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海军 从法国核心到给巴西续命：中型弹射航母的战后历程

　　2019年9月23日，巴西国防部正式宣布拍卖刚从本国海军退役的“圣保罗”号航空母舰，起拍价格则低至仅120万美元。这也标志着法国战后建造的第一型航空母舰在巴西海军服役的历史彻底终结。作为二战后新建航空母舰中最为中庸的异类，“克莱蒙梭”级航母既是冷战时期法国海军的核心力量，也是战后“中型航空母舰”这一技术路线最为典型的案例。

　　▲“克莱蒙梭”及其类似物一度是很多国家梦想的航母目标

　　法国在二战前一直是世界五大海军强国之一，并且与所有的海军强国一样开始了建造航空母舰的尝试。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和法国的投降打断了这一切，法国在30年代后期开工建造的两艘“霞飞”级航母无果而终，国土沦丧也让法国无法在二战中推进新的航母计划。到1945年二战结束时，法国海军除了美国移交的一艘低速护航航母“迪克斯缪得”之外，就只有1927年被改为航母的“贝亚恩”号。

　　▲“贝亚恩”作为一艘战列舰改的航母，在1945年已经毫无航母的价值了

　　尽管法国海军在战争一结束就开始寻求建造本国的航空母舰以振兴海军，但相比法国的战后重建和工业复兴，这一奢望只能暂时靠边站。法国海军不得已在战后初期继续靠着从英美两国的大战剩余物资中获得航母来装备本国海军。通过租借、购买等手段，法国海军在40年代末、50年代初先后获得了“阿罗芒什”、“拉法耶”和“贝洛森林”等三艘轻型航母，初步建立了法国海军的海上核心。

　　▲好坏不论，法国当年可是正儿八经的三航母国家

　　1949年，法国海军参谋部提出了分两阶段获得4-6艘2万吨级的舰队航母的计划，考虑到法国的经济情况，到1952年，这一目标被缩减到了2-5艘航母，但按照当年北约各国在当年在里斯本签署的，一旦形势需要，法国需要立即向北约提供一艘可用的航母，并在随后30天内提供另一艘，最终在180天内达到三艘的规模，这意味着新建的航母数量至少要在两艘以上。但限于法国国内的预算水平，到1953年时，法国海军被迫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这一批新型航母的总数将只有两艘。

　　▲这种没钱就砍航母的故事，日后还将继续在法国上演

　　而在法国海军从英美争取轻型航母的过程中，美国方面对法国航母力量的限制一直令人印象深刻，那就是美国一直不愿意向法国提供比“独立”级轻型航母更大的“埃塞克斯”级舰队航母。而无论是英国还是美国的轻型航母都存在载机量少，甲板面积小等缺陷，不仅无法增强舰载机部队的战斗力，还影响了在航母上使用喷气式战斗机的能力——尽管后来经过大规模改进的“阿罗芒什”号还是具备了使用“海毒液”喷气式战机的能力，但这一限制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善。从这个角度来说，运用包括斜角甲板、蒸汽弹射器等50年代最新技术成果，同时具有更大吨位的航空母舰，就成为法国海军在设计建造新一代航母时的重要考虑方向。

　　▲“阿罗芒什”号后期就有点像反潜航母了

　　尽管新建航母的计划已经确定，但在航母要建造多大这一点上，法国海军却有着自己的考虑。在50年代初，航母大型化已经成为其发展的一个重要趋势：美国海军在航母建造路线上已经完全转向了排水量6万吨以上的超级航母，以满足大型化核轰炸机和超音速喷气式战斗机的使用需求。此前建造的“埃塞克斯”级虽然在二战中属于大吨位的舰队航母，此时只作为现有舰艇，接受了大规模现代化改进，加装全封闭舰艏、斜角甲板、蒸汽弹射器等设备以运行新一代喷气式舰载机；与此同时，英国皇家海军虽然无力开建全新的航空母舰，但也以完成二战期间开工的半人马级和鲁莽级航母的形式以实现舰队的更新。这两型航母的排水量都在25000吨以上，在运行喷气式舰载机方面比二战时的“光辉”级更具优势。

　　▲某种程度上说，“克莱蒙梭”级是一款50年代设计的“埃塞克斯”

　　法国在造舰技术上也能满足建造此类大型舰船的要求，但考虑到大型航母的建造和使用成本，法国海军并不打算真的将本国航母也往4-5万吨以上的规模，而是希望建造一型排水量比改进后的“埃塞克斯”级稍小，但性能水平尽可能与后者接近的中型航空母舰——当然相比法国海军之前或买或租的那些不足2万吨的轻型航母，这样的产品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

