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翘 鱼玄机之死

□新时报记者徐敏

鱼玄机，唐末女诗人，与薛涛、李冶和刘采春被称为唐代四大女诗人。除了过人的才情之外，后世学者最关注的话题就是鱼玄机之死了。

有关鱼玄机的相关研究首先应注意的是，其人在正史中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目前可见的所有史料均见于人们通常意义上认知的野史资料中。这些史料散见于《唐才子传》《三水小牍》以及笔记小说的《北梦琐言》等作品中。史料对于鱼玄机的人生脉络记载大致一致，但细节上有出入，学术界目前认为鱼玄机其人其事的史料大致可信。

鱼玄机本名鱼幼薇，长安人，玄机是其出家入道后所取之名。她大致生于唐武宗会昌四年(844)，卒于唐懿宗咸通十二年(871)，比晚唐诗人温庭筠小30多岁。据说与温庭筠相识时，鱼玄机作《赋得江边柳》一诗：“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温庭筠赏识其才华并收她为徒。也有观点认为，后来鱼玄机对温庭筠产生了爱慕之情，不过因两人年纪相差太大而作罢。

按照《北梦琐言》所讲，鱼玄机从小就“甚有才思”，《唐才子传》形容她“性聪慧，好读书，尤工韵调，情致繁缛”，唐末皇甫枚《三水小牍》也记载其“色既倾国，思乃入神，喜读书属文，尤致意于一吟一咏”。

可能经温庭筠介绍，15岁那年鱼玄机嫁给一名叫李亿的士人做小妾，当时李亿已有正妻。两年之后鱼玄机在长安入道，入道原因有三种说法，一种是“志慕清虚”，一种是“爱衰下山”，另一种是“夫人妒不能容”。“茫茫九陌无知己，暮去朝来典绣衣。宝匣镜昏蝉鬓乱，博山炉暖麝烟微。”鱼玄机曾在一首诗中叙述她被弃后曾无依无靠，经济拮据，甚至以典当衣物维生的生活，也许入道能够缓解她的困窘无依。

依照现有史料，鱼玄机去世时只有27岁，死因是因杀侍女而被官府判处死刑。此事详细记载在同时代文人皇甫枚的《三水小牍》中。鱼玄机之死当时轰动长安城，皇甫枚对事情必有耳闻，所以他的记载有很大的可信度。事件的大致记载是这样的：鱼玄机外出访客，留下“明慧有色”的女童绿翘在观内接待客人。后来鱼玄机怀疑绿翘与客人有私情，于是夜训绿翘，而后“裸而笞百数”，将绿翘打死后埋尸后院。有人看到了埋尸处的青蝇，告诉了仆人，仆人的兄长曾经向鱼玄机“求金”，被拒后记恨鱼玄机。他暗中调查，在青蝇处挖出了绿翘尸体。案发后，当时的京兆府尹、也是著名的酷吏温璋审理此案，唐懿宗也参与了对案件的复核，结果是“至秋竟戮之”，鱼玄机被杀。

《北梦琐言》中关于鱼玄机之死的记载仅一句话：“竟以杀侍婢，为京尹温璋杀之。”不同史料彼此佐证，鱼玄机的死因应该不错。不过回看皇甫枚记载中的细节，则大有可疑之处，比如鱼玄机与绿翘两人的对话并无外人所知，肯定是作者臆测而来，而侍女绿翘也不可能说出“炼师欲求三清长生之道，而未能忘解佩荐枕之欢”这样的句子。这并不难理解，作者写笔记小说，自然要丰富曲折的情节以吸引读者，所以对于这桩案件的细节，皇甫枚的记载大有可商榷之处。

按照我们今天的视角来看，“杀人偿命”似乎并无不妥，不过唐朝的法律和今天差距甚大。根据《唐律》，奴婢的地位“并同畜产”，奴婢被主人所杀，《唐律》中法定的对主人的处罚是：“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一年。”也就是说，奴婢有罪，主人没有通过官府而擅自杀了奴婢的，仅“杖一百”;奴婢没有罪而擅自杀了奴婢的，把主人充做奴隶一年。所以即便是杀了侍女，鱼玄机应该罪责很轻，当时因此而杀她是“量刑过重”。

事实上，鱼玄机入道前后结交了一些道士和文人，笞杀绿翘案发后，是有旧相识为她求情的，而且，根据唐朝法律，鱼玄机确实罪不至死。然而她落于酷吏京兆府尹温璋和《新唐书》评价“以昏庸相继”的唐懿宗之手，最终殒命。

不止是鱼玄机之死令人唏嘘。就事件本身而言，绿翘又何辜?在法律不够科学健全以及人生而不平等的封建社会，也许绿翘与客人并无私情却被主人打死，即便确有此事也罪不至死。这起案件中的细节，时隔千年史料匮乏，恐再难还原真相。

鱼玄机短暂的一生颇为传奇。幼有才名，青年入道，也有资料显示她容貌姣好，生活风流，笞杀婢女一事也可见她性格中凶狠的一面。不管如何，一代才女因对人施以重刑而死，终究是件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