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中美共建新型大国关系牵动世界本站

图①:2014年6月10日,中国国际航空公司首架北京—华盛顿直航飞机降落,标志着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在中美两国首都之间的直飞航线正式开通。

图②:2014年6月18日,由中国、美国、新加坡、文莱4国舰艇组成的多国特混编队在进行编队运动训练。

图③:2013年3月26日,美国前国防部长科恩到访南开大学,为学生们做了“美中关系如何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的演讲。

如何落实中美两国元首就发展中美新型大国关系达成的共识,使两国关系走上一条“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道路,是中美两国及国际社会热议的焦点话题。日前在北京举行的第三届世界和平论坛上,来自中美两国以及中国周边国家的嘉宾围绕如何落实这一共识进行了非常有现实意义的讨论。本版今日刊登部分发言摘编,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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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管理和塑造一个守成大国即美国,和一个迅速崛起大国即中国之间的关系,影响着21世纪人类的命运

何亚非:习近平主席最早提出的新型大国关系这一理念旨在建立一个新形势下的安全通道。对国际社会来说,21世纪人类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就是如何管理和塑造一个守成大国即美国,和一个迅速崛起大国即中国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显然会影响人类的命运,至少影响未来50年人类的命运。在过去三四十年里,中美一直在努力塑造这种关系,特别是在过去10年里,中美关系经历了一些起伏,有时甚至走到危机的边缘。

中国提出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目标是想创造一种中美关系,使我们能够和平共处、和平竞争,而不是在经济、军事或其他领域进行对抗。这不是一个旨在对抗的关系,而是谋求共赢的局面。我们都知道,中美战略方向不同,但我们从上世纪70年代建交开始就达成这样一种共识:在全球化时代,两国越来越紧密地相互依存,中美之间如果出现冲突,两国都难以承受;合作不仅会使两国受益,也使世界受益。这个共识一直指导着我们制定双边政策、应对全球挑战。

美国政府将中国定义为“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的中间状态。然而,随着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推进,美国似乎越来倾向于将中国视作对手,而不是朋友,这加大了中方的不安。希望美方能更认真严肃地对待新型大国关系的概念,重新考虑其亚太再平衡战略。从中国的角度看,美方正将更多的军事力量转移到亚太地区,一些美国军方人士称,美方60%以上的战略力量已经投放或说将投放在这个地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本站这样一个巨大的自贸谈判,中国却没有被包括在内;最近在中国与其他邻国就领土或海洋权益发生争端时,美国似乎在选边站队,或者说强迫其他国家选边站队,这明显加剧了地区的紧张局势,增加了军事对抗的风险。

两国应该努力打造一种战略文化,也就是一种思维方式:作为全球性的负责任大国,我们需要自我克制,认真对待我们的责任。

哈德利: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是两国元首的共识。他们认识到传统的大国关系对美中两国安全和稳定形成了威胁。中国在过去30多年的经济增长中变成了全球的重要力量,但从历史上来看,新兴大国的崛起必然带来与守成大国的冲突。很多学者都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根源归结为德国在20世纪初的崛起挑战了英国的霸权,而习主席和奥巴马总统确保中国的和平崛起不会带来类似这样的冲突和战争。

两国元首凭什么认为两国可以打破这种历史规律呢?我们要看到,一些导致过去大国之间冲突的原因当前并不存在,比如中美之间没有领土争端,中美两国也没有扩张殖民地的需求。美国不会阻挠中国在全球事务中的崛起,相反还在贸易、外交等领域推动中国参与国际事务。美国充分认识到繁荣的世界需要中国的发展,因此在当前的美中关系中,守成大国并不想抑制新兴大国中国的成长。美中两国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无论是在经济、金融还是贸易层面;两国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国,两国间有充分的机制和体制存在,通过这些多边和双边渠道能够解决冲突,而不需诉诸武力。正因如此,两国的繁荣和安全是有保证的。

美中两国各自的成功可以保证对方的繁荣和发展,美中两国也共同面临一系列全球挑战,这些挑战没有美中两国的合作是无法解决的。只有美中两国合作,同时和其他国家合作,才能实现共同发展和持久繁荣。

对于亚太再平衡战略,我也认为是不必要的。这个战略的提法,好像美国曾经离开了亚洲,其实美国没有这样做,我本人也不支持“重返亚洲”这样的提法。不过奥巴马政府不会推翻自己的政策,他们可以做的,可能就是弱化这一战略的负面影响。美中两国不应推动亚太地区的经济体互相竞争和对抗,应当建立起一种机制,共同发挥领军作用。

美中应当努力合作,比如亚丁湾护航行动就可以复制,这样可以克服很多负面影响,必将给亚太带来稳定和繁荣的明天。应当冷静看待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要看到美国军力在此地区的存在一直是比较平衡的,媒体的报道中有很多夸大其词的成分。

杨荣文:中国是文明古国。中国并没有想将自己的民族特性转嫁到其他国家。因此面对这样的中国,我们应该重新审视我们内心的恐惧。在汉唐宋明时期,中国都是世界第一大国,但对邻国来说,当时的中国可怕吗?