　　▲更大的航母自然更加好，但是没钱啊

　　1953年，法国正式批准了建造战后首艘国产航母的预算，该舰以法国在一战前后最著名的政治家、参与巴黎和会的法国总理乔治·克莱蒙梭命名；1955年，二号舰的预算获批，并以一战后期协约国联军总司令、法国元帅斐迪南·福煦命名。两舰在预算获批后当年就正式开工，分别于1961年和1963年正式服役。

　　▲得益于法国不错的造船根底，两艘航母的建造速度还算正常

　　由于法国海军之前就一直想要获得美制“埃塞克斯”级航空母舰，因此该级舰在很多角度上都与“埃塞克斯”级高度相似。从主尺度来说，“克莱蒙梭”级航母与“埃塞克斯”级几乎是如出一辙，该级舰长255米，宽31.7米，与后者的长250米，宽32.5米十分接近，但该舰吃水较小，排水量也更小，其标准排水量22000吨，满载排水量也只有32780吨，相比之下，接受了SCB-125改装后的“埃塞克斯级”标准排水量就有30800吨，满载排水量更是超过了4万吨。这其中既有二战时期舰艇结构设计和防护配备上重量更大的缘故，也有法国在设计上有意识控制航母主尺度和造价的反映。

　　▲“埃塞克斯”级毕竟是要起飞核轰炸机的

　　控制主尺度之后，相比“埃塞克斯”级，“克莱蒙梭”级上影响其战斗力发挥的关键因素之一——机库的尺寸就受到了影响。在舰体长度相似的情况下，“埃塞克斯”级的机库长近200米，宽21.3米，而“克莱蒙梭”级的机库在宽度接近的情况下，长度只有其差不多2/3。这一尺寸差异，使得“克莱蒙梭”级机库内所能承载的舰载机数量要明显减少。不过作为新设计的航母，“克莱蒙梭”级的机库高度达到了7米，相比只有5.37米的“埃塞克斯”级能够搭载高度更高的新型舰载机。由于机库尺寸较小，提升舰载机的工作压力也相对减弱，比起改进后“埃塞克斯”的3台升降机，“克莱蒙梭”级只采用了两台升降机，分别是舰艏偏右舷的一台舷內式升降机和右舷舰岛后部的一台舷侧式升降机。

　　▲不过升降机的位置经过精心安排，对舰载机运作的影响较小

　　为了尽可能弹射大型化的舰载机，当时刚面世的蒸汽弹射器自然也是必备的。由于当时美国为超级航母准备的C7和C13系列蒸汽弹射器都是弹射行程250英尺、安装长度270英尺的大型产品，吨位、尺度较小的“克莱蒙梭”无福消受，因此法国经过比较，最终从英国采购了4套BS5型蒸汽弹射器，每艘航母上装备2套。这款弹射器的弹射行程只有151英尺，安装长度也只有67米，在尺寸上更加合适，同时作为英国的第二代蒸汽弹射器，BS5将弹射阀从旋转式改为回转式，并应用了湿蒸汽收集器，减少了蒸汽能量的损耗和压力的下降，在工作压力一致的情况下，BS5比起上一代的BS4系列和美国的C11加速性更好，确实是法国航母的明智选择。两台弹射器一台安装在舰艏左舷，另一台安装在斜角甲板左侧前端，相比“埃塞克斯”级全部装在舰艏的布局，让航母在飞行甲板右舷保留了面积较大的停机整备区，一定程度上也提高了航母的运行效率。

　　▲法国航母能迅速研制成功，各种子系统“能买则买”颇为关键

　　在飞行甲板的设计上，“克莱蒙梭”级与“埃塞克斯”级也十分接近，主要的不同在与由于没有左舷升降机，该舰的斜角甲板长度更大，也不用在舰载机着舰作业时停止升降机运作，客观上也提高了飞行甲板的运行效率。飞行甲板四角的舷台上，“克莱蒙梭”级共布置了8门53式100毫米高炮两用舰炮，在60年代初那个防空导弹体积庞大，占据空间的时代来说，算是航空母舰的标准配备。至于动力系统，作为传统海军强国的法国倒是不甘落后，4台大功率高压蒸汽锅炉产生126000马力的强大动力，赋予该舰32节的最大航速。

　　▲浑身高炮的“克莱蒙梭”也颇有二战感

　　随着1961年和1963年两艘航母陆续服役，法国海军也紧随英美，成为当时世界上少数几个能够自行建造航空母舰的国家。而“克莱蒙梭”级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服役经历也就自此展开。

