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的命运和宿命
啊,比尔吉拉特。
这里是充斥着憎恨与臭气的垃圾堆,谋杀与背叛当道横行……他娘的,回家真好。
我背对着开阔的大海,划着船驶过比尔吉沃特湾,所以我面前正对着这座港口城市的灯火,从远处看就像一片愚人的黄金。
我们在整片瓦洛兰大路上营生,去过进步之城,也下过它那个更丑陋、更狼狈的姊妹城,但情况开始烫手。而且,王子派人带着这份合约找到我们,价码好得让人无法拒绝。
价码好得离谱,依我看这趟买卖就是摸黑抓虾。肯定没这么简单——从来都不会这么简单。但就像我说的,钱多到不得不正眼相看。
依然无法相信我们真的回来了。上次来的时候,事情闹得,有点,火爆。
莎拉•厄运把我们玩得团团转——我,崔子,普朗克。从来没人像她那样,敢跟那个疯子硬碰硬。他连人带船都被炸飞了,整个比尔吉沃特都在看着。崔子和我,我们在最前排大饱眼福。能活下来全靠狗屎运。我当然对她很不满,但必须承认,她能办成这么大的事还莽厉害的。听说,现在她是带头的了。还差几个船长,要么服软,要么去见比尔吉沃特港的海底。
“你能不能稍微认真点?我们偏离航向了。”
我瞪着崔子。我在这累的满头大汗,这个小杂种倒是舒舒服服地坐在那,漫不经心地用滑溜溜的手指翻弄着卡牌。他瘦成那样,划桨也划不动,可是一边批评我一边像个德玛西亚老爷一样卧着,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他说得对——海流把我们往南推了几百码的距离,我必须多花些力气才能划到预定的位置。所以我更是火大。
“想和我换换就随时吩咐,老爷。”我恶狠狠地说。
“不行,”他说着,把三张卡牌正面朝下摆在面前的木桶上。“忙。”
我愤愤不平,回头确认方位。我们正在通过一片尖锐礁石组成的密林,如同从海里竖起的一把把匕首。当然,露出海面的礁石并不成问题。行船如接事,你看不见的尖刀才是真正的杀手。
这片礁石被称为“寡妇制造者”,它们多年间已经夺走了数十条船。你依然能看到触礁船只的残骸:折断的桅杆嵌在礁石中间,碎裂的木板随着旋涡打转,烂掉的攀船网缠在礁石尖锐的顶端。
大多数残骸都要归功于那些蠢到家的船长,不舍得花钱雇芭茹族的浪语者领航进港。不咋聪明啊,省钱赔命。
好在,我们涉足寡妇制造者的范围不过是从艏到艉十尺长。这条漏水的小船名叫无惧号,必须承认,虽然我们几个小时之前才见面,但我已经越来越喜欢她了。她其貌不扬,棱角之处有点生锈,油漆也掉了许多,但她目前还没害我们淹死,很了不起。而且她也没有对我划的桨指指点点。
崔子依次翻开三张卡牌。他皱起眉头,然后拿回手中洗牌。自打我们从白港摸出来以后他就一直在鼓捣卡牌。开牌的结果似乎让他胆寒,但我没有再多想。今晚在海湾里折腾一趟是肯定不会有任何收获的,但我们必须做出全力以赴的样子。多亏我们预收了一半的金海妖。
在我看来,我们就只能收到这一半了,我毫无怨言。白赚谁不赚。
一捧海水被我的桨打到崔子的脸上。他停下洗牌的手,抬头瞪我。“能小心点吗?”他说。
能,我相当小心了。
“抱歉咯。”我耸了耸肩,继续划桨。
他摘下帽子抹了把脸。抹完以后又瞪我一眼,把帽子带上。再把帽檐拉低,想让自己显得神秘。我瞅着傻透腔了。
我忍着脸上的坏笑,把一支船桨深深没入水中。这次非常解恨,不偏不倚地泼在他侧脸。哗。
“噢,幸运女神开开眼,”他厉声说道,对我怒目而视。一根手指伸进耳朵用力掏了一通。“你这就是故意的。”
“没忍住,”我说。“赖你自己,打扮得那么光鲜,莽贵的大衣,还每周都洗澡。唤醒了我恶毒的一面。”
我又泼了他一把,这次下手有点重了。他浑身湿透。火冒三丈的他站起身,朝我伸出一根手指,但这么大的动作让无惧号猛烈摇晃起来。他立刻坐下去,双手扶着小船的两舷,脸上恐慌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纵使他那么爱臭美,在那个瞬间,崔子的全部潇洒淡定全都被扔下船了。
我摇摇头笑起来。现在想起来依然很好笑:他身为大河游民,大半辈子都活在比尔吉沃特,但依然不会游泳。
他的眼神在朝我扔刀子,一头喷香抹油的头发现在像海草一样湿哒哒地贴在额头。我想忍,但这幅景象还是让我咯咯笑起来。
“你这个傻货。”他说。
我继续划桨。过了一会,第三响钟声从比尔吉沃特的港口传过来。
“我们到了。”崔子说着,又开了一次牌。
我回头看去。一块崎岖的礁石高耸在前方,大得足以称得上是一座小岛,但看上去与任何其他礁石没什么不同。
“真的吗?”
