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授予中央宣传部张继梅老师“时代模式”称号,找到了12年前对张老师的报道。

稿子2008年4月28日发表于人民网。那时候虽然还没有女子高中,张桂梅的事迹就够伟大了,文章题目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感谢人民网的同事,用技术手段把这篇从互联网上“消失”的报道又捞了回来,我们在此全文呈现以飨读者。时间太久了,没有配图,请见谅。

题记:“如果说我有追求,那就是边疆民族贫困地区的教育事业;如果说我有企盼,那就是我的学生和孩子;如果说我有动力,那就是党和人民。”——张桂梅语

“2008年1月26日,星期六,雨转晴。

今天的早点是稀饭和一个面包,大家都安静的吃。但‘小萝卜头’老是和身边的哥哥说话,还捣乱,张老师批评了他。

下午孩子们围在张老师身边。‘小萝卜头’粘在‘妈妈’怀里撒娇,张老师搂着他说:‘再过一年,就抱不动你了!’”

这段日记是王平写的,他是云南大学的研究生,利用假期来到丽江市华坪县“儿童之家”福利院,帮着张老师照看孩子。而10多年前,王平就曾是张老师的学生,他说:“在我眼里,张老师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

巍巍玉龙雪山高,脉脉金沙江水长。在集边疆、少数民族和贫困山区于一体的云南红土地上,张桂梅老师谱写出“倾尽全力、奉献所有”的生命壮歌,感人肺腑,发人深省,催人奋进。

(一)远离家乡、中年丧夫、身患绝症,张老师却在自我超越和知恩图报中破茧成蝶、重获新生。纳西族人说的好,骏马没有垮不过的壕沟,利矛没有戳不穿的石头。

1997年4月,刚调到华坪县中心中学的张桂梅老师,收到了一份诊断通知书:子宫肌瘤,马上住院治疗。

晴天霹雳般,张老师一下子懵了。往事涌上心头:老天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1957年6月,张老师出生在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母亲48岁时生下她,已经是第九个孩子了。家里打算将她送人,几个姐姐强留下来,你一口我一口把她拉扯大。少年时母亲病故,她随三姐支边到了云南,不久父亲也去世。

尽管有姐姐宠着,她还是免不了“寄人篱下”的感觉。1990年从丽江教育学院毕业后,张老师随丈夫到大理州喜洲古镇一中任教,开始了梦寐以求的家庭生活。

丈夫董老师是一位白族青年,体贴能干;张老师年轻漂亮,能歌善舞。每逢周末,在自家临近洱海的小楼上,丈夫弹起三弦,她展开歌喉。

月儿悄悄爬上了苍山,照进院子里。

张老师当时觉得,人生的幸福啊,莫过于此吧。

1994年末,丈夫被诊断出胃癌晚期,顿时撕毁了眼前的一切。为了救丈夫,张老师变卖家产。之后借钱四处碰壁,尝尽冷语白眼,在闹哄哄的长途电话大厅里,没有盼头的她放声痛哭。

张老师想一死了之。在昆明市的马路上,出租车师傅躲过了她,惊魂未定地冲她吼道:“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可别坑我!”是啊,自己苦够了,何苦再去拖累别人。想着奄奄一息的丈夫,张老师回到了医院。

“身上哪来的土啊?”丈夫问。

“感冒了”,张老师心事重重地答。

丈夫呆呆地看着她,泪水滴到枕头上,什么也不说了。

陪护了88天后,丈夫还是撒手走了。

忍不住触景生情,1996年8月,张老师从风花雪月的大理调出,“逃”到丽江市华坪县了此残生。华坪地处金沙江中段,山地面积占97%,到丽江市区要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县里人口十几万,少数民族占三成。到2007年,农民人均收入才只有两千多元。

而此时,手握诊断通知书,张老师哭了一整夜。让新单位治病?初来乍到的她开不了口;自暴自弃?四个毕业班的学生中考在即。思前想后,横竖都是死,别耽误了学生。她把诊断通知书锁进了抽屉——“对不起你了,张桂梅,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张老师豁出去了,窗前的灯常常深夜1点才熄,早上6点就亮了。一盏孤灯下,她备课写教案、批阅作业试卷。