　　▲法国海军的整个冷战时代，都将以这两艘航母为核心度过

　　1961年“克莱蒙梭”服役时，法国海军就已经为该舰配备了俱全的舰载机，包括军旗IVM舰载攻击机和军旗IVP舰载侦察机，“贸易风”舰载反潜机以及执行舰队防空任务的“海毒液”战斗机，以及数架舰载直升机，总数接近40架，虽然由于舰载机尺寸的大型化，这一数量低于法国海军最初规划的60架，但也形成了比较完备的多用途舰载机联队。

　　▲“海毒液”在克莱蒙梭号上的照片很少，毕竟使用的时间也不长

　　“克莱蒙梭”号一服役，就在1962年以这样的舰载机配置参加了北约海军与美国海军第六舰队的联合演习，重点在地中海地区作为反潜航母演练了反潜作战。随后该舰又在直布罗陀海域参加了另一次北约演习，显示出法国新锐航母的活跃。

　　▲作为法国海航的学员们，教师教练机也是航母上的常客

　　不过对于20世纪60年代的航母而言，如果说“军旗IV”作为一款攻击机还算合格的话，平直翼、亚音速且没有空空导弹和雷达的“海毒液”无疑有那么一点儿拿不出手。正好在此时，1962年的巴黎航展上，法国海军注意到了一款不错的新锐战机——F-8E“十字军战士”。法军对这款最大飞行速度1.7马赫，具备全天候作战能力的单发战斗机颇为青睐，只是希望其生产商沃特公司进一步采取措施降低着舰速度，以便能够在较小的“克莱蒙梭”级上安全着陆。

　　▲不过F-8E在航母上的着舰还是挺……慌张的

　　由于沃特公司在数年前就已经经过相关的研究试验，因此很快为法国海军的订单——F-8E战机做出了改进，包括采用了两段式前缘襟翼、副翼，增大襟翼偏转角度、使用附面层控制技术，让飞机在低速情况下保持足够的升力。法国海军同时还要求这批战机能够使用法国自行研制的马特拉R.530半主动雷达弹和魔术R.550红外空空导弹，以便增强其全天候作战能力。1964年6月开始，法国海军陆续接收了42架F-8E部署到两艘“克莱蒙梭”级航母上，取代“海毒液”成为其防空力量的核心。

　　▲法国海军也因此拥有了能打雷达弹的舰载机

　　在此之后，两艘航母就更加频繁地参与法国的各种海上行动：1966-1968年间，“克莱蒙梭”和“福煦”号作为法国海军舰队的核心，先后多次参加了法国在太平洋穆鲁罗瓦环礁核试验中心进行的首次核试验；1968年，“克莱蒙梭”号参加了在土伦外海搜索法国海军失踪的“智慧女神”号潜艇的活动；1974-1977年间，“克莱蒙梭”号被部署在印度洋靠非洲的水域中，参加了“蓝宝石1号”和“蓝宝石2号”行动，以支持刚刚独立的吉布提政府，1978年，“福煦”号接替了“克莱蒙梭”号，继续执行“蓝宝石2号”行动；1983-1984年间，“克莱蒙梭”和“福煦”号轮流部署地中海水域，为在黎巴嫩执行维和任务的法国军队和其他多国部队提供空中支援；1987-1988年，为了应对两伊战争中海湾地区水雷的威胁，“克莱蒙梭”号率领法国海军前往阿曼湾，为该地区的反水雷作战提供支援；1990年，“克莱蒙梭”号参加了海湾战争中的“沙漠盾牌”和“沙漠风暴”阶段行动，为多国部队的法军运送了40架“美洲豹”和“小羚羊”直升机、3架“贸易风”反潜机和大量卡车；1993-1996年间，“克莱蒙梭”和“福煦”号又多次前往亚得里亚海，参与在前南斯拉夫波黑共和国上空建立禁飞区的行动，1999年，“福煦”号还参加了北约对南联盟发起的南联盟战争，出动战机进行了空袭。

　　▲法国海军的航母在北约国家的海军中也是相当重要

　　同时，两舰的现代化改进也没有停止过。1977年和1980年，“克莱蒙梭”和“福煦”号分别接受了为期一年的改装，对动力系统、飞行甲板和起降设备进行了全面大修，改善了舰上舰员的生活条件，加装了战术数据链系统和作战指挥用的舰内闭路电视，改进了弹药库以便存放战术核弹；80年代后期，两舰又再次接受改进，拆除后部的4座100毫米舰炮，换装两座“海响尾蛇”舰空导弹和再装填装置，同时加装了“辛巴达”近程舰空导弹发射系统，增设“达盖”电子干扰系统和“锡拉库斯”卫星通讯系统。

