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变区 浙江湖州拟长兴“县改区” 遭县里官民集体反对

为了说服长兴，湖州承诺“五不变”——不变名称、不变地域范围、不变财务制度、不变县级管理权限、不变县级管理制度。

在中国，一个地级市想把下面的县变成区，县会怎么做？一、无条件服从大局；b、同意但要求原利益格局不变；强烈反对，但通过组织程序向上反映。拥有63万人口的浙北县长长兴选择了更激烈的D:集体抗议。

也有领导干部站出来说“不”——两百多名老干部给县委写信，县委四大班子都反对。

5月8日，浙江长兴因“撤县换区”引发风波。面对汹涌而来的舆论，湖州决定暂缓“撤县设区”的计划，并派了一个研究小组到长兴听取民意。

在“扩权强县”的背景下，湖州为什么突然“撤县设区”？各地撤县设区并不少见。大部分都很淡定，淡定。长兴为什么集体“作案”？在这场行政区划调整风暴的背后，当地反映了怎样的利益纷争？

“不签，怎么跟公司解释？”

事先没有任何预兆。长兴县财政局官员王伟5月5日首次听说湖州要“撤长兴县设区”。消息在单位传开后，局里没人同意。

“这会拖累我们的。”王伟告诉记者，长兴作为“浙江省直属县”，财政80%归自己，20%归省。成为区后，一半交给湖州。“假设长兴2013年财政收入70亿，就变成一个区，35亿给湖州。”

财政局立即召开党组会议，向县委反馈。长兴县招商局的反应比较激烈。5月7日，该局17名工作人员全部向长兴县公安局申请示威，辩称湖州的做法“严重伤害了长兴人民的感情，破坏了长兴建设的大好局面”。

“改区后，审批权和规划权被湖州拿走了。长兴怎么活？”长兴县招商局官员陈国庆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长兴本来要投资一个大项目，但是湖州可能会统一规划，放到其他区。

企业家更是焦躁不安。“在县里工作，各部门经常踢‘球’。成为一个区之后，跑到30公里外的湖州就更难了。”长兴某镇一家热电材料厂的老板不慌不忙地说:“我一天能做两件事，以后可能一件也做不了。”

老板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镇上，但没想到镇上早就“爆锅”了。书记和市长已经签署了抗议，镇商会已经召开了企业紧急会议。"成员们感到震惊，一致反对。"5月7日，商会在发给县公安局的集会申请书中写明:“游行规模:150人，口号:坚决抵制长兴撤县。”

市长秘书在《致中共长兴县委的信》上签了字，后来广为流传。信的下面有几十个签名，大部分是乡镇干部。

信中写道:“如果湖州市委、市政府各行其是，长兴县所有党政机关和乡镇的最高领导人也将集体辞职……”

长兴乡经济发达，辖13个乡镇有自己的特色产业。对于乡镇领导来说，大部分工作都是和企业打交道。一位接近签名市长的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市长说:“如果他不签名，怎么向企业解释？”

很多长兴市民在情感上是无法接受的。“长兴县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可能要结束了。”长兴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王说。

在长兴人的印象中，湖州虽然是地级市，但2012年长兴县财政收入为62.2亿，而湖州市区的五星区却只有长兴的一半。

关于“撤县换区”的讨论很快就覆盖了“长兴吧”的主页，并不断刷新。长兴吧是长兴人经常光顾的虚拟社区之一。

“高质量的资源必须聚集在城市地区。总有一天，你的孩子会上学看病，发现长兴比较好的老师和医生都要去湖州。”有网友写道，长兴中学这几年已经超过湖州中学了，未来不好说。

也有网友设想:“未来所有的大项目大投资，都被湖州拿走用于城市发展。这会给长兴带来什么？”基础设施萎缩，金融投资萎缩，城市发展停滞，外资减少，人才流失，房价下跌...如此恶性循环。"

“宁市不是一个区”

没有人知道湖州市政府是否看到了长兴民意，但事后看来，他们至少没能阻止民意的聚集。

5月8日上午8点半，长兴开始下小雨。游行的申请没有被批准。陈国庆和他的同事同意去散步，目的地是长兴县行政中心前的市民广场。这时，王因熬夜赶制的团结广告开始在市中心的几个大屏幕上铺开。

广告简单明了:长兴风光几张照片之后，一个巨大的口号占据了整个屏幕:“民意不可违，梦想不可破，坚决反对撤县换区”。“为什么梦想牢不可破，因为长兴一直想建一座城市，而不是成为一个区。”王对说道。