“是真的,”他不耐烦地说,估计是依然因为一身湿而怀恨在心。“我已经反复看了许多遍。卡牌始终告诉我就是这里。”
崔子的卡牌能耍出许多花样。他能用卡牌任意进出密不透风的地方,在我们干活的时候还莽好使的。我曾看过他用一张卡牌引爆一辆推车,那效果就好像里面装满了火药。但他今晚的手法是老派的大河游民传统。必须说,通常都很灵验。
在崔子的指挥下,我把无惧号划向礁石的方向,划到背风向光滑的岩面。海面起起落落,好像随时要把我们砸到礁石上去,但我把她稳住,等崔子告诉我找对地方了,果断抛下锚。
面前的礁石高高耸立。
“那……我们咋爬上去?”我问。
“不上去,”他说,“卡牌告诉我,圣坛在里面。”
“我怎么没看见洞口。”
我看到崔子面露笑容,然后我的心凉了。他伸手指向船舷之外,水面以下。
“你不是讲真的吧。”我喃喃地说。
上次我们在比尔吉沃特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被淹死,当时我被捆在一门炮上,被从船舷上踹下水。崔子救了我,但那次可是险象环生,我不想再来一次。
“恐怕是真的,伙计,”他说,“除非你想让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好让你一个人带着货逃跑,再独吞剩下的那份金海妖?别想美事了。”
我可不会忘记这个粪蛆生的杂种曾把我晾在太阳下暴晒,自己带着钱逃跑,留我自己吃果子。我被关起来的那些年岁可是没处讨回来的。
“我以为你觉得圣坛根本不存在呢,”崔子说,“没记错的话,你说这趟活是‘摸黑抓虾’,来着吧?”
“好吧,我依然觉得这就是一大堆迷信的马粪,但万一被说中了,我得拿到我的那一份。”
现在变成他一脸坏笑了,因为我开始脱下外衣和鞋子。我把子弹和雪茄装好,确保不会沾水。然后仔细查了又查,用防水布把我的大号双管霰弹枪“命运”包得严严实实——这可是我在皮尔特沃夫特别定做的。然后我把枪稳稳捆在后背,挽起袖子。
“这个隧道,在哪呢?”
我一个猛子扎下去。希望别正好扎到一群饿疯了的剃刀鱼中间。
真他娘的又冷又黑,但我依然使劲蹬,迅速下潜。鱼和鬼知道啥东西在我眼前窜来窜去,在我余光里闪烁。
在那。虽然下面很黑,但还有一块,更黑的地方,在更深处。通道的入口。看来崔子的卡牌说对了。我游了进去,立刻意识到外边的海水跟这比起来根本算不上黑暗。我甚至都看不见眼前的双手。洞也不算宽——我每划一下水,手指都能刮到两侧光滑的石壁。
我回头瞄一眼,看到蓝色的小圆圈,那是通道入口。我估摸着,这一口气刚好足够回头升上水面。如果我再往前,就甭想原路返回了。
崔子最好别算错喽。如果我淹死在这里,我发誓,下一个蚀魂夜我一定会回来找那小崽子算账。
前方有光,我蹬了一下石壁向前游过去,感觉有出路了……才怪。是该死的水母发出的光,它的触须像夺命的拖网一样漂浮。我可不敢离它太近。
我继续游,现在完全看不见了。恐慌像血月的潮水一般疯涨。我撞上一堵正前方的墙,在那恐怖的一刻,我以为自己扎进死路了。求生的本能涌上来,我拼命上浮,寻找空气,但脑袋却撞上了顶端的岩石。真够劲儿。寒冷麻痹了疼痛,但我能觉察到水里混了血。出血可不是好事。狂鲨能在几里地以外嗅到血味……
我感觉自己无路可逃,就像一只老鼠被封进了水桶。这次我可能真的要淹死了。
肯定还有别的路。我走投无路地四下摸索,试探着周围的石壁。石头表面似乎刻着螺旋形的纹路,但我现在根本没兴趣。我肺里的空气如同毒气,我的力量开始衰竭,这时我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踢水穿过去,突然看到头顶有月光。我向上游。突破水面。猛吸一口气。我活了!
