和“1.19”特大持枪杀人抢劫案的陶克强局长，与曾多次参与指挥并亲自上阵破获多起重特大案件而荣立个人三等功的副局长雷于学，更是经验丰富。

“23日出来后，到过哪些地方？”

“25日到过沙洋没有？”

“25日下午5点钟你到刘家巷监狱一中队干什么？”

“25日你穿的什么鞋子，穿的什么衣服？”

一连串的提问，使得孟兵猝不及防。陶局长、雷副局长和参加审讯的侦查员们，针对孟兵流露出的思亲思家和求生欲望，及时对其一会儿迂回包抄，一会儿欲擒故纵。在强有力的政治攻势下，孟兵黔驴技穷，无法再狡辩抵赖。

经过历时17小时的较量，他终于缴械投降，交待了其作案经过：4月23日中午，他从新洲乘车到武昌准备买金鱼，25日从武昌坐车到潜江广华寺，当日下午又转至刘家巷监狱。下午5点多钟，他窜到砖瓦厂附近，遇到一中队罪犯陈某，晚上11点左右，他窜到砖瓦厂干部宿舍楼汪某家楼下，翻窗进入室内盗窃。在用汪家的菜刀进行盗窃的过程中，惊醒了汪等三人，他就用随身携带的铁锤将三人打死，盗走金项链一条，现金六十余元，国库券四十元，并从死者汪某手上取下金戒指，骑上汪的“三枪”牌自行车，匆忙逃离了现场。

1994年5月12日早上7时20分。

经过连续15个昼夜的奋战，狡猾凶残的犯罪分子终于被智能双全的干警揭开了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一块压在人民群众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干警们疲惫不堪，但心情十分舒畅，他们用自己拼搏奉献的精神，赢得了沙洋大地的平安，续写了沙洋公安局历史上辉煌的一页。

旭日东升，霞光撒满大地。“4.26”特大杀人案破获的喜讯似春风般迅速吹遍了刘家巷监狱的每一个角落，吹向了沙洋监狱局的每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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