上课的四个教室散布在学校前后院,200多米的距离,她只能一步步往前挪,上下坡时,前心连着后背疼,不敢大口喘气。

就这样,张老师一直坚持到7月把学生送进考场,她才心有不甘的住进了医院。

1997年7月24日,张老师做了肿瘤切除手术。医生发现,她腹腔的器官已全部移了位,肠子也粘连在后壁上,切下的肿瘤足足有五斤重!

等她醒来,医生语重心长地说:“张老师,事业是大家的,生命是自己的,请你多保重。”

越是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就越懂得事业的宝贵。医生要求,张老师至少调养3个月才能工作。可手术后第2天,她就下床了;第6天,她出院了;第24天,她又站在了民族中学的讲台上。

县民族中学校长李建国敬佩张老师的精神,点名要她来新组建的民中,任一个毕业班的语文和政治课老师,并担任了班主任、学校妇女主任和文科教研组组长。

班里的汪碧映同学近来话很少,整天愁眉苦脸,还偷偷抹眼泪。张老师怎么问她都不说,同桌憋不住了:“老师,她爸爸死了。”

张老师一屁股坐在了课桌上:“你该回家看看啊!”

“爸不让我回去”,汪碧映哭着说。爸爸在病床上告诉她,山里孩子走出来不容易,初三很关键,从家里到学校来来回回影响学习。爸爸说,我这病也不治了,就在家里养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回来。

张老师说了声“下两节课你们玩吧”,就捂着脸出了教室。

全班同学都哭了。

两节课后张老师回来,同学们都在不声不响的学习,脸上依稀挂着泪花。

纳西族人说,骏马没有跳不过的壕沟,利矛没有戳不穿的石头。看着这些逆境中拼搏的学生们,张桂梅扪心自问:命运真的不公吗?

1997年12月,张老师旧病复发,肿瘤整天在肚子里跑。疼痛难捱时,张老师就用手使劲掐。上厕所时挤压着肿瘤,疼痛排山倒海地袭来,椎心泣血,豆大的汗珠扑簌簌地掉。

为了不耽误学生,张老师仍坚持站在讲台上,几次晕倒在教室。学生们哽咽着说:“老师,是我们把你累病的,你讲第一节课时那么年轻,可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张老师安慰说:“老师绝不会死,也绝不会离开你们,请相信我。”

同学们哭了:“你要看着我们考上大学,看着我们研究生毕业,我们来管你!”

1998年3月,38位华坪县政协委员来民中视察。听了校长的介绍,全体委员起立,向张老师三鞠躬,并当场为她捐款6230元。

当年4月,在华坪县第八次妇女代表大会上,全体代表和县领导主动为张老师捐款治病。200多人的会议室里,群情踊跃:这个说,你这钱不是给娃买衣服的吗?回答说:以后再买吧;那个说,你该留着车票钱,回答说,都捐了吧。一个山村妇女为了给张老师捐多5元钱,回家走了半天山路。

手捧着这山乡的情义,张老师的泪水夺眶而出:人到难处最知暖,自己的命不算什么了,可这份恩情要还!

(二)有什么工作,能比改变他人的命运更有意义?面对山里孩子的渴盼,她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为了让学生成才,她和32个男孩子住到了一起!