我一边踩水,一边环顾四周。我在一处岩洞中,顶端通天,月光从上面洒下来。
我游到一处平缓的石台旁边,爬上岸。和我脑袋一样大的螃蟹咔哒咔哒地爬开。每只螃蟹都长了一只硕大的蓝色蟹钳,它们挥舞着钳子,似乎是在抗议我的到来。嗯,我无所谓。从来都不喜欢螃蟹。让我浑身肉皮发麻。腿儿太多了。
要紧的事先办。我解开命运,打开她的防水布。在月光下迅速检查了一遍,试了一下上膛的装置和扳机。看起来不错。我装了几颗子弹,突然感觉自己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了。只要我把命运这杆好姑娘抱在手中,整装待发,就没什么能让我害怕的东西。
“你可真够磨蹭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差点双管齐射,然后我意识到是崔子。他正靠在一块石头上,摆出一副高贵优雅的样子,他毕竟是用卡牌的力量轻轻松松进来的。
“差点把我吓尿裤子了,你个笨蛋杂种。”我吼道。
“你流血了。”他说。
我摸了摸头顶。手被染红了。“死不了。”希望我没说错。
他可能在故作潇洒,但崔子依然还在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担心。虽然我嘴上不会承认,但我心里还莽感激的。
“别太激动喽。我没事!”我瞅了一圈,发现每一寸岩壁上都刻了弯曲的纹路。芭茹的石刻。我花了一阵才意识到它们是什么。
“好多海蛇。”我说出摆在眼前的事实。
呵。或许这趟摸黑抓虾的活到底还是能抓到点东西的。
“还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吗?”崔子问。
我嘟囔了一声。虽然我开始觉得自己错了,但我可不会让他得意。
说到底,我们被雇来要找的东西,是比尔吉沃特传说中的物件,任何脑袋清醒的人都会认为它根本就是假的,就跟潮汐海灵一样,或者那些关于召唤师的传说一样。
深渊王冠。
据说无论是谁,只要带上那顶王冠,就能命令海底巨兽。而命令海底巨兽的人能够掌控蟒行群岛周边的海流。掌控了海流,那,你自然也就掌控了比尔吉沃特。
所以王子才那么不择手段地想要把它捧在自己那双冒金光的手里。如果他能戴上深渊王冠,厄运小妞就拿他彻底没辙。
“那,圣坛在哪呢?”我问。
“那边还有一条路,通向更里面。”崔子说着,指了指岩洞深处。“可能过去就到了。”
“最好别再让我游泳了。”我喃喃地说。
崔子找到的“路”差不多就是一条石缝。他瘦得皮包骨头,跟个鲽鱼似的就钻过去了。我可健硕多了——有这膀子肉才更爷们。结果挤过去的时候崩掉了几颗扣子。
我大气都喘不上来,只能细声嘟囔着骂娘,都怪今晚上那碗双人份海鲜杂烩汤。然后崔子对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把指尖挡在自己嘴唇前方。
我最后吭一声穿了过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然后那股味道像一记直拳打在我脸上。这股恶臭有点像屠宰码头上那种鱼肠子鱼下水的腥味。呛眼睛。也让我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月光沿着岩洞顶端的缝隙漏下来,不过依然很暗。我花了好一阵才看清这里四处堆放着的沉船残骸和被遗弃的货物。这里简直是囤积狂的天堂,各种各样的垃圾和废物填满了每个角落和缝隙。
这个洞穴比之前那个大许多,而且几乎每个地方——除了被垃圾堆盖住的地方,都布满了芭茹的石刻。更多海蛇。看来石刻的内容只有一种……
洞的一边有一大潭黑水,估计是通向刚才那条差点淹死我的通道,但这么多残骸和垃圾不可能全是被海浪冲进来的。绝不可能,肯定是有人捡进来的。说真的,垃圾堆放的似乎也有种奇怪的规律,但恐怕是只有脑袋弦被拧成水手结的人才能想出的规律。
这里有桶、盒子、箱子、网子。有渔具和上锈的鱼叉,有烂掉的长绳子。成堆的贝壳和石头,按照奇怪的层次堆叠起来,还有一罐罐发出腐臭的液体和鬼知道什么东西,摆在浮木充当的架子上。
一个船锚倚在墙上,一尊爬满藤壶的船首雕像嵌在几块乱石中间——雕刻的是长着鱼尾巴的丰满妞。她的油漆已经剥落,看上去就像是被剥了皮。
残破的桅杆在洞顶纵横交错,就像歪歪扭扭的顶梁。桅杆上垂下长长的海草,还有一团团鱼刺和树杈慢慢打转,被丝线和毛发缠在一起,夹杂着烂掉的风帆撕成的碎布。
在那里,远处岩壁的阴影下,半藏半露地,在杂七杂八的东西之间,有个东西像极了……
“你觉得是那个吗?”我小声问。
那是某种祭坛,直接在岩壁上刻出来的。形状像极了一大堆海蛇聚在一起——红色的鳍,蓝白的斑点,乌黑的后颈,一大群。祭坛周围是好几百根没点亮的蜡烛,到处都是融化的蜡,还有各种动物的头骨好几十颗。也有好几个人的骷髅头。
