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社会的普通人有车有乡村木屋,享受假期津贴,基本生活资料政府价格补贴,教育医疗有保障。这样的制度为什么不能维持?
这是我参观德国柏林DDR博物馆后的感受。
该博物馆位于柏林利布内赫特街1号。1919年,kpd的领导人Liebknecht被右翼暴徒杀害。德德统一后,许多从前东德继承下来的反映社会主义历史和共产主义思想的地名没有改变,如马克思恩格斯广场、罗莎卢森堡广场等。,体现了统一国家对历史的尊重。在中国的网上有一张德国游记。据一位老柏林的介绍,作者谈到这些街名:“书上写的名字当然是东西德合并前的名字。我估计现在街道还是一样,只是名字大致变了。马克思、列宁、解放、利勃克内克特对西德的一些人来说是不是太刺激了?”事实上,这些地方的地名都没变,都在作者脚下。
东德社会展览馆有两个特点。第一是主要介绍了从社会生活角度已经消失的制度;第二,它的展品大部分可以与观众互动,人们可以通过触摸展品、启动电子设备来“复兴”展品,从而获得更真实的那个时代的感觉。
进入这个展厅后,我首先看到的是一辆东德制造的家用车。东德家用车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54年,当时东德一位政治局委员提出西德大众公司生产甲壳虫小型家用车,东德也应该生产类似的产品。1958年,这种叫Trabi的产品在东德投产,很快就上市了。这个Trabi很小,很难想象一般德国人坐在里面能有多舒服。
但是空窄不是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汽车的售后服务,修起来很贵,备件极度短缺。如果修理厂需要更换备件,往往需要业主自己想办法。为了省钱,很多德国人自己修车,用展览描述里的话:很多德国家庭的餐桌就是修车的工作台。第二,汽车的价格,对大多数东德人来说是奢侈品。最后,排队买证要16年(在展会描述里简直不可思议)。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许多东德家庭都设法攒钱,耐心地等了十多年才买车。到1985年,一半的东德家庭拥有汽车。这个比例甚至可以说是当今世界发达国家的水平。
其实就日常交通而言,东德人没必要买车。东德发展了铁路、公路和城市公交车。由于国家补贴,成本很便宜,有时甚至免费。火车虽然老旧,运行缓慢,汽车也是,经常晚点。但比起世界上很多交通不足的地方,东德人的条件应该不错。
东德人应该满足的东西很多。最基本的食物,主要是面包,太便宜了,有人拿去喂狗。虽然其他商品,尤其是肉类和水果,仍然供不应求。教育和医疗是免费的,尽管设施和服务并不理想。东德人普遍享受每年出去度假的好处,可以远到波罗的海沿岸等社会主义兄弟国家,甚至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如果在国内度假,政府会给度假者发放节日优惠券,在交通和住宿上提供很大的折扣,即使是低收入者也只需要支付三分之一的费用。1982年,德国工会在东德拥有695个度假村,为工人兄弟提供度假服务。东德的工会不仅管理节假日、食堂、电影票,在工资待遇上也和政府或工厂领导有一点议价能力,虽然基本上是和领导合作而不是为难领导。就业机会公开,工厂所有员工直接在工厂门口向社会发布公告。文化大革命后期中国人用后门代替似乎并不常见。劳动局和人事局这两个政府部门,对用工和名额分配没有控制权,或者说不重要。
此外,东德很多人在郊区和农村都有自己的度假别墅,像苏联一样被称为别墅。他们不仅在那里度假和周末,还举行聚会和烧烤。东德人普遍追求天体主义,很多海滩和公园在周末和节假日挤满了裸体的人,比西方更自由。展厅里有许多照片。一开始政府反对,后来又忍了。80年代东德青年用的各种录音机和相机,都是国产的,质量很好,比苏联好很多。
如果比较一下东德和西德的物质生活,在所谓的硬件方面,60年代和70年代没有太大区别。那时候如果只看家具电器,双方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区别。这两张照片,一张是一个东德家庭的客厅,一张是厨房。以今天中国城市家庭的平均水平来衡量,他们的设备和布局不一定差。