　　▲作为法国海军空间最大的船，上面的“海响尾蛇”系统也相当完备

　　在此期间，法国军方也不断试图为两舰升级其舰载机体系。上世纪70年代，由于“军旗IV”战机性能有限，法国海军启动了舰载攻击机的换代计划，在引进美国A-7攻击机、装备舰载型“美洲虎”攻击机和研制“军旗IV”的改进型之间，法国最终选择了看起来最便宜的最后一条路，结果被证明代价高昂——改进的“超军旗”性能虽有提升但却不及A-7，价格却搞到原本计划采购100架的订单最终缩水到了71架。

　　▲在性能面前，法国海军还是爱国主义上头

　　到了80年代，法国决定研制“阵风”M舰载多用途战机作为海军未来的主力机种，但由于该机的研制进度一再拖延，而F-8E此时已经老迈不堪，因此法国在80年代末期开始评估F/A-18“大黄蜂”战机在“克莱蒙梭”级上使用的可能性和该机的性能。不过这一举动很快就遭到了法国国内政界、工业界的一致反对，被迫彻底告吹。法国不得已在1994年选择了17架状态较好的F-8E进行了升级和延寿，包括加强机体结构、改造控制液压油路、换装新型弹射座椅、换装新型雷达告警接收机、换装幻影F1的回转仪导航设备、修改座舱仪表布置等。经过改造的飞机随后又服役到了1999年，勉强在“阵风”M战机服役前为法国海军提供了最基本的防空手段。而与此同时，“阵风”M战机也在90年代末期登上了两舰进行试验，为该机装备法国新一代航母“夏尔·戴高乐”号进行准备。

　　▲在法国海军测试的“大黄蜂”也被爱国主义给干掉了

　　随着法国新一代核动力航母“夏尔·戴高乐”号的服役将近，两艘“克莱蒙梭”级在法国海军的服役历程也逐渐到了尾声。1997年10月，“克莱蒙梭”号正式退役，尽管当时曾有传言该舰将被出售给某个当时没有航母的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但该舰最终还是一直待在土伦港，并在2010年被最终拆毁。

　　▲“克莱蒙梭”生前有很多出售的传言，但最后还是被拆掉结束

　　相比之下，2000年11月退役的“福煦”号要幸运一些，远在大洋彼岸的巴西海军看上了这艘退役航母。由于当时巴西海军唯一的航母“米纳斯吉拉斯”已经服役55年，早已不堪再用，因此急需从国际市场上采购一艘现成航母。经过与法国商谈后，巴西海军宣布以1200万美元的价格购买“福煦”号并更名为“圣保罗”，取代“米纳斯吉拉斯”成为巴西海军的新核心。由于该舰具备完整的弹射器和阻拦索设备，因此可以直接使用巴西海军的A-4KU攻击机和S-2T反潜机。

　　▲S-2和A-4这么一上，这“埃塞克斯”的味道就更浓了

　　不过虽然比起“米纳斯吉拉斯”来，“圣保罗”可以算是正值壮年，但该舰也是一艘服役近40年的老舰，整体状况并不太好。巴西在2005-2010年间对该舰进行了全面改装和大修，加装了新型数据链、敌我识别器和电子对抗装置。尽管由于缺乏足够资金，改装工程进度不快，但到2010年8月，巴西还是宣布该舰重新具备完整作战能力，原计划在2013年底前重新服役。

　　▲巴西甚至一度考虑采购“鹰狮”舰载机……

　　但天有不测风云，2012年，尚未重新服役的“圣保罗”号再次发生大火，不得不继续修理；2016年该舰又发生一次大火。此后巴西海军虽然一度表示将对该舰进行全面修理，并更换全新的动力系统，以彻底排除隐患，但鉴于其高昂的维修费用，2017年2月16日，巴西宣布放弃原定将“圣保罗”号维修后服役到2039的计划，而将在3年内将其退役处理。

　　▲巴西海军也就这样走上了靠直升机航母混日子的地步

　　2018年11月22日，“圣保罗”号正式退役，而在此之前的2018年8月24日，巴西海军已经迎来了他们的新航母——以8400万英镑价格购买的“大西洋”号直升机航母。而随着退役后的“圣保罗”号被正式拍卖，这支冷战中由法国坚守的常规动力中型航空母舰技术路线，也就此暂时在世界上失去了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