“深渊圣坛。”崔子的声音里充满敬畏。他一直都很迷信,毕竟是大河游民。“是,就是这个,错不了。”
崔子开始寻路向圣坛走去。我放慢脚步跟在后面,盯着黑影处。感觉这个时候通常都该出岔子了。我们遇到的情况通常都是这样。当然,我也在盯着崔子。
“你最好别偷摸把王冠揣起来,”我吼道。他恶狠狠地瞪我一眼,但没回嘴。
突然我看到了什么东西,心跳停了一下。
有一个老太婆躺在附近一个齐膝高的石台上。我差点没看到她,目光扫过去以后才意识到有个人。
“见鬼了。”我喘息一声。现在我的心跳恢复过来,响得像诺克萨斯军鼓。
她面朝上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就像死人的雕像。事实上,看她的样子可能已经死了,或者离死不远了。她的衣服已经烂掉了一半,她的肤色如同死了一周的臭鱼。可能是因为月光,或者是因为没有月光,总之她皮肤薄得透明,皮肤下面的血管黢黑黢黑。
“这,呃,这有个老太婆。”我低声喊道。
崔子在圣坛旁边,正在专心看着。“哈?”他心不在焉地说。
“我说这有个老太婆。”我稍微大声重复了一遍,同时瞄着看她有没有醒来。她一动没动。
崔子回头看。“她干嘛呢?”
“睡觉呢,”我悄声说,“或者等死呢。我不知道。”我闻了一下,差点没呕出来。“不过她太臭了。所以估计是死了。”
崔子露出他那忧虑的表情,两撇眉毛拧到一起。一般只有在抓到一手烂牌,或者外套溅上污点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个表情。他那件外套是在皮尔特沃夫量身定做的,贵的离谱。
“我猜……就别管她呗?”他说。
好主意。我换了个话题。“见着王冠的影儿了吗?”
“没。”他回身转向圣坛。“应该就是在这里……”
我向他走过去,想帮忙一起找,这时那个老太婆在我身后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我立刻回身,举起霰弹枪,但她没什么动作。看来,还活着。
我看了看自己,然后提起枪口冲向天。我要干嘛,朝着睡觉的老奶奶开枪吗?无论她多臭,可能开枪打她也只会给我们招来一整船都装不完的厄运。
我回过身继续走,一直回头盯着那个老太婆,万一出什么事呢。然后我踩到了什么东西。会动的东西。那个东西发出了一声被堵住嘴的尖叫。
这里还有一个人,完全被埋在一堆发烂的帆布下面。
他像一只无路可逃的野狗,从我身边爬开,瞪大了惊恐的双眼。从他的穿着和一枚金耳环来看,他像是个水手,但肯定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然后我看到他腿上绑着上锈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被钉死在旁边的岩壁上。
看到他没有威胁,我放低了命运的枪管。我对崔子点点头,他也已经转过身,发光的卡牌蓄势待发。
“放轻松,”我对那个囚徒伸出一只手,说道,“我不是来害你的。”
“带我出去,”他小声说道,目光在我和那个睡觉的老太婆之间来回跳跃。“我不想成为祭品。我只是被派来找王冠的!带我出去,带我出去,带我出——”
他越来越慌乱,声音也越来越大。鬼知道这个可怜的家伙被绑在这多久了?而且为什么被绑?
“没事了,小伙子,小点声。”我说道,尽力让语气显得平静。
“——带我出去,带我——”
“让他闭嘴。”崔子压低声说。
“为什么总是你在使唤我,啊?”我狠狠地说,夸张地扭头看向我的同伙,伸出一根指头戳向他。“不用你说,好吗?这跟那次在——”
简单的迷惑手段,其实是我跟崔子学的。用突然的动作让对方涣散,让他们看向你指的地方,然后他们就看不见你的后手动作了。
说着就来了:那个囚徒疯狂的目光看向崔子,于是等他发现我靠近的时候已经完了。我用命运的后屁股糊在他面门正中间。我不想杀他,但我要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我回过头瞄了一眼,看起来那个老太婆什么都没听见。估计已经聋了。话说回来,这个水手的样子可够狼狈的。我有种感觉,他莽不对劲的……
“干的漂亮。”崔子说。
我对他点下头,然后半跪在不省人事的囚徒旁边。他看上去有点眼熟……“我好像认识他。”我说着,扯开他的领子,撤掉几颗扣子。没错,果然有——一个尺寸不大的纹身,一对大口径手枪。“错不了,他是厄运小妞的手下。地位还挺高。估摸着她会愿意出重金赎回他。”
崔子饶有兴致地吭了一声。“看来王子并不是唯一一个追查王冠的。”
“看来没错。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能出更高的价?”
