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本文通过描述小枣树的生长经历,表达了作家自己小时候从农村孩子成长的艰苦环境,通篇以母亲照顾小枣树的爱情为主线,中间发生了几个看似平凡的小故事。通过小枣树上发生的故事,作者想表达快点长大、快点成才,以报答母亲的养育,但文章最后枣树长大了,结了枣子,母亲就病了。(莎士比亚)。
枣树
在农村老家,宅子北面有颗枣树,现在比成年人的胳膊还要粗,每年都结出不少大枣,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回去看看这颗枣树,以解思乡之情。因为前几年,老家搞合村并镇,把老宅子推倒了,我们家还有大部分乡亲们都搬到附近的社区楼房里,村里的旧址全部恢复成农田,唯一能辨识我老宅原址的,就是这颗枣树了。
说起这颗枣树,应该跟我岁数差不多,大概在我六、七岁刚记事的时候,在我家茅房旁边冒出来的。小时候,家家户户的茅房有的在自家院子里,有的在院子外,有的用土坯垒,有的用碎砖头垒。我家的茅房就在院子外,北屋的房后边,几米远的地方用碎砖头垒了一个类似哨子形状,也像“6”字型的茅房,茅房北边紧连着猪圈,小时候,家里养猪,大猪总在猪圈里来回踩蹬,臭气熏天,但这也能攒点土粪给庄稼用。在茅房门口旁边,有一堆剩下的碎砖头,就是在这堆碎砖头底下,冒出了一枝嫩绿的细芽,起初,我并不认识那是枣苗儿,到后来长大点才知道那是颗枣树。它歪歪斜斜,艰难的从砖缝中努着身子往出钻,叶子嫩绿嫩绿的,打着卷,有的还能算的上是完整的小嫩叶,刚刚舒展开来,纤细的绿枝上支棱着几根细刺儿,很不起眼,家里人出来进去上茅房,谁也没注意到这颗卑微的小枣树,它就在那悄悄的自己活着。有时候,放羊的经过,小枣树会少几片叶子,可没过几天,它有顽强的长出新叶。有时候我上茅房,不走寻常路,非得从砖堆上蹦着跳跳的经过,小枣树的枝丫也会被踩折,过几天,它依然舔好伤口,直起了身子。没有人给它浇水,没有人给它施肥,也没有人想着为它好好成长把砖堆移开露出它的枝丫,没有,但它依然努力的把根再扎深一些,把枝头再伸展一些。
春天,它也像其他枣树一样,按时从寒冬中醒来,争先恐后的发芽,渴望温暖阳光的普照,可是,阳光总是被十米高的北屋挡的严严实实,它那么小,那么矮,根本享受不到阳光,但它还依然渴望着阳光;
夏天,它没有肥料,那就努力着把根伸向猪圈方向,因为它贫瘠的细根仿佛嗅到了那里土粪的味道,它贪婪的吸收着农家肥的养分,恨不得,把整个根系盘绕着猪圈,一圈、两圈、三圈,再也不用为没有肥料而发愁,可是,它那么小,那么细,哪能一下子长出那么多根呢,但它依然憧憬着拥有发达的根系;
秋天,它也想像别的枣树一样,想结出累累硕果,证明给别人看,我也是能收货果实的,我也是堂堂正正的枣树,可是,它太弱小,还不到结枣的时候,但它依然信心十足着;
冬天,它没有棉布包裹,瑟瑟寒风中,它秃了自己的叶子,把嫩嫩的树皮紧了又紧,只为能保存体力,挺过寒冬腊雪,但它太嫩小,几场大雪,把它的枝丫冻个精透,但它依然盼望着,盼望着温暖的春天。
终于,冬去春来,它挺过来了,心里兴奋的默数着五九、六九,舒缓一下地底下的根,准备明天再往深处扎一点,挤一挤旁边的砖头,说明天再给它留出点地方。
这年的春天,这颗瘦弱的小枣树正舒展着自己弯曲的枝丫时,我妈看见了,她小心翼翼的把碎砖头一块儿一块儿的挪开,生怕擦伤它的小嫩枝,等完全把砖堆挪开后,露出了它的真实面貌,弯弯曲曲的树干很高,只有树梢顶部有三枝分叉,长着十几片叶子,树干上爬满了各种小虫子,随着砖堆扒开小虫子一哄而散,相比正常的小树,它比例明显失调,长的很丑,但是我妈很高兴,一边用手把周边的土往小枣树下涌了涌,然后围成一个小坑,又从家里拎来一桶水,给小枣树浇上。
