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视频采访(视频时长13分54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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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邢亚杰
计划| 10:00阅读
如果你错过了我乘坐的火车,
如果你错过了我坐的火车
你会知道我走了,
也就是说,我已经独自离开了
你能听到汽笛在一百英里外鸣响。
倾听绵延数百英里的汽笛声
一百英里,一百英里,
带我走一百英里,一百英里
一百英里,一百英里……
一百里一百里回不去
1961年,随着美国民谣的汹涌澎湃,一首《五百里》在美国大陆上飘荡。
20世纪60年代,美国正处于社会大变革的阶段。随着肯尼迪遇刺、卷入越南战争、女权运动、民权运动、嬉皮士的出现,年轻一代开始追求与父辈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强烈的冲突、矛盾、变革的氛围笼罩了当时的美国社会。
当时,位于大洋彼岸的中国内陆也正在经历一个动荡而复杂的时期。
当《五百里》优美感伤的曲调开始在中国青年心中悄然游走时,谢平在中国西北的深处哼起了这首歌的旋律。这些场面,挺“小资”的,在当年的背景下,多少有些落伍了。
谢平是陆天明笔下的一个人物。
在陆天明的新书《幸存者》中,“谢平”这个名字再次出现。
“谢平”的第一次出现实际上是在陆天明的另一部小说《太阳在太阳高地》,这也是书中的主角之一。
在两部作品中,“谢平”不是同一个人物,没有重叠甚至相交,而是同名同姓,这就必然在文学创作中出现一些不同。
在采访中,陆天明坦言这是故意的。与其说是艺术创作的虚构人物,陆天明更愿意承认“谢平”是他们这一代人的综合体,是那个时代构建的典型人物,生动而真实。
虽然已经过了七十岁,但陆天明的思路在对话中很清晰,这与他多年苦行的创作过程和规律的作息有关。陆天明之子、导演陆川曾在微博上回忆父亲的写作生涯:“每天半夜两三点起床写作,写到天亮,出门跑步,回来洗个冷水澡,然后写一天,晚上八九点早点休息...老人这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
为了完成新作《幸存者》,陆天明酝酿了五年,写作了两年零九个月。陆天明指了指自己的鬓角,笑着说,也就是在过去的两年里,已经产生了一大块灰色。
当我们一起谈论书中的人物时,陆天明显然很激动。说到情感,他会提高嗓门,像个孩子一样举起双手,或者用力挺直后背,微微前倾,目光灼灼,仿佛要把我们带回那段历史。
“这些人物都是生活在我身边,生活在我脑海里的人。这些人我太熟悉了。我的生物朋友,我的爱,我的恨,我的追求,我的向往,都在他们身上。”
陆天明希望通过作品中的人物形象,结合社会和家庭的影响来解构那个历史阶段的中国。
20世纪60年代初,上海10万青年知识分子接受了时代的启示,纷纷前往新疆加入扶边大潮,誓要为国而战。虽然在很多后人眼里,这更像是历史舞台上的一场荒诞表演。
陆天明也成为其中之一。
后来,陆天明在《幸存者》中嵌入了自己的反思,他借书解释:“每个人,包括你和我,在历史舞台上其实都是被动的参与者。总编剧和总导演只能是时代和社会。”
开往新疆的火车缓缓离开站台,前来告别的亲人在站台上哭泣。然而,火车上的陆天明和他周围的一群年轻人微笑着离开了,只是因为组织要求他们离开上海,微笑着告别黄浦江,以示他们开放世界的决心。
这列火车,载着青春的热血和对命运的希望,轰隆隆地驶向西北大地的深处。
事实上,这不是陆天明第一次去农村。
大约五六年前,14岁的陆天明还在上高中。与现在的14岁不同,他们的青春和青春已经面临着革命。
就是在这一年,国家发文,第一个提到“上山下乡”,号召年轻人做改变国家命运的农民。陆天明渴望投身于当时被认为是“为国为民”的运动。为此他特意在户籍上增加了两年年龄,一切轰轰烈烈。
然而,陆天明没有想到他的母亲会是第一个对手。
我父亲英年早逝,母亲抚养了四个孩子,包括陆天明。一个五口之家住在上海一栋13平米的房子里,上面铺着毛毡。作为长子,陆天明想离家去农村,但她母亲自然不愿意。