在“走”的那天，很多标语上都写着“城市更好，没有区”。据长兴一位知情人士透露，1996年浙江向中央报告要求两县转市，但长兴因为人口、经济等硬指标不足，败给了临安。

当时，县改市在江苏、浙江和山东正成为一种普遍的做法。据公开资料显示，在1994年至1996年的井喷期内，全国共有95个县转为城市。与县域农业发展不同，城市以非农为主，资源配置力度加大，县域经济发展迅速。一个证明就是，每年全国百强县基本都被江浙鲁接管。

据上述知情官员透露，浙江在第一场战役失败后，于1999年承诺将长兴列入那批申报。没想到，1997年民政部紧急叫停了县改市。当时“县改市”的弊端在盲目跟风后逐渐暴露出来，很多农村人口过多的县被改为城市，带来了虚假的城市化。

这对湖州来说是个好消息。“长兴的财政属于省里。一旦成为城市，其经济管理权力会更大，湖州的城市发展空会更小。”一位要求匿名的湖州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在浙江省11个地级市中，湖州的经济实力在最近几年一直徘徊不前。在湖州人眼里，跟“省管县”有关系。“除了长兴，湖州、安吉、德清所辖的另外两个县，都是‘省直管县’。许多审批权和经济管理权直接由县决定。湖州的财政收入只能靠老城区的吴兴区来维持。”湖州官员说。

湖州很多人怀念过去的繁华。湖州过去属于嘉兴，是浙江省最富有的地区之一。1983年8月，为响应中央“以农促工，以城带县”的号召，嘉兴地委被撤销，一分为二，湖州、嘉兴，与长兴、安吉、德清等地并称为湖州。

但与其他省份不同，浙江在收回土地、建设城市的同时，保留了原有的“省管县”财政体制。据浙江金融研究所前所长钟楚生后来回忆，《决策咨询》。1985年，市长派人向省长提出浙江财政由市管，省把“球”踢回市县。县里最怕市里“拔毛”，所以极力反对，最后不了了之。

之后浙江没有回收，而是继续“扩权强县”。据公开资料显示，1992年至2002年，浙江三次将审批权和经济管理权下放给县。

到2000年，湖州不仅在金融体系薄弱方面面临困难，而且在周边城市圈也面临困难。"在杭州都市圈的挤压下，湖州正在被边缘化."

时任湖州市委宣传部调查员李佳彬在2007年接受《苏州日报》采访时表示，“在沪宁都市圈的双重挤压下，苏锡常也边缘化了。只有苏锡湖等太湖城市圈重聚，才能在新一轮竞争中赢得一席之地。”

在这种背景下，湖州加快了城市扩张的步伐。2003年，湖州在党代会上提出迈向太湖时代。一项重大举措是将被称为“上海后花园”的南浔镇变成一个区。

2007年，湖州党代会将“太湖时代”进一步具体化，提出“建设现代生态滨湖城市”。根据湖州市“十一五”规划，为与苏锡三足鼎立，湖州计划建设太湖西北部的长兴县、老城区的吴兴区和以太湖为纽带的南浔区，形成集群式的城市带。

湖州市城市发展战略研究会向《苏州日报》指出，“要推动长兴“退县建区”，使湖州形成一城三区的之字形格局，用四条交通走廊将市区与太湖连接起来。”

“我们的服务都是保姆式的”

2007年湖州在长兴提出“县改区”的构想时，长兴人正在为“退县建市”节约能源。

2007年，长兴经济初具规模，财政收入每年增长20%，连续四年进入全国百强县。2011年超过湖州市另一个经济强县德清，成为湖州市第一大县。

长兴和湖州的差距正在逐渐缩小。根据长兴200多名老干部写给县委的材料，1992年湖州市财政收入是长兴市的4倍——长兴财政收入8100万，湖州财政收入3.2亿。到2012年，差距缩小到1.5倍——长兴66.2亿，湖州97.5亿。

长兴比其他地方开得晚。1999年，长兴被国务院批准为对外开放县，是浙江省对外开放最晚的三个县之一。“长兴原来有许多军事基地。后来国家政策宽松了，让我们搞经济建设。”长兴县税务副局长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发展初期，长兴也经历了污染的老路，小电池厂、小煤矿、小石矿遍地开花。2003年长兴被挤到全国百强县，也被贴上“重点污染监管区”的标签。

2004年以来，长兴县砍掉了一大批为长兴做出贡献的小企业，重点培育龙头企业。“有一个乡镇，有300多家石粉厂，后来倒闭到只有9家。”陈国庆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170多家电池企业被减为50多家。

