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九翔 三门峡法院地震幕后 还原贾九翔死亡背后隐情

2013年5月3日上午9时，三门峡市殡仪馆为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执行院长遗体举行告别仪式。除了死者家属和死者生前居住的法院系统领导外，还有一些重要的地方政府官员。仪式很隆重，气氛很奇怪。殡仪馆外面的地上停着很多警车。

贾九祥之死一度引起热议。4月23日凌晨5点，49岁的贾九祥在三门峡市山县神泉宾馆被拘留10天，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酒店前楼对外开放，后院是三门峡市纪委“双规基地”。

三门峡市委宣传部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只有这么几句话:“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贾九祥涉嫌严重违纪受贿。他在双规期间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死亡。”该部新闻司负责人声称，贾九祥涉嫌违纪和心脏病发作的罪行都是由该市调查组认定的。

凤凰周刊记者走访了大量法院内部人士、地方官场内部人士、律师及相关利益相关者，还原贾九祥之死背后隐藏的感情:地方司法系统利益不断争斗，法官律师利益多年形成固定链条。贾九祥的死，让外界窥见了黑幕。

律师贿赂笔记

贾九祥之死始于2013年2月底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庭长韩伯飞因受贿罪被逮捕。在韩国案件的调查过程中，办案人员发现一位名叫梁建锋的当地律师参与其中。2013年4月，梁建锋立即被调查，并向办案人员承认向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贾九祥行贿。4月12日，贾九祥也被拘留，神秘死亡。

韩伯飞，这个关系链的领军人物，1959年出生，就读于河南政法干部管理学院。20世纪90年代，韩从周口市相城县法院调任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担任助理法官、审判员、审判监督庭副庭长、行政庭庭长。

梁建锋·韩笑·伯菲5岁，毕业于河南司法学校。该校又名河南政法干部管理学院，在同一所学校有两个不同的职称，所以韩和梁是校友。

梁建锋是三门峡市最早获得执业资格的律师之一。1993年9月，他共同创办了河南天地律师事务所，这是河南第一家使用特殊商标的律师事务所。梁除了是研究所所长外，还是三门峡市律师协会副会长、三门峡市政府法律顾问。

在三门峡律师界，梁建锋有“能力强、发挥大”的美誉。当地司法界有一个共识，律师要想打赢官司，必须和法官搞好关系。在法律界，最终的竞争是人脉。梁建锋几乎熟悉三门峡法院的每一位法官和重要人物。

记者调查发现，早在梁建锋卷入韩伯飞案之前，就有报道称他行贿。

今年1月，一个叫孙满顿的灵宝农民在网上向当地法官举报了梁建锋的受贿行为。孙满顿说，梁曾经是他的律师。2010年，当梁建锋因矿产纠纷而卷入民事诉讼时，他说他与一名法官有着深厚的关系。如果他想打赢这场官司，就必须给法官一万元的硬性费用。孙满顿把钱交给梁建锋的第二天，他接到了法官的电话:谢谢你，老孙，钱已经收到了。

2013年4月6日下午，梁建锋被两名身着便装的中年男子带出律师事务所办公室。临走的时候紧张的看了一眼实习律师，然后一声不吭的走了，陪着来人坐上了一辆广州牌照的车。他晚上没有回来，也没有听到消息，所以梁的同事只好报警。

经询问，警方答复称，梁建锋的广州牌照车为三门峡市纪委所有，他已被送往30公里外的陕西县神泉宾馆。梁建锋被邀请喝茶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证实，三门峡市纪委带梁建锋调查了该市中级人民法院行政庭庭长韩伯飞受贿一案。共同办理此案的纪委、检察院发现，韩伯飞参与了灵宝市信用合作社150万元逾期贷款案，是本案的主审法官。灵宝市信用合作社胜诉后，通过强制执行追回款项，但只记录了100万元，剩余50万元由信用合作社主任、贷款员和韩伯飞平分，其中韩伯飞获得20万元。