在大理教书,张老师的理想是把学生培养成博士、送出国。学生的生活不用张老师操心,女同学们还会拿来黄瓜为她作美容。那时的她也时常化化妆——老师的形象同样重要。来到民族中学,张老师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对傈僳族父女开学来交书费,那汉子伸出粗糙的大手,将一兜零钱倒了出来,嘿嘿着说:“就这些了啊,等有了钱,再给你送来。”

张老师傻眼了,满桌子的零钱,数都数不过来。再看那位大哥,满脸皱褶,衣衫不整。穿的是一双破解放鞋,两只裤管一高一低吊着。脚边放着孩子的铺盖——一卷油乎乎的毯子和几张硬纸壳。

怕花钱,爷俩舍不得坐车,凌晨两点就从山里出发,下午两点才走到学校。

小女孩躲在爸爸身后不敢出来。看着孩子渴盼的眼睛,张老师心软了,她把孩子领到宿舍,再去拿自己的被褥给她。回来时,小女孩已经把旧毯子铺好了,下面垫着硬纸壳。她说,老师,我睡这个就行,您都没有铺盖了。

小女孩晚上抓把背来的米放进暖水瓶,往里灌点开水,第二天就吃这个。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张老师给她钱去食堂吃饭,孩子死活都不要,还连口说现在已经很好了。

张老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那堆零钱数完,一共30多块。她把钱收起来,自己替女孩交了学费。

报名表上记载着,班里大多数学生是傈僳族、彝族等少数民族,大多数来自边远山区。山里人明白,孩子唯一的出路是上学。

有什么工作,能比改变他人的命运更有意义?对山里学生,张老师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一天一个男生发起高烧,正值冬季,他却只穿了件短袖衫。张老师拿来一件毛背心,含泪给他穿上。那件毛背心,是丈夫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

因为小脑细胞坏死,张老师的平衡感很差,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大平地上也摔跟头。可家访也好,找回辍学学生也罢,无论山多高、路多远,她都亲自去。

一次,张老师进山找学生迷了路,又累又饿,还咯了血,晕倒在路边。经热心路人打听,才被运回学校。另一次,她回来路上天黑了,在山间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亏了县里下乡的同志,把她“捡”了回来。

学生里有个彝族孩子,一天突然说不想上学了。原来家里准备只供他上学,不让妹妹读了,虽然妹妹成绩很好。

张老师到了彝族孩子家,一进“院”眼泪就掉下来了:家里连个围墙都没有,一间小泥屋,在地上挖个坑就是灶。女主人把张老师让进屋,却不知该往哪坐。

她后悔对孩子关心不够,决定资助妹妹到高中毕业。心里石头落了地,日子却更艰难了。读高中,一开学就得交千把块。张老师咬牙坚持着,经常连三五块的零花钱都拿不出来。

这些苦,她从不当着孩子们面说。

如今,彝族女孩已经读大学了。前不久张老师又去了他们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里屋外打了水泥地不说,电视机、新沙发一应俱全,连灶台都镶上了瓷砖。

张老师一边阻止这家人杀猪待客,一边催着讲讲这些年的变化。男主人说,那时带着伤残退伍,干什么都没心思。你供我女儿上学后不久,政府又给我安排了工作。往后听说你也有病,资助的还不止一个孩子,我们心里难过,发誓要好好干。现在生活好了,病也不复发了。

张老师的心热了:帮助一个学生,扶起的就是一家啊!

身正为师,学高为范。为了教好学生,张老师拼命学习。2001年9月,年过四十的张老师被云南大学本科函授班录取。她没把自己当病人,经常熬通宵,一门功课也没落下,毕业典礼上,还作为学生代表发了言。

工作中,张老师总结出“三点三路教学法”:钻研教材时抛开细枝末节,舍弃贪多求全,突出解决好课文的重点、难点和特点;编写教案、开展教学时,弄清作者的思路,设计自己的教路,指引学生的学路。

张老师把情感融入课堂,每节课都有新气象。到民族中学的当年,她任班主任的班综合成绩全县第一;她教的语文、政治课,全县统考名列第四和第二;她所辅导的学生,两人获得省级竞赛一、二等奖。

一位同事觉得自己比张老师年轻、身体好,曾天天盯着张老师,工作、生活上都与她暗自较劲。一个月下来,同事实在吃不消了:她那么敬业,难怪学生成绩好!

2003年,张老师送走过一个特殊的班级。她初三才接任班主任,“接管”了二十多天后,就接到任务开会去了,一走就是半年。回来后最让人头疼的是,有些男同学沉迷于网络,在网吧过夜,怎么说都管不住。

离中考只有四个月了,怎么办?