效果出乎意料。以电池行业为例，企业产值从2003年的9亿元增长到2009年的103亿元，占全县工业的9.2%到22.7%。2008年，长兴人摘下“重点污染监管区”的帽子，戴上了联合国颁发的“国际花园城市”的称号。

在陈国庆看来，长兴的成功除了三省交界的区位优势外，还与政府的“软实力”有关。“我们的服务都是保姆式的。”陈国庆说:“当一个项目进来时，只要给我们材料，我们就会帮助管理各部和各省。项目谈妥后，我们会组队进驻企业，提供个人服务。”

企业上路后，政府会提供一系列的激励政策。去年，王的公司被评为国家二级广告公司，县奖励他们5万元。“在长兴街，你看到的是0001-0003号政府牌照，都是奖励给企业的。”陈国庆说，这些“亲商富商”政策使长兴成为民营经济最活跃、最发达的地区之一。"一个63万人口的县，有2万多家法人企业."

相比之下，湖州经济的改善似乎并不明显。“这与我们主要发展高科技有关，污染企业不知道有多少被拒绝了。”湖州开发区一位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们和长兴开发区同属国家级开发区，平时没有往来，互相竞争。

“湖州换领导怎么办？”

种种迹象表明，苏州“合并”吴江后，长兴“撤县换区”计划加速推进。2012年9月，吴江市改为区。两个月后，湖州市委书记率领湖州党政代表团访问吴江。

中央推进新型城镇化后，各地开始把“撤县设区”作为起点。据不完全统计，今年以来，已有10个地区被批准“撤县设区”、设立新区或合并区。

浙江也在加快步伐。据此前媒体报道，绍兴市下属的绍兴县将改为柯桥区，计划已有报道。有浙江学者说，浙江一直在反思“省管县”的弊端。“省管县”模式虽然促进了县域经济的发展，但也导致了中心城市竞争力的薄弱。

然而，县区改革成功的一个重要标志是中心城市的辐射力不强。”吴江市变成一个区，是“傍大款”。湖州比不上苏州。”王维说。2012年苏州GDp高达1.2万亿，而湖州GDP只有1661亿。

南浔区被视为“前事不忘”。南浔曾经是湖州三县两区的龙头，现在却被长兴甩在了后面。2003年南浔退镇时，南浔财政收入7.11亿，2012年仅为26亿，年均增长26.56%；长兴财政收入2003年10.32亿，2012年62.2亿，年均增长50.5%。

王维曰:“南浔之变，相当于‘半级财政’。土地指标限制性太强，资源配置不合理。”

有人认为湖州改长兴为县，是因为被暂停多年的“撤县建市”或者将重开城门。一个重要信号是，2013年1月，吉林省扶余县、云南省弥勒县被中央批准。“县里已经在准备撤县建市了。没想到被湖州‘抢先一步’。”长兴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湖州首先征求长兴县领导的意见。因为“按照程序，此事需要长兴县提交，湖州市四支队常委会议讨论，再由浙江省上报国务院才能下发文件”，湖州市委相关领导早前对媒体表示。

据了解，湖州为了说服长兴，承诺“五不变”——不更名、不改地域范围、不改财政体制、不改县级管理权限、不改县级管理体制。但在长兴官员看来，很难保证“五不变”。“湖州换领导怎么办？”陈国庆说。

长兴很多官员担心，虽然湖州各县公务员的收入差不多，但一旦成为“半级财政”，他们的收入和福利，包括未来的养老金标准，肯定会下降。

对于长兴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关心的是生活水平。“长兴的公共服务作为纳税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孩子的教育、医疗、养老在未来肯定会受到影响。”一名参与抗议的长兴市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另一位长兴企业家说:“不管你换区还是换市，我只关心你能不能为企业服务好。如果改变后的事情更难做，我凭什么同意你这么做？”

5月8日中午12点，数千人穿着印有“我爱CX”字样的t恤，在长兴市民广场举着各种标语。人群散去后，长兴县委副书记许。“我受县委书记的委托。经市委、市政府、县委、县政府研究，长兴退县不成熟。感谢大家对长兴的支持。谢谢。”

当时是下午2点左右。王伟一直在跟踪他办公室的事态发展。3点，他去现场，发现思域广场已经荡空空，没有矿泉水瓶。

但据《21世纪经济报道》5月13日报道，湖州市委相关领导表示，长兴“撤县建区”从长远来看可能无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