但是陆天明没有放弃。他萌生了每天在母亲枕头下压一封信,热情地向母亲说明自己的初衷和理想的想法。就这样,我接连写了20封信,我妈终于同意了。
陆天明如愿以偿地去了安徽芜湖田萍县三口乡,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和她一起去的人中年龄最大的是一名女学生,陆天明对此印象深刻。当时她18岁,已经是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的一年级学生。
为了在农村当农民,她在最好的年代放弃了大学和表演系,从而投身于时代的大潮。最后因为严重胃下垂无法工作被送回上海。
回忆起这个女学生,陆天明直起身来,手一挥空,第二次对我说:“这是我们这一代人”。
15岁的陆天明在三口乡的山村学校当地理老师;16岁时,他成为了中央小学的老师。
16岁,是一个年轻人成长的时候了。然而,由于当时条件的限制,陆天明一天只能喝两碗粥,或者是只剩下汤的粥。
在这样的环境和长期的营养不良下,陆天明最终病倒了,他开始吐血。和他父亲一样,他也感染了肺结核。当时,由于医疗水平低,结核病仍然是一种可怕的疾病,许多人死于结核病。
“为什么我说这些话剖开的时候要有血流?我们确实流血了。”陆天明说,虽然这一代人没有流太多的血,但在抽象和形而上学的意义上,每个人都吐血了,他现在想展示这一点。
因为生病,陆天明作为例外被送回上海。
这对陆天明来说没什么好感激的。在深受苏联文学影响的陆天明看来,如果不能去当时最艰苦、最底层、最落后的地方,用最没文化的人改变祖国的面貌,证明不了自己的价值,那才是最可怕的。
他生病期间,上午赶到街道团委帮忙干活,下午蜷缩在上海图书馆拼命看书,一点半走,直到九点半关门回家。
这么多年后,陆天明把这段经历当成了他的“社会大学”,他的“中文系”就是在图书馆里读苏联文学小说完成的。
三年后,“扶疆扎根边疆”的动员再次响起。已经是街道团委副书记的陆天明很快决定再次“下乡”,踏上开往新疆的火车。
这个旅程不是没有阻碍者,而是阻碍者从母亲变成了组织领导。当时领导认定陆天明是个好苗子,不打算让他去新疆。他对他说:“你是团委副书记。可以动员别人。他们走后,你可以留在事业单位当正式公务员。”不能说一次,要说两次。
陆天明最终没有留下来。他毫不犹豫的报名,去了新疆12年。
两次取消上海户口,只为在农村垦荒。“你相信吗?有这么傻的人吗?”陆天明在自述文件中问道。
后来他好像解释和反思,“其实没有道理,我们只是离开了,想和人一起改变祖国。这是责无旁贷的,的确是责无旁贷的。”
从上海开往新疆的火车仍然让陆天明记忆深刻。
连续的口哨渐渐远去,就像《五百里》、《一百里、一百里》里的歌词,带我远去;一百里一百里,回不去了。”。直到站台和亲人从视线中消失,火车上的年轻人忍不住在地板上哭泣。
一群人的青春也在这里转。
“这群人不是我们现在想的那样,也不是。他们完全把国家和革命作为自己生存的基础。然后命运让他们转危为安。没有人记下这个命运的转折。中间没有人把很多历史写清楚,简化。”
载着他们的火车经过火焰山和吐鲁番,但离终点还很远。
到了乌鲁木齐,要向西走两天两夜。火车外面是戈壁沙漠。“没有树,没有草,黄黑相间,一个人都没有,还有一个女孩在车里哭。”对于这群知青来说,远方的路只是第一道坎。
陆天明在新疆
新疆七月的太阳简直可以晒死人。为了盖房子,他们需要在炎热的夏天舔土块。5公斤的土块一天要打3000,晚上累得站不起来;为了灌溉,他们不得不用铲子用手挖大渠,手心都是血泡。身体上的痛苦可以用牙齿忍受,但精神上的贫乏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由于缺电,驻扎了两三百人的一万亩土地,晚上一片漆黑。没有电视,没有电台,只有一个大喇叭,每天播两次,半小时,只播这个新闻和中央新闻。
渐渐地,一种复杂而痛苦的情绪在他们中间蔓延开来。
在陆天明的记忆中有一个不可磨灭的场景——那时候,如果有一辆去乌鲁木齐的长途汽车经过,每个人都会停下手中的事情,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长途汽车远去,久久不动。
当时,陆天明的农场离新疆著名的炼油厂只有6公里。每天晚上,矿区的灯光就像一个银河,迎接着陆天明。这让他想起了黄浦江上的几千盏灯。
看着灯光,看着自己,想着白天去乌鲁木齐的公交车,心里充满了对乘客的羡慕。
“你真的在这里呆了一辈子吗?”