张老师把铺盖搬进了男生宿舍。男孩子们惊叫:你不会来睡吧,想吓唬我们?她笑了:“试试看嘛!”

就这样,张老师和32个男孩子住到了一起。

早上,张老师六点起床,叫学生做早操。晚上,她一张床一张床地查点人数,再和男生们聊聊白天的功课、谈谈心。熄灯时间到了,她一声令下,宿舍里就安静下来。晚上老师堵门,男生没法泡网吧,精神头足了成绩提高很快。中考时,22个同学考了500分以上,轰动全县。

在这4个月里,她怕晚上起夜,下午不敢喝水;晚上,此起彼伏的鼾声和臭脚味常使她休息不好;第二天,还要备课、上课、改作业。疲于奔命中,张老师时常忘记了洗脸,晚上不换衣服就睡了。

从此后,张老师“校园妈妈”的称号不胫而走。

(三)没做过一天妈,却胸怀最真挚的母爱,她是几十个孤儿的“妈妈”。但她告诉孩子们:“我只是个‘执行妈妈’,社会才是真正的妈妈。”

初冬的华坪,草木依旧葱茏。

山上的“巴掌田”里,豌豆花开了,红的,白的,在藤蔓上摇曳。

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在豌豆田里啜泣。

白云随风飘过,大山望不到头。

田间坐着古丽平和古丽燕兄妹俩,哥哥9岁,妹妹7岁。这里是华坪县新庄乡边凹村石菩萨小组,离县城30公里。2002年的半年时间内,孩子的父母相继去世。

俩孩子白天自己做饭,天不黑就早早躺下——天黑了就睡不着,害怕。

几个月来,亲戚们和民政部门都在为孩子的去处发愁。

2003年2月26日,“张妈妈”来了,先领走了妹妹——从没去过县城,哥哥有些怕。

2008年1月,记者走进了“儿童之家”。早上和孩子们一起起床,晚上,古丽平吹起轻快的短笛,大家拉起手、围成圈,在院子里忘情“打跳”。

孩子们吃过早饭,就在一间大房子里学习。记者溜进了男孩子的宿舍——床上是厚实的被褥,物品摆放整齐,没有一丝异味。

2001年3月,华坪县“儿童之家”福利院成立,资助的慈善机构希望张老师出任院长。从此,张老师搬进了借住在县社会福利院的“儿童之家”,兼职“义务家长”。

成立第一天,“儿童之家”就收留了36个孤儿,最小的2岁,最大的12岁。

“家”里整天哭声震天,大小便满院子都是,有的孩子头发里爬着虱子。张老师给他们洗澡,有的孩子边洗边哭,还用民族话骂她是猪!

张老师十分委屈,直到“小萝卜头”改变了她。

6年前,“儿童之家”收养了一个一岁多的孤儿,张老师叫他“小萝卜头”。“小萝卜头”总让她背着抱着,可一到晚上睡觉,小家伙就把脸转过去,两只小手扶着墙,背对着张老师,活像一只小壁虎。

一天晚上,张老师换衣服时,“小壁虎”却飞快地爬过来,双手死死抱住张老师的胳膊,脸在上面蹭来蹭去,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没有子女的张老师猛然醒悟了——孩子们需要的,是一个血肉相连的母亲啊!

平时太忙,张老师晚上都是和衣而卧,怪不得小家伙不理她。那晚“小萝卜头”依偎着她睡着了,张老师舍不得翻动一下身子。

不过,要想“收服”这群“野孩子”,也没那么容易。

有个男孩,父亲的死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性格偏执,眼里没好人。

在“儿童之家”,他把卫生间堵死,还尿在水桶里。在学校,他拿小石子从楼上专打女生的头。班主任让同学们捡来了一大堆石块,命令他往山沟里扔。胳膊麻了,汗流浃背,男孩也不认错。无奈的班主任找到了张老师。

本想痛骂他一顿,但孩子一见着自己就哭了。张老师领着孩子回了家,什么也没多说。此后,男孩乖多了。

可没过多久,他宿舍里一个孩子的20元钱不见了。张老师背地里把男孩叫到自己屋里,经过教育,男孩承认了:“钱是我拿的。”

“那钱呢?”