“先找到东西再说。”他答道。
“他刚才说什么祭品来着?”
依我看,如果那个老太婆能制服厄运小姐的手下,那她一定有帮手——可能就在附近。要么就是她的外表在唬人。不管怎样,我可不想在这地方呆太久。
“咱还是走吧,”我喃喃地说,“感觉不对劲。”
“我们就要大功告成了!”崔子说,“就在这里,绝对的。再给我点时间。”
真是怪事,居然是我想半道开溜,他想留下来。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我又担心地回头瞄了一眼那个老奶奶,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你快点。”
崔子坐到地上,开始在面前发牌,正面朝下,摆成对称的牌阵。我不打扰他,开始四处捅咕,用命运的枪管试探黑黢黢的地方,脚下也更加小心。我找到了一些古老的、斑驳的硬币,惊喜地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几枚金海妖。我挑出来揣进兜里,余光瞄了一眼崔子,确保他没看到。
“你确定在这地方吗?”我说。
崔子亮出一张卡牌给我看。上面的图案看上去……嗯,看上去像海蛇形状的金色王冠。
“这张牌我好像没见过。”我说。
“我也没见过,”崔子说。“它就没存在过,现在突然出现。王冠肯定在这。就这附近。”
我从来都搞不懂他的卡牌。
我继续找,但过了一会,我突然有种被监视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点不自在。我原地转身,看向黑暗。我的余光里似乎看到有东西在动弹,但只要一看过去就立刻消失不见。我努力打消这个念头,可能只是螃蟹吧。还是得说,最好快点从这出去,越快越好。
崔子在喃喃自语,然后收起卡牌。他环顾四周,眉头紧锁。“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正在被监视?”
看来不是我自己的错觉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因此而感到宽慰。我又觉察到些许动静,然后发现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地面上一个倒扣的水桶。
那玩意——是不是动了?
我紧盯着它,过了一会,那个水桶真的在地上动了一寸,轻轻挪了一下就又不动了。我觉着自己这辈子见过许多怪事,但像这样偷偷摸摸的水桶,还是第一次见。
我走近一部,俯下身仔细瞅。水桶侧面有个洞,好像……没错,有一只眼睛正在向外瞅,正在瞅着我。又大又黄的一只眼。
“抓到你了,你个小——”我说着,对着它端起命运。
见到自己被识破了伪装,那里边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翻开水桶使劲跑。我差点就开枪了,定睛一看是个娘屁的八爪鱼。我听到崔子笑出了声,与此同时那个软乎乎的玩意在岩洞的地面上到处呲溜,速度出奇的快。
它只长了一只眼,而且一边往后躲一边盯着我。
“这……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崔子说。
那个瘦长的绿东西滚到了那个老太婆睡觉的石台底边,然后伸上去一对触手,开始往上爬。
“哎,别让它吵醒她!”崔子低声喊。
“你要我怎样,开枪吗?就不怕枪声把她吵醒吗?”
崔子抽出一张牌,但没有出手,估计是怕打中那个老太婆。“我哪知道,你上手去抓行不行!”
“别想让我碰那个单眼八爪鱼,托比厄斯。”
我叫了他的真名,他立刻使劲瞪我。“我跟你说过别管我叫那个名字,”他说,“我改名叫崔斯特•菲特了,改了宿命,好吧?”