新加坡与中美两国都有着很密切的关系,我们希望中美之间有着良好的长期关系。大国关系是不是意味着两个大国团结起来应对其他小国?不是。一旦在双边关系上有了希望,我们就应该发展这种关系,做好准备,加强互信。如果总是想着早晚有一天会翻脸,那么现在短期内的每一个行动其实都源自内心对未来的恐惧。我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因为中美两国之间有着共同点,两国是可以共同努力的,韩国和新加坡、印度、孟加拉国等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空间,参与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这样我们可能会更安全。正因为怀有这种希望,两国元首在安纳伯格庄园达成共识。推动建立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是我们的共同利益。

美国在地区争端中的选边站队加剧了中美之间的“信任赤字”。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增加信任、管控分歧是关键

哈德利: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应当遵循怎样的原则?习近平主席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起点,他提出几点建议: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美中两国必须继续努力,以此为基础,进一步发展出新型大国关系可遵循的一系列准则。我也提出几点供大家参考。首先,美国要接受中国的和平崛起,接受中国崛起成为一个全球的力量;第二,中国接受美国是亚太地区维持稳定的一支力量;第三,两国的成功有赖于共赢的合作,而不是零和博弈,美中各自的成功可以为对方带来大量的利益;第四,两国必须根据互利共赢、相互尊重的原则发展双边关系;第五,两国必须通力合作共同管控可能存在的分歧。两国和两国人民应当保持现实的态度,这种关系并不代表着两国需要牺牲自己的核心利益,或者因其他的利益牺牲国家和民族的根本利益。在市场和能源问题上,我们会竞争,竞争不可能停止,但在竞争过程中我们必须防止过激的行为。

实现新型大国关系,合作是两国关系的主流。两国应当共同应对全球挑战,共同管控分歧,推动两国关系和平稳定的发展,避免冲突和对抗。

何亚非:增加信任、管控分歧是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的关键所在。没有基本的对彼此的战略信任,特别是对彼此战略意图的基本信任,就无法将新型大国关系的理念转化为现实。目前中美双方存在“信任赤字”问题。如何加强战略互信?我们需要管理一些可能出现的危机和热点问题,要有一些行为准则,比如海军之间相互接触的行为准则。

中美之间有分歧很自然,不需要为此感到紧张。人们常常会忽略我们的共同利益,而过多关注双方间的分歧。美国前国务卿斯坦因伯格曾提到,中美之间可以采取一些共同行动。我原则上很支持他的观点:我们可以并行地采取一些行动,而不是以彼此的行动为条件,要求对方采取某些行动。

我们需要在本地区,在管理与盟友和邻国关系时,建立一种“舒适度”,或者说一种舒适的距离。中日关系紧张的程度正在上升,一些小的冲突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中美需要真正采取负责任的立场,特别是美国,不应在这些争端中选边站队。我仍然记得美国白宫和国务院过去在被问及这些问题时,常表达的是“关于这些主权的问题我们不持立场”“我们鼓励和平解决”。现在多了第三条,即《美日安保条约》适用于钓鱼岛。美国总统、防长等发出的信息很清楚,美国没有站在中国这一边,如果这个信号不断地释放出来,中国如何才能确信美国愿意与中国共同建立这种不对抗、不冲突的新型大国关系?

哈德利:战略互信到底意味着什么,各国之间为什么要强调信任呢?利益是国家关系的基础,即使是在我们最亲密的朋友之间,我们也不会用信任这个词来衡量。比如德国对美国的网络监控大有意见,却没有用“互信”或者说“不互信”来形容我们的关系。我们看待国与国的关系应更现实,应该看到共同的利益。安全困境无法根除,我们只能管控。

尹永宽:中美之间探索建立新型大国关系是一件积极的事情,通过建立这样的关系能减弱国际社会对双方关系的疑虑和担心。但这个关系的实质到底是什么?到底解决了什么问题?比如说,中美之间是否在发展这种新型大国关系时,已就比较敏感的问题提出了解决方案?所以我认为中美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必须做出一些重大妥协,否则这种关系没有实质意义,难以为亚太地区带来良性的外交互动。