“花完了。”

张老师默默地看了他一会,从兜里掏出来二十元钱,让他还给人家,再认个错。男孩的眼泪哗哗直流,张老师抱住孩子的头,给他擦干眼泪。从此,男孩真的变了。

儿童之家成立以来,花费过百万,慈善机构每年给7万元,其余的都要靠张老师自己张罗。为了不让孩子受难为,自己的事从不求人的她,开始四处募捐。

假期里,她开出介绍信到了昆明。在公交车上,她从头站坐到尾站,下不来车。

2000年,张老师就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先进工作者”称号;2001年,她是“全国师德标兵”;2002年,她荣获中国“十大女杰”。顶着这么多光环,要低下头来送上笑脸,难啊。

“女骗子!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害人”,多难听的话她都忍了;更有人放狗出来,张老师也没罢休。

她还领着孩子们卖过洋娃娃、布鞋。孩子们吆喝着:“叔叔孃孃,我们要上学,要吃饭。”

社会各界伸出了援助之手。有的单位拿几千,也有人找上门来捐几百。记者采访期间,就有三张汇款单寄来。丽江市、华坪县两级党委、政府也给予了宝贵的支持。这一切,张老师都记在账上。

在“儿童之家”,张老师从不让大孩子喊自己妈妈,她告诉孩子们:“我只是个‘执行妈妈’,社会才是真正的妈妈。”

2005年2月,张老师应邀来到丽江市,为开展先进性教育活动的十多家单位作报告。参会的党员向“儿童之家”捐了款。一位“退休的老党员”捐了1000元,他在留言中说:“这些孤儿都是党的孩子,也就是我们的孩子。”

回到“儿童之家”,张老师让孩子们一起来清点捐款:100元的40张,50元的59张,20元的13张,10元的37张,还有老爷爷捐赠的1000元,一共是8580元。孩子们哭了,给当地报社写了封信:《党啊,亲爱的妈妈》。

2007年10月,作为一名代表,张老师光荣地参加了党的十七大。去北京开会前,孩子们唱起了“献给阿妈的歌”:

“遥望夜空的明月/想起了久别的故乡,

飘泊异乡的游子/牵念着妈妈。

明月啊明月/请你等等/请你等等我,

我要把思念捎给你/送给我的妈妈。”

(四)姐姐说:“她是把自个都舍出去了!”分清了私情和大爱、利己与利人,张老师说,我是个党员,就像一座桥,连接起山里和山外。

在人民大会堂里聆听十七大报告,当听到“教育是民族振兴的基石,教育公平是社会公平的重要基础”时,张老师有说不出的激动。

她把自己多年的梦想通过媒体说了出来:办一所免费的贫困女子高中!

张老师解释,随着国家加大对义务教育的投入,山里孩子读完初中不太难。但到了高中,山里女孩上学就难了。而初中毕业的女孩,又大都留在了山里。

低素质的母亲,养育出低素质的孩子,再也不能这样循环下去了!为了女子高中的梦想,张老师奔走呼号,还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2008年1月,张老师接到电话,说哥哥快不行了,盼着见她最后一面。父亲死得早,自己在哥哥背上滚大,张老师一直视兄如父。

恰好,中央电视台邀请她做一台节目。编导明确告诉她:“我们也请了知名的企业家,能不能得到赞助,就看你的了。”

从北京回东北老家方便,念着病危的哥哥,张老师归心似箭。可到了北京,节目却因故需要等等。

张老师左右为难。结果,节目现场非常感人,一位老总答应给50-100万!与此同时,她等来了另一个消息:哥哥已经火化了。

有人疑问,一个如此对待亲人的人,会对别人好?

张老师动情地说,无论自己回去与否,哥哥都要走;可这笔捐款,能让多少孩子读书啊!

