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桃花源
作者:魏毅
出版社:庐江出版社
作者简介
我叫魏易,是我的真名。大概很少有人叫魏,有些人会有这是假名的误解。
1980年,我出生在广西平乐县。在县城,从幼儿园读到高二,再转到桂林读完高中。大学就读于兰州大学中文系,在西北地区待了4年。大学毕业后回到广西,在南宁待了4年。07年,我到了广州。2008年,我到了北京。有点交错。
到2017年,我已经在《南方人物周刊》工作了10年,杂志版权页上的标题依次变更为:记者、高级记者、主笔、高级主笔、采访总监。这提醒我,我老了。很多时间都过去了,希望通过文字,可以留下一些。
推荐原因
“寻找桃花源”是一个比喻。我们每一个人都想找一个理想的地方或者精神的归宿安顿下来,但是《桃花源记》似乎总是在变化,总是在更远的地方,可能永远也达不到,但我们却从未停止寻找。
《寻找桃花源》中,魏易像一个同一时代的过客,走过不同的时代空、不同的领域、不同的层次,寻找“寻找桃花源”的故事。
有现在的故事,有十年前的故事,有几十年前的故事,有一百年前的故事。
故事中的人生活在中国大陆、港、台、美,这是一个华语世界的故事。
故事中有些人是农村教育志愿者,如、小;有的是幸存者,比如汶川地震灾民;有的是农民工,比如北京奥运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一些艺术家,如黄永玉和张充和;有的学者,如李泽厚、刘再复、夏志清、王德威、孙康义、章昊;一些作家或编剧,如萧红、许地山、刘震云、李伟;有些是导演,比如吴宇森和许鞍华;一些商人,比如石永庆。
与之平行的,还有魏易本人和家人的故事。这些故事构成了一个“复调”的世界,不同的声音聚集在一起,不同的命运交织在一起。魏易有一颗宽广细腻的心,冷静感性,独特贴切。他给我们呈现了各种各样的生活,这是一幅充满中国人百年温暖和悲伤的立体画面。
文章节选
前言:经过长途旅行,我来到了这里
三月的一个早上,我妈接到了我在北京的阿姨从广西平乐打来的电话。
我姑姑告诉我妈妈,我爷爷奶奶的坟墓不见了。我爷爷奶奶的墓在我家乡的一座山上。最近几年,当地搞开发,一条新修的路把半个山都截断了。墓本来在半山腰,突然就在悬崖边上了。开道的时候一定要放石炮,震动了山。除了持续的大雨,山塌了,爷爷奶奶的坟墓埋在石头和泥土下。
我妈说,这让人觉得比我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还要难过。他们好像又死了一次,父母的坟墓都没了,回家也没意义了。
很多年前,我听到一个作家说:“家乡是什么?家乡是你爱的人埋葬的地方。”爷爷奶奶的坟墓在县城一所中学后面的山上。奶奶2005年去世,和去世多年的爷爷葬在一起。我的祖父于1973年去世,葬在那里是他最后的愿望。他说他将来可以看着他的孩子和孙子在那里上学。
我在那所中学读书的时候,经常带着一本书,翻过围墙,去山上找个地方静静地读。有时候,我会去我祖父的坟墓。那里的风景很好,你可以看到树、山和河流。
我爷爷姓陈,但墓碑上写的是林。那是他在20世纪40年代参加游击队时的别名。从那以后,他一直用化名作为自己的名字,但知道他真实姓名的人不多。
我从墓碑上看到过,我爷爷的爷爷“年轻时一个人进入广东罗定,福建漳州,然后进入桂梦山平乐”。在广西平乐,我爷爷定居下来,然后就有了家庭。
魏家长辈告诉我,我们魏姓族人100多年前从广东东莞来到广西平乐。就这样,我是广西广东人和福建人的后代。然而,走得更远的祖先是从哪里来的呢?