以后,我妈定期给小枣树浇水,有时候给庄稼上化肥后,剩在化肥袋子里的残渣,盛上水,再给小枣树浇上,小枣树大口大口的吮吸着化肥水,它可能从来没有尝过这么好喝的肥料,树根猛吸了几口后,又舍不得吸了,想着省着点过两天再吸,可是眼看着化肥水慢慢的向地下深处渗去,它又忙不叠又猛吸起来。小枣树感觉如此的快乐,身体也像换了个枣树一样,弯曲的身子渐渐舒展,慢慢变得挺拔起来,叶子也更加茂盛了几枝,可是,还是见不到阳光。我妈边浇水边念叨,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能见到阳光了,见到阳光才能长大成材,我在旁边嘟囔着,这得啥时候才能结出大枣来啊,我妈说,你跟这颗小枣树一样,等你长大了,成才了,它就能结出好果子来,你得好好努力学习,考出去才能成才。
小枣树似乎听懂了我妈的话,几年间就窜了好高,树干也从拇指粗,长到了小孩子胳膊那么粗,树冠也终于能够在正午时光能享受一小时的阳光了。可这年夏天,枣树生病了,长虫子了,枝芽上到处都是,我妈发现后,心疼的揪着枝子细看虫子吃着树叶,得赶紧打药,于是找到村子农药店问能不能买点治虫子的药,就一颗枣树用,农药店老板说要么买一瓶,要么不卖,我妈说,我买一瓶回去也用不了,浪费了呀,最后,我妈软磨硬泡,农药店老板从后仓库翻出满是土的农药瓶子,说用试试这个吧,就不要钱了,就这一回啊,下次别来要了。
我妈拿着药水回到家兑水后给小枣树浑身喷了个遍,然后每天都查看小枣树上的虫子是不是死了,树叶是不是恢复了,很快,半个多月,小枣树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一年夏天,我上厕所总是感觉头顶嗡嗡的响,我蹲在厕所往头顶上的枣树看,到底什么东西嗡嗡的,仔细一看,妈呀,一堆蜜蜂围趴在一个白呼呼的东西上来回忙碌着,吓得我赶紧提上裤子跑回家告诉了我妈,我妈过来一看,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蜜蜂窝呢。我也躲在我妈身后细看稀奇蜂窝的样子,它通体白色,像灯笼一样上大下小,悬掉在树杈中间,大约四十公分高,表面密密麻麻的蜂房,蜂窝的底部有个出入口,像挽起来的厚毛衣袖口,有蜜蜂不停的进进出出。我妈嘱咐,以后上厕所注点意啊,别招惹这些蜜蜂,蛰着了可不是好疼的,我嘴上答应着,放学后就招来一大堆同学来我家参观稀奇蜜蜂窝。第二天,村里的老中医来我家了,看到小枣树上的蜜蜂窝对我妈说,这蜜蜂不是本地蜂,它的蜂窝是一种药材,这样吧,我给你五块钱,这个蜜蜂窝我要了。我妈说,要用你就拿走,给啥钱呢。老中医说,这是个好药材,珍贵着呢,又长在你家的枣树上,我拿回去也是治病收钱,听我的,收着吧,不过你得看好了,晚上我再来取蜂窝。我妈说,行。到了晚上吃完饭后,老中医来了,带着棉布套子缠着的火把,把火把绑在竹竿上,随后点燃了火把,火苗噌的一下子窜了起来,呼呼的吐着火信子,我闻到了一股汽油味,老中医说,小孩儿们都躲远点,别蛰着你们。说着就挑起竹竿将火把瞄准了蜜蜂窝,火苗一挨着蜂窝,上面的蜜蜂也不会躲,似乎没处躲没处藏的,不一会儿,大量的蜜蜂从蜂窝表面滚落,蜂窝底部出入口一波一波的蜜蜂往外涌出,但随后被火苗吞噬,跌落在枣叶上啪啪作响,随后掉在地上。不一会儿,火把灭了,老中医让我妈拿着手电帮他照着蜜蜂窝,他用棍子轻轻的捅着蜂窝的顶部固定点,没捅几下,蜂窝就掉在了地上,他拿编织袋迅速盖在蜂窝上,然后兜了起来,笑着对我妈说,行了。我妈说,到家喝口水去?他说,不了,我得赶紧回去清理一下,你忙着吧,我回去了。
