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故乡落雪了吗

图文 | 王文远

昨儿下午跟三叔通电话,我说最近老家天气冷了,风扑到脸上,有了针扎的感觉。三叔说,他那边温度还在摄氏28度上徘徊着,草木葱茏,鲜花怒放,满街的薄裙短袖,早晚才有薄薄的凉意。

末了,三叔朗声说,老家好,四季分明,该冷时冷,该热时热,春天葱茏,冬天纯净,万物随季节而动,到什么季节就享受什么季节的生活,好呢。

三叔多年生活在南方,那里几乎看不到冬天,四季变化对南方人的生活影响是微弱的,不易觉察的。我和三叔一样,喜欢四季分明的生活。

没想到晚上,2018年的第一场雪就悄不声地落下了。有些突然,有些匆促,像一场不期而至的爱情,让人惊喜里有些措手不及。

早晨醒来,感觉有些异样,不光空气比平常多了温润,往日里楼下街巷里的喧闹也沉寂了,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叫嚷声。站在窗前眺望,雪花如温温柔柔的洁白羽毛,纷纷扬扬地袅袅,像风悄然吹来一片巨大无边的洁白的云,轻轻地落在了远山近岭、大街小巷、楼宇村舍间,雪花飞舞着、拥挤着,像急着赶赴一场人间的盛宴,争相扑向大地的怀抱。万物在一夜之间,不动声色地披上了洁白的盛妆。楼房像一座座精致的奶油蛋糕,钢筋水泥的城市忽然明亮、轻盈起来,像一朵朵可随时临风起舞的花朵。

不用打伞,出门走在上班路上,身心惬意,像走进了画家的水墨里,或者细蒙蒙的烟雨里,任雪花落在身上。

一幅幅雪景吸引着我,洁白的雪花正在覆盖大地,雪片落在草木上,屋顶上,电线上,厚厚的。走在花园的小路上,自己的脚不听使唤,踩在雪地上老打滑,好几次差点滑倒。看着杂乱的脚印,看着满眼洁白,记忆突然不由自主地往回倒流,心就想回到童年时代。

小时候,一入冬,大雪一场接一场。那时候天空似乎总有落不完的雪,大地安详,万物沉睡。在四五寸厚的雪野上,我和小伙们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在雪地里摔跤,上下学路上,双手冻得红肿,揉了拳头大的雪球互相扔,雪球在空中往来飞转,一路打闹。欢笑声像场院的麻雀,忽而飞起,忽而落下。在镜面似的冰面上滑冰,身轻如燕,摔到了,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感觉不到疼,一骨碌拾起来,继续你追我赶。

落了雪,我最喜欢捉麻雀。在场院里的麦草垛旁扫出一片空地,拿一个大筛子,一边用一截短木棍支起,筛子像一面斜苫子,棍子上拴一根细长绳,秕谷从四周向筛子下撒。然后,牵了绳子躲在远处,静心等待一次美味降临。麻雀很多,大雪覆盖大地,将一切藏得严严实实,无处寻食的麻雀,一群一群在落光了叶子的树枝上聒噪,一会飞起,一会落下,像一片一片灰色的云朵。麦草垛下的空场地,是它们熟悉的乐园。等它们埋头啄食秕谷,进到筛子下面,绳子轻轻一拉,啪一声,一些麻雀会被罩在筛子下边。

捉了麻雀,用稀泥一裹,放进火里烤。肉香在火堆里弥漫,升腾。麻雀毛多肉少,去了皮毛和内脏,只有拇指蛋大一块肉。但这是孩子们欢喜的游戏,在乎的不全是那一点点肉味,是乐趣与欢喜。那是乡村孩子最早的烧烤摊。

因节气尚未进入三九天,气温不是很低,纷扬的雪花落到水面和黑色路面上,很快就融化了。路上湿淋淋的。远远望去,街道、公路、河流像洁白大地上的黑色飘带。而树枝上,则一夜之间绽放出一树树硕大洁白的花朵。