大约两三天后，调查人员搜查了梁建锋的住所，在他的电脑上发现了一份贿赂清单。保守估计至少有10名法官参与。

梁建锋被带走的第二天，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名副院长被紧急派往北京，声称要“去北京学习”，但有人猜测这是为了躲避聚光灯。4月12日，中科院副院长、执委会主任贾九祥在院长主持的办公会议上被三门峡市纪委带走。至此，三门峡很多法官开始无心工作。梁建锋深入三门峡律师行业20多年，与司法系统的许多公务员关系密切。

一位法官回忆说，贾九祥被带走四天后，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李志正召集医院中层以上干部开会:“贾九祥的事情不能再遮了。如果你和梁建锋有联系，你应该主动向组织解释。如果你主动，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处理。你不说明问题我也不管。”第二天，两名法官自愿承认接受了梁建锋的贿赂，并返还了赃款。

4月25日，三门峡市人大常委会公布了公安稽查系统人员任免名单。三门峡市人民法院的两名法官与韩伯飞一起被撤职，没有新的任命。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4月15日，检方已经正式逮捕了韩伯飞。

朝廷和首富之间的战争

韩伯飞被捕前三天，贾九祥已经被拘留。

据知情人士透露，梁建锋律师向调查人员供认，他向贾九祥行贿50万元。贾九祥最初拒绝承认。经办人出具从划入其银行卡账户的人民币50万元的收据后，贾改口说是给儿子建房的贷款。

法院内部人士透露，该50万元涉及三门峡天元铝业集团有限公司的债务诉讼..天元铝业为被告，梁建锋为原告律师。原告胜诉后，由贾九祥为首的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负责执行债务。为了拿到行刑钱，梁建锋向贾九祥行贿50万元。

是天元铝业集团的母公司田瑞集团将这一利益曝光，并向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交了一封反映情况的信函，起诉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非法经营。

事情始于2012年，当时负债累累的天元铝业被众多债权人起诉，其中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了6起以上案件，债权人之一三门峡供电公司的律师梁建锋就是其中之一。

多数债权人胜诉，但天元铝业无力偿还欠款，其母公司田瑞集团被债权人列为共同被告，必须赔偿欠款。

田瑞集团内部人士称，梁建锋此前曾致电田瑞集团的一名财务人员，希望从他那里获得田瑞的账户信息，并承诺为提供的每个账户支付100万元，但遭到财务人员的拒绝。

但以贾九祥为首的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委员会仍在汝州建设银行发现田瑞集团的一个贷款担保账户，并于2012年12月24日从该账户中扣收2974万元。

今年3月13日至3月18日的6天内，三门峡中院从田瑞集团在郑东新区管委会规划财政局缴纳的土地投标保证金中扣除1.68亿元，冻结剩余1.38亿元。

田瑞集团不同意三门峡中院的行为:该账户为信用证保证金账户，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规定，人民法院不得从信用证保证金账户中扣款。

此外，早在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扣划田瑞集团土地投标保证金账户之前，该账户就因其他诉讼被山东、郑州、南京等五家法院查封。根据等待原则，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只有在其他法院执行后，才应执行账户内的款项，但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却越过程序，率先将账户撤除冻结。

因此，3月19日，田瑞集团向河南省高级法院提交了一封反映情况的信函，称“上述款项的性质属于我公司向郑东新区管委会规划财政局支付的土地价款，该款项存在争议，正在接受政府调解。根据相关法律规定，不应属于财产执行范围，请责令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纠正。”

田瑞集团是河南知名企业，其法人李留法家族在2012年以63亿元财富再次成为“新财富500强富豪榜”河南首富。这封信提交后不久，梁建锋和贾九祥被纪委带走。

一些知情人士表示，田瑞集团在听到两人被控制的消息后，已找到省纪委反映此事。省纪委询问后，办案人员更加关注对梁、贾的讯问。

这一天，瑞芳说他没有找过省纪委。据该集团内部人士透露，据他们了解，梁建锋在天元铝业案中向贾九祥行贿200万元，向另一名法官行贿50万元，但他无法提供证据支持这一说法。