我翻了个白眼。“我可不管你叫那个。这名字太蠢了,而且还很假,而且还——”
那个老太婆突然发出颤抖的鼾声,我们立刻停止了嘴仗。我们看过去,那个黏糊糊的玩意用触手缠在她脸上。它爬上了她的头顶,发出恶心的咕噜声,然后像一顶怪诞的帽子一样扣在她头顶。它的大黄眼睛眨了一下。
“不对劲。”我喃喃地说。
然后那个老太婆腾地坐了起来。
喏,我肯定会坦荡地承认,老太婆坐起来的时候我发出的叫声不那么光彩。但说真的,崔子的叫声比我还丢人。
那个老太婆的双眼突然睁开。瞳孔浑浊得像海蛇的奶。虽然她可能看不见,但她还是把头扭向了我俩的方向。
“又进来耗子啦,偷偷摸摸找什么呢?”她的声音听上去,呃,果然就和你想象中头顶爬着八爪鱼的老海巫的声音一样。“淘气的耗子,我这什么都没有,喔,不对……”
“稍等一下,老夫人,”我说话的同时,她甩开双腿,赤裸的双脚踩到岩洞的地上。我端着命运对准她,但她似乎并不在乎。“我们不是耗子,我们也不偷东西。呃,我们是要偷点东西,不过——”
我看向崔子。
“你倒是帮我一把啊?”我低声喊道。
“我们在找深渊王冠,”崔子说,“如果您肯赏光交予我们,就不会闹出乱子。”
那个老海巫站在那,手里拄着一根海蛇头形状的拐棍。之前我咋没注意到。她用那空洞、浑浊的双眼看向我们,露出一口没牙的诡异笑容。“傻耗子,蠢耗子,”她一边说着,一边口中流涎,“早就淹死了。许给了海底巨兽,却不自知。”
她用拐杖敲击地面。岩洞里发出一阵震颤,那潭黑水激起波纹。传出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像许多树枝被折断,然后四周的岩壁都开始动起来。
有东西正在从四下的黑暗之中爬出来。
巨大的东西。
“螃蟹,”我喃喃自语,“肯定得是螃蟹。”
这可不是普通的螃蟹——虽说,就算换做平时我也觉得长这么多腿的东西不是什么普通的动物,但这些家伙完全是另一种东西。它们的个头足有马车厢那么大,而且看上去莽凶的,像是要把我们胳膊腿都卸下来。
它们咔哒咔哒地向我俩爬过来,每一只都挥舞着巨大的蓝色蟹钳。必须要说,当蟹钳大到能把人拦腰夹断的时候,看上去立刻更吓人了。又有更多螃蟹从水里钻出来,窸窸窣窣、喀啦喀啦,横着往岩洞里走来。
“吃枪子儿吧,你个长腿儿的杂种……!”我吼叫着双管齐发,打中了冲在最前面的巨蟹。
枪声震耳欲聋,十足的力道把巨蟹向后崩开几步。一道红色闪过,崔子把一张卡牌飞进它们聚集处的中间。卡牌炸开,把它们笼罩在巫术的火焰中。
我重新上膛,刚刚来得及对着另一只巨兽开枪,把它巨大的钳子打成了碎片。蟹壳的残渣和湿哒哒的白肉洒了一地,那只巨兽后退几步。我的第二发子弹轰碎了它的眼柄和上颚,它仰壳躺倒。我的命运,劲儿大的像头骡子。
一只螃蟹想从侧面包围崔子,我冲他喊了一声。他飞扑着躲开,在地面滑铲躲过夹上来的蟹钳,然后甩出又一张卡牌。那张牌击中巨蟹时闪出金光。那只巨蟹立刻一动不动,定在原地。我刚好上膛完毕,上前一步把它轰成蟹酱,落回到水中。
“我们赶紧走啊!”我催促道。
“拿了王冠再走!”崔子一边对我喊,一边躲避蟹钳。
我感觉他好像莽坚决的。要知道,以崔子的老习惯,只要事情有点不对头就会立刻溜之大吉,把我留在原地收拾残局。但他发誓自己不会再那样了,看来他是打算用命来证明自己。好吧,真是太他娘的蠢了。够爷们,但太蠢了。
“要货还是要命啊!”我喊道。
我又开了一枪,但就在我扣动扳机的同时,一只娘屁的螃蟹用钳子抓住了命运的枪管。我瞄歪了,击中了深渊圣坛,把它轰碎了。
我要补充一句,那个海巫一直远远躲在一边,像个妖怪一样发出狂怒的尖叫。
我开始跟那只螃蟹较劲。我肯定不会松开命运,而那只螃蟹好像也铁了心。
我怒吼道,“这是我的,你个蹬腿的——”
一对卡牌划过,切掉了巨蟹的两只眼柄。这下它松开钳子了,然后胡乱走来走去,撞上岩壁和其他螃蟹。
我点头致谢,但崔子没有看我。他正在向下望着圣坛。呃,准确地说是圣坛原来所在的地方。现在那里只有一对碎石块了。看来它里面一直都是空的,而我射偏的那一枪把它打开了。
“哎呦,瞧瞧啊。”我说。
看来里边葬了个人。那个人现在只剩下一堆枯骨,在乱石堆里支出来几个棒子。而骷髅头上正戴着一顶斑驳的王冠,闪光的地方像是黄金的,形状像是一只吐信的海蛇……
我瞄了一眼海巫。他对事态的发展显然莽气愤的。她一脸怨愤,平地升了起来。那一刻我还以为是自己头被撞得太严重了,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敢确定自己没看错。