那么,在1989年11月柏林墙倒塌后,为什么数百万东德人驾驶他们的汽车——曾经是他们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优于其他国家的象征——越过边境来到西德?与其他一些前东欧国家不同,东德的制度不是被革命摧毁的,也不是被改革侵蚀的,而是被出境的洪水冲走的。柏林墙倒塌前,匈牙利的自由化曾造成东德人涌向匈牙利的奇观。在后冷战叙事中,柏林墙的倒塌常常被误认为是东欧革命的象征,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东德人也因此受到了称赞。这就是历史如何夸大象征符号的意义。真正的革命发生在罗马尼亚和波兰。东德发生的是墙倒了大家推,墙倒了大家走,好大的逃生。
物质生活的很多方面,可以说还算不错的东德崩溃了。这个问题很大,今天的人可能有一个很抽象的答案,但是这个展厅的内容可以提供一些具体的线索。比如某个角落有个政治犯牢房。说明中提到,1949年至1985年,东德共关押政治犯25万人,平均每年近7000人。从建立到东德崩溃,人口从未超过2000万,令人惊叹。大量的政治犯一直是维持一个封闭国家的主要方式。似乎东德不仅是例外,而且是杰出的,这可能是它没有发生激烈革命和顽强抵抗运动的原因。相比之下,西德没有政治犯。不仅没有,20世纪60年代还出现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新左派运动,其中心位于被东德包围的西柏林。当时,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到毛泽东、格瓦拉,这些革命者曾经是年轻人的偶像。相比之下,新左派没有一个人因为政治观点和意识形态问题而入狱。
再比如,一个基本生活资料依赖国家补贴的社会,可能也是一个特权泛滥的体系,而不是看起来那么平等。展厅里有个冰箱,是东德高级干部家属的。里面有各种名酒和新鲜水果,这对于生活在短缺经济和配给制下的普通东德人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尽管他们每天的面包非常便宜。可能有人会问:这个冰箱是虚构的吗,目的是抹黑东德的红色政党?可以肯定的是,与其他展品不同,这台冰箱不可能是从哪个干部家里搬来的原件。那些水果都是蜡做的。但是你可以这样想:根据中国的经验,如果在一个物资丰富的社会,一个市场经济对于消费品的供给,仍然有大量的特殊供给,在物资短缺的配给制度下,消费品的特权不是更不可避免吗?在苏联和东欧的历史上,“小白桦店”是分发特别供品的地方。
由于这些原因,在东德建立后的40年里,特别是柏林墙建立后的近30年里,无数人愿意冒着入狱甚至生命的危险,企图从这个地方逃到西德。从他们逃亡的方式,今天的人们可以看到,东德的总体生活水平其实比很多国家都要高。比如改装后备箱甚至汽车的座椅来藏人;自制人力飞机和热气球;自制简易潜艇和划艇(有人从波罗的海漂流到北欧国家);隧道挖掘(最成功的逃生方式,有一条从东柏林到西柏林的地下通道,曾经可以让57个人在两个晚上逃离)等等。这些都需要相当大的机械工具设备等条件,而且大部分都是这些逃亡者在自己家里完成的。虽然大部分逃犯未能实现目标,被送进监狱,成为每年平均7000名政治犯的重要来源,但毕竟有很多人来到了西柏林或西德。
可以想象,在一个物质极度贫乏,人们的家被墙壁包围的社会空空,在一个普通人最多只有锤子和vis的社会,在一个一举一动都被邻居看得清清楚楚,没有隐私的社会,这样的逃避只能是奢侈的空想法,甚至是神话。这些社会的逃亡者恐怕别无选择,只能长途跋涉,游泳。以这些社会标准来衡量,东德已经是发达社会主义的天堂(正如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在20世纪70年代所说),而不是初级阶段的小康社会。除了那些国家福利,这些自制逃生车所需的技术和材料也从反面说明了这一点。这样一个社会的人可能会这样想东德人的绝望逃亡:他们不满足于生活在这样的天堂,他们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出去。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心,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相反,在东德人眼里,和那些认为自己生来幸福的人解释“自由”这个词,可能就像一只夏天的蝼蚁。(本文原载《兴亡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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