贾九祥4月23日去世后，尸体被拉到陕西县人民医院太平间。从渑池家来的老婆看到死亡，当场追了一个医院领导。纠纷发生后，法院派出大量法警24小时守护尸体。他们不允许拍照或移动。家庭成员在进入医院前必须将手机和摄影设备交给警方。

家属在法院门口拉起“纪委打死法学院副院长”的横幅，引起各媒体关注。

陕西县警方发布消息称，警方和法医在贾九祥死亡当天上午赶到现场，控制了参与审讯贾九祥的三名纪委人员，但没有立即进行尸检。之后，河南省纪委和检察院组成联合调查组前往三门峡。

经与当地政府部门协商，贾九祥的姐姐和姐夫出面，与代表贾加调查贾九祥死亡的律师解除委托协议。这个曾经热议的事件，随着贾九祥的火化，渐渐淡去。

清晰的电报

很多业内人士认为，三门峡法院贾九祥案和数名法官被免职，是法院行政审判庭庭长韩伯飞双重监管造成的。

韩伯飞被双规卷入三门峡裕信房地产有限公司土地诉讼案。

裕信公司在开发一个住房保障项目时，因土地手续问题与三门峡市国土资源局发生纠纷。首先，双方通过三门峡仲裁委员会进行调解，该委员会发布了支持国土资源局的裁决。裕信公司不服裁决，向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要求撤销裁决。

本案审判长为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行政庭庭长韩伯飞。2012年9月20日，法院作出三兴智深字第1号行政裁定，认为裕信公司与三门峡仲裁委员会在民商事法律关系中不是平等主体，不属于仲裁范围，并据此判决仲裁委员会的裁决不予执行。

该判决引起三门峡仲裁委员会的不满:如果判决生效，将影响仲裁委员会今后受理类似案件。

三门峡市仲裁委员会副主任崔小展，兼任市政府法制办主任。有媒体记录。2012年9月17日，在判决书下达前，崔小展致信三门峡市中级法院院长李志正，题为《关于申请执行仲裁裁决的思考》。该函建议“今后，三门峡仲裁委员会仲裁裁决的执行将在立案后直接移交执行局。”李志正9月26日的批示是:“立案庭将研究此问题。原则上，非诉讼仲裁案件的执行应由执行委员会审查和执行。”这个指令被一些人解读为暗示韩伯飞不要接手此案，给三门峡仲裁委做了一个很好的展示。

当时，李志正刚刚从鹤壁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的位置调到三门峡，他也在那里攻读香港城市大学的法学博士学位。毕业于郑州大学法学专业的李志正和政府法制办主任崔小展是校友，也是豫北老乡。

法院的一位知情人分析说，李治正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批示，可能是不想法院和政府树敌太深，对工作不利。法院内部消息人士称，法院曾在一次会议上讨论过此案，法院管理层希望将此案从行政法院改为民事法院，但韩伯飞拒绝了。

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派韩伯飞到国土资源局交换意见，以缓和双方紧张关系。一位知情人士表示，韩援引证据和法律规定提出了审判意见，并对国土局做出了不利的结论。多名法院内部人士向凤凰周刊透露，中级法院的高级官员已经找到韩伯飞，并建议他放弃此案，作为交换，他可以被视为副县长。韩不肯说:跳槽可以，但要等我把手头的案子做完再说。

之后，在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召开的一次班子办公会议上，有领导提出韩伯飞没有参加两次重要会议，应予免职。在投票过程中，另一位副总裁解释说，韩没有出席是因为他出差，请了病假。

2012年11月23日，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审判委员会名义发布第1号民事裁定:“经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认为本案为民事案件，原裁定程序错误，应予纠正。裁定如下:1。撤销三星智深字第1号行政裁决；二、本案由我院民事法庭审理。本裁定送达后具有法律效力。”

该裁定推翻了此前韩伯飞为审判长的裁定。今年年初《法制日报》的一篇报道称，陪审团的裁决被称为“枉法”，韩伯飞在接受采访时也直言不讳地表示，领导干预了案件的正常处理。至此，韩伯飞与中级法院高级官员的矛盾变得更加激烈和公开。医院领导以清理积压案件为名，要求韩把手头正在处理的全部案件交由政治部重审。

