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小坑的世界末日怎么办？终于找到答案了考古来信：6200的遗址，揭示了一场无差别攻击的史前大屠杀

亲爱的朋友：

你好。

前几天北京有沙尘暴，早上出门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希望你的城市不会吓到你。

沙尘暴真是可怕呀——倒不是说会受到太多物理伤害，而是会带来一种“死气沉沉”的末世感，看不到希望。

院子里的桃花失了颜色。图片来源于头条图库

这种感觉，和我要与你分享的一处史前大屠杀遗址的考古报道有点关系；而这场事件比沙尘暴还要死气沉沉，更看不到希望。

这是一处2007年在克罗地亚发现的史前大屠杀遗址，是在私人土地上建造车库时挖出来的（你说，房主和工人的心理阴影得有多大）。我读完关于它的报道后，有两点惊讶：一是研究的结论，让我对史前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和理解角度；二是研究大屠杀的方法，给我以思维上的启发。

遗址的具体地点在克罗地亚的波托查尼

和你的认知一样，我是默认史前时代存在战争也存在血腥屠杀的；但是我也接受这种观点：在史前时期发生的大屠杀，要么是与战争过程有关（死者都是男性，骨骼留有各种战争伤痕），要么是有针对性的处决，例如与当地团体发生冲突的移民，或者出于信仰/宗教目的的仪式性杀戮（如祭祀）。

但是在克罗地亚的波托查尼（Potočani）地区发现的史前大屠杀遗址，发生的现象不符合上述两种类别；而此处遗址的时间可以追溯到6200年之前。

屠杀坑遗址现场

在这堆杂乱无章的人骨遗骸里，你觉得他们来自多少个真实的人呢？

答案是：41个。

他们被埋在一个直径约2米，深1米的小坑里，没有任何的摆放秩序，许多肢骨绞绕在一起。考古工作者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才把这堆遗骸分开、整理，而放射性碳测年的结果显示，他们死于公元前4200年左右；根据坑里的陶器碎片判断，可能是属于拉西尼亚（Lasinja）文化群体的成员。

遗址坑内遗骸的线图。可以看出有严重的叠压现象

得益于考古工作者的研究和记录，我们可以了解这些遗骸的年龄、性别，以及外伤或疾病的证据。

在这41个人中：

• 女性20名，男性21名；
• 有21名是17岁以下的亚成人，包括2名2-5岁的婴幼儿，9名6-10岁的儿童和10名11-17岁的青少年；
• 在20名成人中，有14名年龄较小（18-25岁），有5名年龄偏大（36-50岁），1名无法确定年龄。

他们同时死亡，性别、年龄都没有刻意区分——那只有几种可能：瘟疫类的疾病；集体中毒；暴力死亡。

从骨骼的病理学来看，41人里有1例脑膜炎和5例坏血病患者，大多数人牙齿健康，整体健康状况良好。

不难看出，他们更可能死于暴力。

头骨上有明显的暴力伤害痕迹

头骨上的伤痕现象也指向这一死因：在13个头骨上，共发现28处外伤，集中在颅骨的侧壁、后壁；其中大多数属于钝性外伤（砸锤敲），少数是刺伤、划伤。这13个头骨的主人，6个是孩子，3个是成年男性，4个是成年女性，没有性别与年龄的差异。

——虽然只证实这13具遗骸的主人是暴力死亡，但考虑到41人是同时埋葬，几乎可以肯定其他人也是因暴力而死（只是头骨上没有留下痕迹）。

这样的集体暴力致死模式，不管采用什么样的定义（如“对没有任何战斗准备的人进行肆意杀害”），都足以被称为“屠杀（massacre）”。

还有一个问题：这场屠杀，是什么样的性质呢？

首先，从遗骸的性别、年龄分布来看，这场大屠杀不是战争过程（否则成年男性遗骸会占比高）。

其次，大屠杀前后没有发现人口流动的迹象（没有大规模的外来人群）。

为了进一步解决这个问题，考古工作者尝试从41具遗骸中提取可用的DNA，分析他们的血缘关系与来源。幸运的是，他们提取到了38具遗骸的DNA，经过基因组分析发现：

他们来自同一个以农业为基础的社群，主要是继承了新石器时代安纳托利亚居民（Anatolia Neolithic cluster）的血统，融合了一部分西欧地区猎人与采集者的血统。但是，他们之间并不是特别亲密的亲戚关系。

38个人中，只有11个人可能有血脉相连的亲戚关系，属于四个不同的家庭（族）。一组家庭中的父亲和两个女儿、1个侄子；一组是年幼的两姐妹和年纪较大的表哥或表叔；一组是父子俩；还有一组是表姐弟。

学者表示：“在如此数量的样本中只有几个是近亲（70%以上无亲缘关系），这意味着，暴力针对的不是某个家族，而是针对一个由许多家庭组成的复杂群体；我们推测，当时还有更多的人受害。”

遗骸来源与亲属关系分析

之前提到过，通常认识的非战争屠杀，大多是针对性的处决，例如政权变更（想想中国历史上的“满门抄斩”），或者仪式性杀戮（杀奴祭祀、陪葬）；这些都属于目的相对明显的屠杀。

像这种不分性别、年龄、家庭关系的无差别杀戮，则是目的不明显的屠杀模式。

屠杀坑发掘考古现场

这种“无差别屠杀”背后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只能推测。

也许是在人口规模显著增加时，遇到了不利的自然灾难（如气候变化或洪水、蝗灾导致粮食欠收），领导者为了转移整个社群的焦虑，将整体遭受的苦难归因到某个群体，同时暗示在消除这个群体后情况有所改善；在这个过程中，社群的“焦虑”会转化为“仇恨”，最终转变为消除他人的“愿望”。

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儿童也面临被滥杀。图片来源于网络

因此，对于6000多年前发生在波托查尼的史前大屠杀，种种研究结果表明，它不是两个武装派别之间的战争，也不是外来人口的取代，而更可能是在气候变化、人口增长、缺少资源等情况的刺激下，发生的群体性社会动荡，导致某个原本稳定的人群受到了无差别的杀害。

——无论在中国还是世界历史上，这种“为了消除自身威胁，将某个群体的身份进行非人道的构建，最后提出必须摧毁他们以拯救社会”的想法，屡见不鲜。

亲爱的朋友，你想到了中外历史上的哪些事件？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请你想一想：当时那些面临屠杀的群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没有做错任何事），眼睛里是怎样的绝望。

如果你因此感到悲观，我也请你想一想：沙尘暴终究会过去；人类文明的沙尘暴也会过去。

为了让这两种沙尘暴都不要再来，好好生活吧。

就此搁笔。

这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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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未备注来源的图片均来自报道及论文。

研究的下一步工作是寻找更多材料和证据，去揭示了在这段时期内如何有组织地实施暴力。也许能找到更多屠杀地点，以确定这种屠杀模式在史前时期的普遍程度。

原文链接：

参考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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