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报道:坐地铁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在谈论古典音乐,就像他们身边没有人一样,让我感觉到今天他们仍然可以沉浸在自己罕见的爱情中。让我们感叹一下,在世界华丽的表面下,看起来平静的人实际上是多么激烈和汹涌。(大卫亚设)。
然而不为人知。说话声音是从背后传出来的,大概从我一进车厢就在谈论了,只是现在才发觉。大声地谈论古典音乐,无论在哪种场合都是令人侧目的吧。在音乐厅里,人们谈起大师的名字是小心翼翼的。收音机里,主持人扭捏的发音。音乐学院,去过一两次,却没有听到任何对音乐的私人议论,那些专业的评论大概都发生在封闭的房间内。
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又不是无逻辑的胡话,有些口吃的痕迹,导致音乐家的名字被语调拉长了,例如:卡啊…拉扬。
“卡啊……拉扬跟瓦……格纳一样……什么都要管!剧本!舞美!乐队!都要管!梅塔,梅塔也是这样!”连珠炮似的指挥家名字让我不得不猛拧脑筋了。我转回身去,倒要看看是谁在说话。
三个男人围成一个小圈,在不开启的那侧车门处站着。在我看着他们的这一刻,是没人说话的,就像你忽然想起来看看钟表,发现秒针仿佛静止了一样。但错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着一身黑衣、瘦高、戴眼镜的年轻男子马上又开口了。
不对,是面对黑衣男子站着的一个穿红色衬衫的发福胖头中年男子先提起了“小泽征尔”。
“小泽征尔好久没出来了。”
“小……泽征尔都八……十多啦,他……的身体不好,把去年……下半年的演出都推了……他的身体不好了。”
“小……泽征尔有个臭毛病……他带一个乐团……从来不超过一岁。”
黑衣男子比胖头中年还要高一些,胖头中年在说话时总是跟黑衣男子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而另一个面向这两个乐评家的壮实汉子大概和我一样,只是个好奇的听众。
任何一个看到黑衣男子说话的人,大概都会跟他保持这段安全距离。他瘦高的身材套着僵直的西装,形同被衣服绑架了;左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也许是唱片和演出单;手指枯涩有棱, 留着脏兮兮的长指甲;他的脸色就给人一种不健康、至少是营养不良的感觉,与其说是咖啡色不如说是陈茶一般的锈色,用水洗不干净,但又透出古怪的活力;镜片后面那双精圆、炭黑的小眼珠,不时飞快地一轮,将目光扎在谈话对象身上,但当自顾自发表评论时,又移去别的方向,丝毫不关心他的听众是否在听;他油哧麻花、点缀着白色头屑的分头,鬓角处已经钻出了白发;在那张开开合合的嘴里,上下门牙向外呲着,如同给谈论的话题佩戴了武装。他说话带一点北方口音,不知是否喷着难闻的口气。
胖头中年谨慎地保持着那段距离。胖头中年不发表长篇见解,但他会改变话题的方向,通常是在黑衣男子正在系统性阐释某个问题而又毫无进展的时候。黑衣男子谈到两个指挥家曾经竞争柏林爱乐的首席,胖头中年问:“去年是不是有个指挥家死了?”
“哦。阿巴多嘛。”他们(当然主要是黑衣男子)便又谈起阿巴多。后来又说到马泽尔。
“真可惜啊,听不到小泽征尔了。”胖头中年为自己作出的伤感评论而不自觉地点头。
“他都八十多了!”黑衣男子大声强调着。
胖头中年要在这站下车了,他和黑衣男子之间的距离扩大了。那个曾经充当临时听众的壮实汉子这时也站到将要开启的车门处,他和他们,是不认识的。胖头中年和黑衣男子,大概是偶遇,也许是刚刚在某个下午场的音乐会上认识的。
“谢谢你啊!”胖头中年用这句话表示再见。
“哦,你在这站下车啊。好的……好的,我还两站!”黑衣男子扬起他那颗乌黑油亮的头颅,看了眼地铁线路图,轻松地说着。他的左手,紧紧夹着那好似是唱片和演出单的什么。
不有,本名王自堃,1985年生于北京。写小说、诗歌。获第二十三届、二十六届黑蓝小说奖。著有小说集《异禀》(黑蓝文丛)。
不有·相关好作品
(点击蓝色字阅读)
heilanwenxue
老鹰翅膀两边的羽毛是不对称的
投稿请发至heilan@163.com
加微信好友 heilan8 了解更多黑蓝动态
1.《锈色旅馆收音机怎么调?终于找到答案了地铁里的怪人》援引自互联网,旨在传递更多网络信息知识,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与本网站无关,侵删请联系页脚下方联系方式。
2.《锈色旅馆收音机怎么调?终于找到答案了地铁里的怪人》仅供读者参考,本网站未对该内容进行证实,对其原创性、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不作任何保证。
3.文章转载时请保留本站内容来源地址,https://www.lu-xu.com/gl/302182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