做出妥协的领域我认为有如下几个:第一,美国作为一个大国,要认可中国是一个崛起的经济大国,要认可中国在世界银行以及世界贸易组织的发言权。和不断增强的经济实力相比,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机构中一直没有足够的发言权。第二,美国要确立一个长远的目标,将中国纳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中来。把亚太经济强硬分成两个阵营,既不利于中美两国,也不利于全球稳定。第三,中国作为一个崛起中的大国,要尊重并且维护一些普遍的国际准则。第四,美国可以减少对台湾的军售。考虑到过去10年间台海关系已有了很大的改善,美国可以继续保证台湾的安全,但不一定要通过大量军售来实现。第五,中国必须要在安全领域尊重现状。中方应当遵循和平发展的政策,这对中国自身的国家利益也是非常重要的。

通过共同做一些事情,中美两国可以向世人展示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潜力和能量,给世界带来信心和希望

尹永宽:在历史上,当一个国家采取一些本质上是防守的政策,如增加国防开支,但在其他国家眼中,这种防御性活动就被解释为扩张性活动。中美新型大国关系需要解决这样的安全困境,这对亚洲和平有着深远影响。安全困境很难永久消除,只能采取某种方式来缓和它。一个办法就是建立一些有效的多边机制。亚洲还没有类似欧安组织这样的机制,当然我们有东盟地区论坛,但我们需要有一个更有力的机制,一个能真正影响各国行为的机制。

哈德利:美中两国合作中,哪些领域最能给双方带来好处?首先是环境领域;第二是公共卫生领域,比如美中共同应对全球普遍的儿童疾病;第三是能源领域,发展先进的科学技术,合作开发各自的页岩气和页岩油;第四是空间探索,比如火星探索合作;第五是贸易和投资领域,希望两国可以融合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以形成亚太地区统一的贸易投资框架。我认为今年11月份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是做这件事情的好时机,美中可以向世人展示两国新型大国关系的潜力和能量,两国的合作可以给世界带来信心和希望。

何亚非:中美对全球和地区治理可以做出哪些贡献?自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我们震惊地看到目前的全球治理结构不足以应对我们遇到的问题。在地区层面也是如此,亚洲有很多论坛,比如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东盟地区论坛,但没有一个真正的平台使人们能进行意见的交流,形成有益的框架和范例,帮助国家避免冲突、进行合作。中美两国有责任利用已有平台,为地区治理结构做出贡献。中国在这个方面已发挥了领导作用。习近平主席提出建立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不仅仅是经济合作的倡议,也是推进地区治理的倡议,使亚洲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成为全球化的一部分,以此推动全球治理的发展。

哈德利:不能忽视的是,两国政府必须要向自己的人民展现自己合作的能力和意愿,尤其是在分歧问题上的合作,通过这些合作可以使人民对这种新型大国关系更有信心。新型大国关系发展道路上会有怎样的绊脚石呢?第一就是可能出现的两国中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动荡和衰退,所以两国要继续追寻各自经济领域的改革;第二是美中军力的对抗,尤其是在亚太地区的对抗。两国要进一步提升军事交流领域的透明性、促进军事交流,尤其要让两国的海军力量共同行动;第三就是无法让公众对这种新型大国关系有充分的信心。为了避免这一风险,两国必须开展一些可以吸引眼球的合作项目,解决一些看似非常困难的挑战,使两国人民对此有充分的信心。共同走到一起是一个开始,而共同做事才是真正的成功,美中两国可以先共同做一些事情、解决一些问题,这才是建立战略互信的办法,并且克服一些战略上的相互猜忌。

美中双方目前都在强调各自的核心利益。核心利益的概念很模糊,在不同情况下有不同的涵义。我们看到两国不停在给自己的核心利益表加新的内容,这会使其他国家感到焦虑,核心利益绝对不是双边关系的基础,国家之间还是应当坚持以外交的方式解决问题。两国需要共同认可我们有互利的基础,继续推进战略对话,促进两国互信,避免产生分歧和对立的潜在风险。我们应该就我们的利益价值观和对未来的希望进行对话。

陈东晓:我们都对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保持乐观,因为我们看到的更多是双方的共同利益。然而在有关互相尊重这一个问题上,中美政府有着各自不同的理解。哈德利先生认为我们应该摒弃“核心利益”,但中国认为在核心利益受损的情况下,很难再和任何一方进行互利共赢的合作。

过去我们常说冲突的根源是两国对对方战略意图的误判。然而现在中美之间已有超过19种定期对话渠道,从峰会到工作组。中美双边关系其实处于关键的十字路口,面临结构性问题。我认为未来中美两国应更多关注地缘政治问题和潜在风险。未来中美双边关系能走多远,不应当受外部力量所影响,其实是由中美自己决定的。两国应仔细考虑新型的大国关系应当遵循怎样新型的思维方式。我对此表示谨慎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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