第二天, 我起来去茅房,一看地上一层的死蜜蜂,有的浑身发黑,有的蜷缩着,还有的还能动弹,我赶紧的踩几脚给踩死了,也许小孩儿都爱干这坏事儿。再抬头一看,小枣树原来挂蜂窝的地方,熏的一片乌黑,周围的树叶也都熏黑了,不过感觉小枣树依然支棱着叶子,似乎很高兴,是啊,这是小枣树第一次给我妈回报,依靠蜂窝卖了5块钱,那时候5块钱能买不少东西呢。
又过了几年,大概小枣树长成六、七年的样子,它终于可以充分享受阳光了,不用再等到正中午才能汲取那一小时的短暂阳光了,它的枝丫上也挂上了小枣宝宝,绿莹莹的。微风一吹,它那枝头嫩绿的小枣们随风摇摆,似乎是在像别人炫耀“我终于长出果实了,终于可以报答主人了。”那年秋天,小枣树枝丫上零星的挂着半红半绿的大枣,我摘了一个,一口咬在嘴里嘎嘣脆还挺甜,我跑回家去拿竹竿,我妈说你那竹竿干啥?我说打枣去。我妈也跟了过来,小心点打,别把枣掉在茅坑那边,我拿竹竿打枣,我妈就在地上捡,边捡边说,你还别说这枣长的还挺大。我毛手毛脚的,还是有不少大枣掉到了茅房里,不一会儿,零星的大枣就被打完了,我妈全捡完也就刚好一簸箕,邻居二奶奶出来倒垃圾,说,“好家伙,还真结枣了呢。”我妈端着簸箕边摘大枣上的叶子边说,“是啊,头一年结,这不,打了一簸箕,二婶子,给你一半,回去煮煮晾上给孩子们吃。”二奶奶说“俺不要,俺场院里也有颗枣树,也打了不少呢”。
年复一年,我已到县城读高中,后来上大学,再后来北京参加工作,小枣树似乎也成年了,树冠一年比一年大。每次回老家,都感叹,小枣树长这么大了,而我妈也一年年变老了。
2016年,是不平凡的一年。我家老房子被拆了。农村实行合村并镇,将大煎饼似的农村院落全部推倒,集中搬到村附近的社区楼房去住,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老窝。
拆老房子的时候,村里鬼哭狼嚎的,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大家都舍不得,尤其老人。我家搬家的时候也是鸡飞狗跳,我妈是啥也舍不得,这也得要,那也得要,是啊,破家值万贯,可是楼房面积有限,没法都搬过去,像原来做饭的柴锅,一些老家具,种地的农具等等,好多都没法带了,可就是这样,楼房里还是摆的满满当当,没办法,又掏钱买了间车库,专门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留着没用,弃之可惜。在城里生活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农村的那种境况。
在老房子被推倒的那一刻,我妈瘫坐在地上,不停的抹眼泪,这老房子是她的心血,是年轻岁月的见证,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老房子承载了她多少的酸甜苦辣咸,在被推倒的瞬间,标志着老家历史已经翻篇了。还好,村里对原有的树仍然保留,因此,小枣树也有幸被留了下来,也因此成为能辨识我家老宅的唯一标记。