我没眼花也没疯。她真的悬浮在距离地面两尺多高的空中。
“呵。”我只能吐出一个字。
老巫婆龇牙咧嘴,提起拐杖向我们戳过来,然后凭空出现了一个洞。必须得说,这个招数根本就没什么作用,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洞大概和一枚炮弹一样大,至少一开始是那么大,但随后开始往外扩,就像船身上的裂口一样越来越大。冰冷的海水从洞里喷涌出来,我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
洞里还有动静,一只巨大的黄色眼睛出现了,看向外面的同时,瞳孔突然收缩。看上去有点像海巫脑袋上趴着的那只八爪鱼的眼睛,只不过有它一百倍,不对,一千倍那么大。我感觉它来自深海的某处,最黑暗的海底,但现在它就出现在这里,用眼珠子盯着我们,感觉我们就像是渔线末端的饵料。
等我再看,那只眼睛移开了,两个巨大的触手从洞里伸出来。我打空枪膛,直接射断了一根触手。它软乎乎地掉在地上,一边抽打扭动,一边喷出蓝色的血。另一根触手抓住了一只巨蟹,轻松举起来,拖回了洞里。
老巫婆依然飘浮在空中,露出邪恶的笑。她似乎在轻松开心地欣赏她的巨兽把我们解决掉。
“赶紧把那个倒霉王冠拿上!”我喊叫着,重新站起来,忙乱地摸出两颗子弹。
那只黄眼睛又贴到洞口向外看。它看向崔子,但我又喊又叫又挥手,于是那个巨大的瞳孔又看向我。
一根触手伸出来缠住了我,他娘的差点勒断我的肋骨。它把我提到了空中,要把我拖进洞里,但我可不想被拖到另一侧那个鬼都找不着的地方,我端起了命运,对准了那只眼睛。
我感觉它的凝视里是有智力的,一点也不像大笨海怪。它看到了命运,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因为那只眼睛要撤回去,速度很快。但没我快。命运一声咆哮,喷出火焰和硫磺,然后我听到——而且感觉到——巨兽痛苦的吼叫。
我突然落到地上。水流继续涌入岩洞,冲得我满地打滚栽了好几个跟头,最后被拍到墙上。好在我还紧紧抓着命运——我可不那么急着回皮尔特沃夫再请人造一把。但她可能在我刚才打滚的时候进水了。
我抬起头吐出一口水。感觉我刚刚喝了半个比尔吉沃特湾的海水。我看到了崔子,他正在从骷髅头上摘下王冠,然后对我轻轻点头。
“现在咱们可以走了。”他说。
我爬着站起来。看来,洞另一面的巨兽暂且是被打退了,但洞口依然在喷水。现在整座岩洞都泡在齐膝深的水里,残骸和垃圾四处漂浮。那些巨大的螃蟹并没有逃走,不过正在团团打转,它们搞不清目前的状况。
巫婆的囚徒现在醒过来了。他爬到了一块岩石上方,惊恐地环顾四周。也不能怪他。他还被铁链捆着,水位继续涨下去的话,他可就不妙了。
我短期命运瞄准铁链扣动扳机——至少我应该给这个老伙计一个殊死一搏的机会。但什么动静都没有。看来她内部的机械装置的确是进水了。
“抱歉了,朋友。”我耸耸肩说道。
巫婆看见崔子拿了王冠,发狂似的嘶吼。她开始向我俩的方向飘过来,脚尖在冰冷的海水上拖出一道轨迹。
崔子把王冠扔给我,我笨拙地接住。
“为什么要给我?”我必须大声喊才能盖过呼啸的流水声。
“估计你不肯让它离开你的视线,”他喊着回答,“你不信我带着它转移出去以后还会等你。”
我考虑了半秒钟。必须要说,我有点吃惊,也有点佩服。如果崔子一直这么够意思,我没准还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不过,巫婆现在冲我来了,看起来她正在嘀咕着什么诅咒。我也说过,我并不迷信,但我也不蠢。我把王冠朝他扔回去。
“我信你。”我喊着说,“多多少少吧。”
我又瞄了一眼巫婆。她身后,那个大黄眼睛又透过洞口往外看了。我有一丝得意,因为我看到了命运在上面咬下的恶狠狠的红斑。
崔子扔出三张卡牌,每一张都拖着巫术火焰的轨迹,但巫婆随手比划了一下。一道无形的力量挡开了卡牌,它们没能命中目标。她继续往我俩这飘过来。
她又露出没牙的诡笑,溃烂的牙花子暴露无遗。看起来她是觉得已经把我们逼进死路了。
“走,赶紧出去!”我对崔子喊,同时我也把命运挂到肩膀后。没时间用防水布把她包好了。如果我能逃出去,一定给她好好保养一番。
“外头等你。”崔子说着对我挤了下眼。我信他的。谁能料到我俩还能这么铁?