高考的时候,语文试卷的作文题目是《如果记忆可以移植》。我写了一篇议论文,开头引用了高更在塔希提岛的画——“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要去哪里?如果记忆可以移植,“我”就不再是“我”,这些作为人的基本问题就无法回答了。
我从小就对这些问题感兴趣,或者说比较迷茫。在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地方,无数的人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在我们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路。
小时候在老家县志的《民国时期历任县令、县知事变化表》里看到我曾祖父的名字,但那只是一张很少字的表。博爷爷是我爷爷的二哥。他留下了四页的家族史。从这些纸上,我知道我的曾祖父从小就很穷,聪明好学,书法和绘画都很好。他的字接近王羲之,擅长画菊花李子。他年轻的时候负责管理大户人家的收藏。为了养家糊口,他在南宁的一家客栈里偶遇了卢荣廷,受到他的赏识,成了他的师傅。那个时候,卢荣廷只是一片绿色的森林。这群绿林在越南抢劫法国人和富商,被称为“义贼”。有一次,他们在西贡遇到了一场大灾难,逃回了老家。我的曾祖父和卢荣廷失去了联系,以教书为生。很多年后,卢荣廷称霸广西,他的曾祖父被卢荣廷利用,卢荣廷在广西很多地方当过“巡抚”,也就是县令。
我曾祖父走过的路,如果我爷爷不记录的话,会在时间里永远消失。文字的力量就在于此,记录下来的文字比口口相传更能抵御时间之河的侵蚀。毕竟博爷爷的记录只有四页,很多历史细节让我很好奇。比如我曾祖父对陆荣廷的很多做法非常反感,提出了很多意见。他们吵了很多次架,但是更生动的历史场景呢?
很多年后,我成为了一名写人物的记者。很多时候我一开始只知道一个人的名字,然后通过采访收集处理各种信息,最后在纸上呈现一个人。这些人物的报道有长有短,有厚有薄,仿佛历史有时只是一张桌子,有时是亲朋好友的回忆,有时是一段叙述,有时是一本书。梁漱溟曾经说过,他最关心的两大问题:中国和人生。这也大致是我的顾虑。我们关心历史、文化、科技、政治、经济和社会。本质上,我们关心的是人本身,关心我们短暂生命的应有意义。
记得大学毕业前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系里的资料室度过的,看的大多是20年代的报纸复印件。下午,太阳西斜,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尘埃在光柱里飞舞。有时候我会想,这些尘埃已经飘了上亿年了,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多。地球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亿万年只是一瞬间,而个体的生命是一瞬间。但是,这一刻,有千古冷暖,有千古伤心。
我大学毕业十几年了。这几年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听过很多话。当你闭上眼睛时,许多场景就在你面前,许多声音就在你的耳朵里。我很感激他们,因为他们,我常常在一天之内经历一个人的一生,无数的生命构筑了一个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的世界。但我会想,如果我把他们这十年的故事拿出来,我在哪里?我不仅要做一个记录者和观察者,还要做一个自我识别者。我对世界和生活的认识,最早来自于家庭。这些都交织在一起,更像是真实的生活。我试着把这些写下来,得到了这本书。
清明节那天,我回到家乡,看到了那座巨大的崩山。爷爷的墓碑找到了,但是没找到骨头。奶奶的骨灰找到了,但是没有找到墓碑。一家人在墓地花园选了两个新的墓地,等待来年爷爷奶奶的下葬。奶奶的骨灰暂时存放在墓地的一所房子里。我和家人把骨灰盒拿出来祭拜,然后放回去。我看着罐子,以为是奶奶,眼泪就下来了。想起在兰州上大学的时候,寒假回家。我叔叔说你奶奶现在天天看兰州的天气预报。奶奶告诉我那里的冬天好冷,气候好像也不好,我还是回广西吧。现在,她肯定会关心北京的雾霾。
一天,我坐在一辆行驶的汽车里,穿过一片山林,我从耳机里听到了胡德夫唱的《最远的路》:
这是最远的距离
来到你之前开始的地方
这是最后一个上坡
通向绝对美丽的乡村
你和我需要穿透每一个虚幻的梦
走进自己的门,走进自己的领域
走了很多路,发现很多地方叫“世外桃源”。在我的家乡,也有一个叫世外桃源的地方。是山里一个僻静的地方,风景很美,很多人会带着餐具和食物去那里野餐。
小时候去过几次。有一次,一位长者指着山谷里的春田对我说:“你看,这很像《桃花源记》里写的。”在他指出的方向,我看到了远处的山,我想:山的那边是什么?山的另一边似乎是一个看不见的桃花源。
年轻人似乎已经踏上了通往远方的道路。那个桃花园,永远到不了,但人们一直在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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