刚搬离老家那会儿,我妈一天一趟,一天一趟,回到老宅子的地方,在一片狼藉的碎砖烂瓦中,这瞧瞧那看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哦,这是原来水缸的位置,这是饭屋(厨房),这是牛栏,哦,这里就是北屋了,枣树还在呢”。说着一双老茧的手不断在枣树皮上摩挲。
以后几年,我妈每次去老宅,就在枣树下坐一会儿。再到后来,天天拿着水桶给枣树浇水。
小姑住在隔壁村,离得近,经常来我家玩,这天给我打电话说,“带你妈去医院看看吧,她脑子不管事了,天天去老宅子给枣树浇水去,我说你不是昨天刚浇过水吗,怎么今天还浇去啊,你妈说没有,好长时间没浇了,她这不是脑子滑轮了,不记事了吗?”后来去医院一查,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俗话称老年痴呆。这个病没法治愈,只能药物控制脑萎缩减缓的进度。
到了这年秋天,大枣结满硕大的树冠,枝枝被压弯,到了该打枣树的时候了,可我妈还是依旧天天浇水,红彤彤的大枣们在空中不停的摇晃点头,似乎是在提醒我妈该收枣了,可我妈真的忘记该收大枣了。
这天,来了一个人,拿着杆子要打枣,我妈说,你是谁啊,凭啥打俺家枣啊?那人腆着脸说:这颗枣树是我当年吃枣吐出来的枣核儿长出来的,我应该打两杆子。气的我妈抢过杆子把那人打跑了,边打边骂道:“谁也不能打俺的枣,俺看你就是个枣核儿,你就是个枣核儿,拔着(老家话滚的意思)!”
过两天,又来了一个人来打枣,我妈说,你是谁啊,凭啥打俺家枣啊?那人歪着头咧着嘴说:我经常路过你家茅房,这颗枣树吸收了我拉过得屎,尿过的尿,要不怎么能长这么大吗?我应该打两杆子。气的我妈又是边打边骂道:俺看你就像一坨屎,你就是一坨屎,拔着!拔着!
又过了几天,又有人来打枣,美其名曰他给枣树修过枝......
我妈痴呆严重了,天天拿着棍子守在枣树下,有时候骂,有时候哭,“哎呦,俺可怜的枣树啊,你从小从那砖头缝里爬出来,谁看的起你啊,小时候,谁给你浇过那水啊,谁给你施过那肥啊,哎呦,现在成大枣树了,结满枣了,是人不是人的,都想过来打两杆子,都是些么人啊,俺看都是些土匪,都是些强盗,都是些王八羔子......”。
我听说了后,赶紧回老家,拿起杆子,去老宅打枣,我妈见了我也骂道,“你是谁啊?你凭啥打俺那枣啊?拔着,土匪,强盗,王八羔子。”我说:“妈呀,是我呀,我是小涛儿啊。”我妈说:“你不是小涛儿,小涛儿上学去了,还没放学,我得留着这些枣等他回来吃。”
无奈的我只能陪着她在枣树旁边坐了下来。望着枣树前面杂草丛生的老宅旧址,脑海里浮现出童年的往事,看着旁边的痴呆妈,不觉心头一阵酸楚。
一会儿我妈说话了:“小涛儿啊,咱赶紧的打枣吧,别歇着了,要不又让别人给偷了。”我妈这阵儿又清醒了。我赶紧说:“好!妈你说的对,咱赶紧打枣,要不又让旁人偷了去。”说着我抡起杆子使劲的在枣树上狂打,大颗大颗的红枣从树上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上,有的摔烂了,有的熟透了,掉在地上摔成了一摊泥,有的砸在我妈的头上,看着就生疼,可她却咧着嘴满足的笑着,而我依旧疯狂的挥舞着杆子继续“哐哐”的打着枣树,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是啊,枣树成才了,也结出大枣了,可怜的老妈却无福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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