2013年1月15日，韩伯飞秘密前往山西省运城市，在网通营业场所向中央纪委、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等部门发出实名举报信。记者持有的举报信和发票复印件显示，韩伯飞的举报信是以明确的电报形式发出的。原文如下:

我是河南省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庭长韩伯飞。我被法院院长李志正报复，公证司法。我首先操纵了审判委员会的集体判决，撤销了正确的裁决；剥夺行政法院的正常审判职能，将正在审理的行政案件强制移送民事法院审理。这一系列严重违法行为不仅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恶劣的社会影响，也造成了司法混乱。如果不及时纠正，会造成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鉴于此，我实名举报。请尽快派人调查落实。维护国家法律司法权威和社会公平正义！

2月27日，电报费用148元发出后一个多月，韩伯飞被三门峡市纪委带离办公室，办公室里又搜了七八个人。

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内部人士介绍:几天后，在三门峡市政法工作会议上，一位市领导宣布，韩伯飞因涉嫌办理违法案件被拘留，但没有说明当时是否存在受贿行为。领导专程到三门峡中院召集全院干警开会:“韩伯飞双规不影响法院年度文明奖”。三门峡中级人民法院是省级文明单位，每人每月额外奖金300元。按照惯例，如果有人被追究犯罪，文明单位称号和员工奖金将被取消。

之后医院领导开会表决韩伯飞“双开”。11位领导中，韩伯飞以6票赞成、5票反对被免去公职和党员职务，贾九祥副主席是投反对票的5位领导之一。至于纪委，韩伯飞的网络被屏蔽，梁建锋很快被纳入视线。

4月25日，韩伯飞被捕后，又被三门峡中院政治部审理，裕信公司败诉。该公司法定代表人邵云曾在网上举报过该医院的领导。现在邵不愿谈案情:“里面水太深了！”

韩伯飞做自己的事

在三门峡中院，韩伯飞有不同的评价。有人说他是一个老实坦白的人，执法公正。他长期处理行政诉讼，只要当事人的诉求合法，就会秉公处理，所以得罪了很多政府机关。还有人说他个性张扬，顶撞领导，公开身居要职。

同事和熟人之间流传着很多关于韩伯飞的轶事。韩伯飞出身贫寒，少年时丧母。他父亲支持四个兄弟姐妹上学。韩小时候经常借别人的猴子和锣在街上耍猴谋生。上班后，他喜欢读哲学和逻辑学。他家里的书价值20多万，是他炫耀的财富。韩的一位老同事告诉记者，1994年，韩伯飞等3名法官收受贿赂，数额在2000元至3000元之间。在检察院调查期间，其他三人因认罪并返还赃物而提前获释，但韩伯飞拒绝承认。检方将他关在看守所5个月后，没有找到具体证据，韩被释放。

韩出狱后，立即带着妻子下楼到检察院大骂检察长。无奈之下，检察院只好派两名所长到他家安抚，并给了韩的两个孩子每人1000元压岁钱，作为拘留韩伯飞五个月的补偿。

有评委说个性张扬的韩伯飞，几乎不买任何院长。他一再反驳前法院领导。医院领导的一个亲戚在三门峡市纪委工作。有一次，他们去行政法院找韩伯飞，索要案卷。韩伯飞表示“纪委无权干涉法官正常办案”，当场被驳回。

后来，韩到医院领导办公室大吵大闹，甚至一度拨打110报警，声称自己受到医院领导的人身威胁。

一名法院退休人员回忆说，韩伯飞从未获得过与法院中层职位相匹配的副部级待遇，因为他一再与领导层发生矛盾。根据行政程序，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应向全国人大提交公职级别名单。本院的解释是，韩伯飞办理的一个案件，经省高院补正，不能按规定提交副司级。

韩伯飞的一个同事说，韩伯飞的性格迟早会出事。

前不久，一位联系过韩伯飞的人告诉记者，韩伯飞说:“纪委没有刑讯逼供，检察院也没有刑讯逼供。幸好我能活着走进看守所。”当时他已经得知贾九祥副院长去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