“抓住他们,上!”巫婆尖叫着喊道。
她用拐杖指向我们,那个巨大的怪物往前冲,想要从那个洞口钻出来。一大团出手挤了出来,伸向我俩。
该走了。崔子玩起拿手好戏,卡牌翻飞,集中精神。然后他就带着王冠消失了。
轮到我了。我助跑几步,一头扎进黑暗的深潭中,身后无数触手像鞭子一样抽过来。我真的非常希望这里和我进来时游过的通道是相连的,不然刚才那下英勇的一跃就显得莽疯癫了。
我跳入水中,向深处下潜,然后开始游。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现在根本就不是小心的时候。如果我迎头撞上石墙,那就撞吧。现在我根本不怕撞墙。
太好了,看来我的感觉是对的。我俩眼一抹黑,从一块巨石下面游过,然后从另一面浮上来。回到了刚才第一个洞穴。我能听到海巫愤怒的尖叫,在山洞里反复回荡。我感觉随时都可能突然钻出来来要命的
大触手,把我拉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潜下去。
我浮出水面用力喘息。回来的时候应该容易一些,因为我已经有了方向感,但还是差点淹死。
一双手抓住我,把我捞了上来。臭骂几句以后,崔子和我都翻身上了船,我们的无惧号。
“你咋就这么沉?”他哀怨地说。
“你咋就这么瘦?”我顶了回去。
我不知道海巫和她的宠物是不是还在后面追,但傻子才留在原地等结果。我抓起船桨,开始划水。
有一艘大船正在等我们,就泊在寡妇制造者外侧。这是一艘流线型的单桅帆船,以速度见长——是飞升女皇号。这是一艘过分华丽的船,船身上装饰着黄金的叶子,船首雕像是一个猫头的女子,估计雕就是所说的“飞升女皇”。
“看来王子很想拿货,啊?”崔子说着,那艘翻船开始驶向我们。
“看来是。”
几分钟后,女皇来到我们旁边。上面扔下一张网,爬倒顶端的同时,急切的水手们七手八脚地把我俩扶上甲板。
王子和他的船员来接我们了。这个王子一直都是个怪人。自称是恕瑞玛沙漠古代统治者的后裔,举止浮夸,脸上厚厚一层金粉都结成硬块了。不过出手总是很阔绰。
“拿到了吗?”王子问道。他非常急切,甚至舔了一下金色的嘴唇。
“钱到了吗?”我问。
两个大袋子,装满了金海妖,扔到我们脚前。我弯下腰检查了一下。够分量。就像我说的,王子总是出手阔绰。
崔子交出了王冠,王子接过去,毕恭毕敬。“深渊王冠。”他惊叹道。他端详了一阵,然后把它戴到自己光滑的金色的头顶。
他脸上浮现出瘆人的笑容。他对我们点头致谢,然后大步走向前甲板。他迈上船头,探出上半身,面对开阔的海洋,双手举高。
“起来吧!”他大喊着说,用尽全部气息,“听从我的召唤吧,深渊中的栖息者!起来,来到我面前!”
王子的船员们期待地看着。我和崔子对了个眼神,看向下面的无惧号。
我真没觉得那顶王冠能管用——所以如果被我猜中了的话,我们最好别在现场。但是经过我今晚见过的那些事以后,我也不排除它管用的可能。如果真管用,那,好像我们更应该躲得远远的。再说,那个老海巫没准也不太愿意让别人用她的东西。
虽然做好十足准备,但我还是吃了一大惊: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怪物,冲破飞升女皇号右舷几百尺的高度。
崔子和我,我俩已经划出半里远,但即使从这个距离看过去,那个巨兽的尺寸也让人一时间无法理解。
“呵。”我只能吭出一个字。
崔子甚至一个字都吭不出来。他站了起来,一时间忘记了翻身落水的恐惧,瞪圆双眼,嘴巴张开,对着远处的海怪哑口无言。
我能依稀辨认出来王子的小小身影,正站在飞升女皇号的甲板上,依然高举着双手。
巨兽依然还在不断升起。远看可能会误认为是一座小岛,但老实讲,没有几座小岛上会带着要命的荧光诱饵,还有长如船龙骨的尖牙,还有一大堆弯曲的触手,还有像月亮那么大的苍白死鱼眼。
感觉它动作中透着一丝慵懒,那个庞然大物伸出触手卷起飞升女皇号。翻船倾侧,大炮和船员纷纷落水。我依然能看到王子,他紧紧挂在前甲板上。然后那个巨兽的血盆大口咬了下去,吞掉了翻船的前半截——王子还在上面。
片刻过后就结束了。还没等第五声钟响起,飞升女皇号存在过的一切证据都消失了,那头巨大的海兽也消失在海面下。
“呵。”我又蹦出一个字。我敢说我俩谁都没想到是这样收场。
过了一会,我开始划桨。直到我们回到白港,踏上结实的土地以后,我们才开口说话。
“这,可真……不一般啊。”我说。
“确实。”
“估计那个海巫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吧?”
“估计也是。”
我嘟囔一声,然后我俩静静地站在那,回头看向海湾远处。
“喝点?”崔子最后开口说道。
我突然想起来在巫婆洞里偷偷揣起来的几枚金海妖。最好赶紧花出去。
“喝点。”我点点头,“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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