“我们都到了最底层,最穷,最落后,最偏远的地方。我们还能怎么办?”
这是当时大家心中的疑问。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信念或愿望来到这片土地,面对眼前的困难、诱惑和利益纠纷,他们的心开始颤抖。
当时和陆天明在同一条街上的一个女同学,被陆天明亲自动员到西北,这让陆天明后来对她深感愧疚。
那位女同学的父亲当时是高级职员。18岁时,她怀着极大的热情来到新疆。但是对当时来新疆的所有受过教育的女性只有一个要求,只要能做好工作。偏偏那个女学生工作不好,突然失去信心,从看不上自己变成了自暴自弃。
她很快找了一个行为不端的上海司机谈恋爱,很快生了一个孩子。后来司机成了罪犯,女同学成了从犯。
几年前,陆天明回新疆看望她。当时她穿着长衫,还在说革命语言。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和未来是什么样的。
这样的悲剧是个案,但有其深刻的典型性。
“面对诸多重大历史事件,我们往往扮演着半帮凶半受害者的角色。”陆天明在他的新书中留下了这句话,有些伤感,有些无奈。
这些真实的历史片段没有被记住,也没有被看到。
这些人,这些经历,这些故事已经成为陆天明在几十年后重新审视过去时无法释怀的东西。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快点把我对世界说的话说出来。说出只有我们这一代人知道的事实,不然很多人的历史就被埋没了。”在许多采访中,陆天明总是反复强调这句话。
他想做的是为这一代人立传,这是这个年纪抱着“飞蛾扑火作秀”的心态写《幸存者》最根本的初衷。
陆天明称这一代人为“理想主义者的最后一代”。
在他看来,虽然他逃脱不了时代的枷锁,或兴亡,或堕落,或平庸,但这一代人依然能够不顾自身,追求真正的无私。
“当然,我们不能做到绝对无私,但我们仍然把它视为人生的追求。我们为了成为人类最纯粹最高尚的人,做过或者努力过。这是这一代人无悔的追求。”
“无悔青春”的宣言难免会引起嘲讽,但对陆天明来说,知青们说“无悔青春”是真诚的,旁观者的嘲讽源于对时代和历史的无知。
当年下乡不仅仅是头脑发热的后续。陆天明借用了托马斯·沃尔夫在《幸存者》中的一句话,“狂热的冲动不仅是盲目的服从,也是那一代年轻人的生活。精华。”
按照陆天明的解释,这一代人的狂热和冲动是因为他们发自内心的追求无私,他们被赋予了与底层人民站在一起改变中国、改变习俗的使命。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高尚的。一个人一直很高尚,这是他一生中最骄傲的事。
每一代人都无法超越时代赋予的特征和枷锁,陆天明对此表示赞同。在他看来,他们在那个时代所肩负和被赋予的人生目标是追求无私,但在后来的市场经济环境中,却很难成为任何一代人生活的唯一目标,“精致的利己主义”在新的环境中肆意滋长。这就是他定义“最后一代理想主义者”的原因。
没有人仔细记录过中国曾经产生过这样一群“理想主义者”的故事,这让陆天明急于写出《幸存者》,完成《中国三部曲》。
他想告诉那些已经忘记或忽略那段历史的人,曾经有一代人把追求无私作为人生的最高目标,为中国的未来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这些人的故事不应该埋葬在历史的灰烬中。
于是,陆天明将一个又一个现实而残酷的生活片段映射到《幸存者》中,“作品中70%和80%的情节和细节都是真实的”,也使得小说充满了情节设置的跌宕起伏,每一个与时代抗争、反抗、重塑的人物都体现出一种真实感。
“我无数次在写作的过程中流泪,因为重新进入那个环境,拉回人生的历程,是难得的,也是最后的体验。”
陆天明非常想谈论动荡的时代。这种强烈的感觉也弥漫在《幸存者》的字里行间。从结构、语言风格,甚至标点符号的使用,都有一种激昂的情绪和咆哮。陆天明希望他吐出的东西能像子弹一样穿透灵魂。
陆天明的儿子陆川是一位著名的导演。
代表作《找枪》《可可西里》《南京!南京!》
在微博上,作为《幸存者》的第一位读者,陆川为父亲的作品写了几句话:“只有他们还坚守着在一个有文学的时代记录中国人精神历史的责任。这种坚持可能会给中国带来另一种声音,像《绿树》、《黑马》、《红高粱》、《古船》、《魂史》、《泥日》。”
每个时代的新生代总会有新的理想,但两代人之间总会有一个彼此重合的理想主义核心。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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