天地迷蒙,远山、村舍、楼宇如在雾中,飘渺,迷离。那是诗意的隐藏、呈现。雪片落在手上、脸上,凉凉的。走进餐馆,身上的寒气和雪片在热气里瞬间化为水珠,灯光湿漉漉的,屋子里空气和呼吸也湿湿漉漉的。头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到架着火的炉盘上,嗞嗞地响。在一片氤氲的湿气里,食客们的言语也轻柔温婉了,少了粗声大嗓。记得有人说,空气的湿度决定绘画的性质。这时候,我忽然觉得,空气的湿度也决定和影响人的性格。老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烟雨迷蒙,小桥流水,人温婉细腻,慢声细语,北方山峦纵横,天高地阔,人性格粗犷豪放,说话办事高声大嗓,这也是水土气候的缘故吧。

也许是气候变暖的缘故,这些年,少雪的冬天越来越多,有时眼巴巴盼着落雪,落雪了,雪却飘得很少。有一年,整整一个冬天,只落了薄薄一层雪,天干地燥,医院里患感冒、咳嗽的人从早到晚排着队。今年多好,早早一场大雪,天地洁净,万物吸足水分,在寂静里静候春暖花开。

其实,既便是这样的风雪天气,仍有人向着远方风雨兼程。我少年时的玩伴几乎都去南方打拼了,为了生活和家庭,他们有的到年巴巴了匆匆回来一趟,年没过罢又走了;有的三四年不回来一次。我知道南方经济发达,钱好挣一些,他们一个人三四个月的工钱就抵得上我一年的工资。说实话,我和他们一样,也有自己的诗和远方,但看到他们的父母和孩子一年又一年,望眼欲穿地盼着与他们相聚的日子,老人守着空落落的庭院,在寂寞、孤独里守望着,田地荒芜,孩子得不到的爱,缺少管束,学业荒废,我常在心里想,我们到底在追求什么样的幸福?

“挣那么多钱干嘛,带到棺材里去吗?”有时见面,我偶尔会这样调侃他们。也许在他们的眼里,我是守旧的,没有出息和志向的。但我喜欢故乡的山水。挣得钱虽不多,但足可以养家糊口,父母年迈,女儿幼小,我不能为多挣一点钱,不能为看上去的光鲜体面,不管不顾地将家里一大堆烦难都丢给妻儿老小。

钱少了少花,多了多花,啥时候是够呢。守在小城过寻常人家的庸常日子,有时我会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肩上都压着沉甸甸的担子,都有自己的艰难和无奈,我们都得拼命往前冲,谁不想过上好的生活呢,但什么样的生活才算好的生活呢?是开好车住大房子吗?似乎不全是。欲望是个无底的洞,掉进去便很难逃出身来。我在小城五毛钱买一把小葱,能吃三五天,在南方的一线城市,一元钱买两根小葱,两个手指捏回家,只够炝一碗汤。老家菜场里的蔬菜,都是当地菜农当天从田里采择的,带着田野里的露珠。不想买,还可以回乡下的菜地采择。一线大城市的蔬菜和水果贵且不说,大多是从其他省份长途贩运过去的,不知在时间里倒腾了多少人的手。三四线的小城也有一线城市难以企及的好呢。

想起南方人还露着肚脐和四肢,穿着薄裙短衫,而北方人已在雪花纷飞中穿上了防寒服,心里也羡慕南方人,一年四季可以裸出四肢接受空气和太阳的抚摸,不用面对风雪的拍打。望着雪梨花般一片片飞扬、飘落,身上竟有了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去单位的路上,竟然看到一头野猪从山林里蹿出来,在雪地上低头狂奔,心里很兴奋。我已好多年没见过野猪了。

北方的冬天是枯索的,草木枯萎,大地光秃秃的,万物安睡,在北方生活久了,便很想在这样一个天寒地冻的季节去南方转转,感受一下北方冬天里不曾有的乐趣。也许人都一样吧,这山望着那山高,有了车,想开更好的车,有了房,看着别人小区环境优美,房子大,朝向好,就心里又想着换一个面积更大,采光和朝向更好的房子,不知足,一路不停地折腾来折腾去,身心疲惫,幸福却像美丽的雪花,转瞬融为雪水,悄然消失了。

王文远,甘肃平凉人,曾在新疆从军十二年。在军内外报刊发表新闻和文学作品若干。热爱文学和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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