私情和大爱,利己与利人,她分得很清。

2006年,张老师荣获云南省“兴滇人才奖”,同时获得了30万元奖金。就因为这30万元,张老师失眠了。

三姐听说后劝她:知道你又要捐,这次就留点吧,眼看着快五十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总得为自己的后事考虑考虑吧。

张老师哭了……

门口的一个小竹筐里,装满了平时自己大把吃的药: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玻璃瓶的、塑料瓶的;黄粉的,白片的;中药、西药。旁边的一个破衣柜里,塞满了荣誉证书和学习资料,镜面上大红的“喜喜”字,表白着衣柜的来历。一张硬板床,一台老掉牙的电视机。这些就是全部家当。平时把收入都花在了山里人身上,如今,自己还借住在福利院十几平方米的宿舍里。

可这钱,一直是打算捐给丁王乡民族小学的呀。那里的孩子们,每月生活费不足30元,还自己养猪、种菜;早上吃的是“茶泡饭”,晚上睡着硬纸壳;冬天的霜像雪一样,不少孩子却穿着凉鞋。更危险的是,地处雷击区,300多个孩子却不得不在五十六年的木楼里上课!

月光洒在墙壁上,清冷而干净;捐与留,张老师辗转反侧。

天亮了,她的心也定了:一分不留,30万全部捐给民族小学建教学楼!

张老师对记者说,下决定后,心里豁然开朗,浑身也轻松了。每天把生活费控制在3元内的她,特意下馆子,要了份炒饭奖励自己!

其实,一个断了挎带的白色皮包里,装着张老师一生的账:这些年来别人给她个人的捐款和这些捐款的用途,她都一笔笔记了下来,一清二白,分文不差。

在“儿童之家”,记者碰巧见到了张老师的三姐。与她谈起这个“不管不顾”的妹妹,三姐说:“我可怜她,她可怜别人。”

一开始,三姐怨她:“你上辈子欠这些孩子咋的?”当看见妹妹病倒在床上,孩子们挤满了屋子,哪个都撵不走时,三姐又从心底里佩服——“哎,她是把自个都舍出去了!”

如今,张老师的病还时常发作。她脸色发黑,动不动就感冒,额头上还有些不明凸起,右耳失聪,视力模糊。就在记者采访的前几天,她“差点又不行了。”

很多人问张老师:“荣誉有了,名气也有了,拖着一身病,还这么拼死拼活的图什么?”

张老师大都敷衍过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聊得透了,她给记者看了一篇笔记,摘录其中几段如下:

“在许多人眼里,我的生命是不完整的:孤身一人,没有财产,病痛缠身。但在华坪,我找到了真正的爱和生命的价值。回望人生,我无怨无悔。”

“有人对我说,张老师,你快枯竭了,一个人爱的能量是有限的,你已经输出到了极限。说实话,光靠同情心和热情,我坚持不到今天。支撑我走下去的,是一种责任与追求。”

“我是个党员,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倾尽全力,奉献所有!”

张老师说,如今自己就像一座桥,这头连着山里,那头连着山外。

山里山外,在她眼里,都是同一个世界。

尾声

“2008年2月5日,星期二,晴。

吃过饭,张老师领着孩子去山上捡柴。我们从民中旁边走上去,这条路,她已经走了十多年。

再往上走,县城的全貌逐渐呈现出来。阳光下,远处的山娇且净,像一幅水墨画。”

迎着清新的风,眺望叠嶂的山峦,张老师感到无比欣慰:

自己的学生汪碧映,大专毕业后做了一名志愿者,就在山里的通达乡任教。

远处的丁王乡民族小学,新建了636平方米的办公楼,孩子们早已经搬进了新教室。

华坪县委、县政府正在为“儿童之家”建新家,孩子们就要离开社会福利院的老人了。

张桂梅老师魂牵梦绕的贫困女子高中,在云南省上上下下和社会各界的支持下,今年8月底即将开学……

(来源:人民日报客户端云南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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