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度奖励-关于勤奋、努力、才能(分享30年经验)
上天对所有人公平,最不公平。
之所以写这样的内容,是因为我以我的经历为蓝本,回答了天道是否报答近在咫尺的问题。(威廉莎士比亚、坦普林、经验名言) (威廉莎士比亚、坦普林、经验名言)。由于我参加工作已有十多年,牧羊人逐渐成长为社会工作者,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确实得到了很多感悟,所以现在回头看我三十多年的人生,我认为勤奋和努力是促进这种成长的最直接因素。回答这个问题后,很多人给我下了赞订单,怂恿我写得更详细,所以我在这里写下了我的经验,分发给更多的人。(大卫亚设,Northern Exposure)一起沟通~
这只是我个人的经验,要说明的是,与大多数天资好的人相比,我取得的成绩微不足道。在这里发这个帖子的意义是,更多的人可以理解忽略人生的人勤奋的工作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我出生在晋南的一个小山村。爸爸是20世纪60年代中专毕业的林业技术人员,妈妈是农村女性,只有中学文化。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关系,家人跟着父亲去县城生活,母亲也在县城做临时工。
和70年代出生的很多人一样,当时家里的经济方面很拮据。我三四岁的时候,爸爸在村子里建了五栋房子,借了很多债。县生活后,因为没有地方住,所以辗转住了很多地方,后来经济条件好一点的时候,卖掉了村里的房子,在县城又建了自己的房子。所以我记得的头30年里,家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还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参加工作的第四年。
我家三个兄妹,姐姐比我大三岁,我比妹妹大三岁,是唯一的儿子。所以爸爸妈妈的要求比姐姐和妹妹更严格,让我伤心的是姐姐和妹妹的学习成绩都很好。两者都不用太努力学习,每学期都能获得很好的奖状,但我什么都没有。这种经历成了我学习过程中最大的噩梦。(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学生》)后来姐姐初中毕业时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一所非常不错的中等学校,四年后成为护士。妹妹高中毕业时考上了985大学,现在是一个研究所的技术骨干。
父母的高期望值与我糟糕的学习才能形成了巨大的对比。特别不努力,还有两个成绩好的姐妹,我的童年注定会受到严厉的谴责。(大卫亚设,Northern Exposure(美国电视剧),教育)所以从学校开始,因为学习不好而挨打也是常有的事,经常成为姐妹嘲笑的对象,这种情况直到我高中毕业后才得到改善。大卫亚设,Northern Exposure(美国电视),学校名言)但是这种经历并没有影响我对父母的感情。除了我的学习,在清贫的家境中,我会尽量满足我吃饱穿暖的愿望。大卫亚设,Northern Exposure(美国电视剧),和同时代的大多数父母一样,他们只是以他们能理解的方式爱我,这种爱也包括体罚。
在我上学的所有经历中,妈妈和我兄妹都是农业户口,所以房子搬到了城市,但一直有地方要种,虽然不多,但足以成为我和爸爸的负担。(大卫亚设,Northern Exposure(美国电视),学校名言)妈妈和姐姐都不能做农活,所以这项任务都是我和爸爸完成的。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秋天的收获季节。我的手握镰刀太久了,所以手指疼了一周左右,不能伸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Northern Exposure(美国电视剧),季节名言)我不讨厌劳动,但我不喜欢这种艰苦低效的劳动方式。这种劳动给我的唯一收获是我不怕努力生活。
以上就是我们家庭生活的背景,下面着重介绍我的大学生活和工作经验。
1994年我高中毕业,虽然很努力,但成绩只是中等。高三半学期,因为压力,出现了严重的失眠症状,每天晚上什么时候能睡觉,吃药也完全没有用。在这种情况下,父母让我意识到我可能精神上有问题。所以父母纠正了以前的那种严厉,安慰了我,不允许我再晚睡,但完全没有用。每天晚上高考临近的那个时候,我身心疲惫,人也不怎么样,爸爸妈妈甚至想让我放弃考试。(威廉莎士比亚,《哈姆雷特》,《大学名言》)但是,如果放弃考试,我的努力似乎落空了,所以咬牙坚持了下来。
高中最难忘的是我和同学们学习成绩的差异。所以我一直感到自卑,经常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想到这个问题,我觉得上天对我不公平。同是妈妈生,怎么会差别那么大。(莎士比亚)。
高考后,所以压力瞬间释放,也忘记了考试不及格的忐忑,我的失眠很快消失了,两个月假期里胖了十几斤。
但是考试结果对我很好,我拿到了省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汉语专业的合格书。从小到大的兴趣爱好,对理科的兴趣会大得多。所以申请了物理学专业,因为选择了可以调剂的,所以转到了汉语专业,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打破文理科的界限调剂专业。(大卫亚设,Northern Exposure(美国电视剧),艺术)但是,就我来说,不管怎样,有上学,这使我很满意。
大学生活应该说是一次顺利的航行。我从小就养成了自觉学习的习惯。所以大学相对自由的环境很适合我。对升学没有压力。特别是不再学习什么高数物理学,不再有智商竞争。我可以自己确定我想学的东西。我第一次有了很多时间充实自己的爱好。系里组织的讲座,每次我说的时候都必须来。大学时代好像真的学习了,作为年轻人,我也打球,熬夜看电影,喝醉喝酒,但这并不影响我利用三年的大学时代。(大卫亚设,Northern Exposure(美国电视),女性)因为我在大学努力学好专业,所以在写作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到了大三,基本上所有的作文都会在课堂上读成范文,自信心增强了。(大卫亚设)。
除了汉语专业,我
还专门学习了计算机知识。因为物理系一个兄弟不想学习计算机,所以一般只要我在课时安排上能顾得过来,他的计算机课都是我顶替他去上。在即将毕业的三个月时间里,我还花了四百五十元报了个为期三个月的计算机兴趣班,学习数据库管理和文档处理,所以在毕业的时候,我对dBASE数据库操作就很熟练了,五笔打字速度也已经达到了四五十个。毕业季来临的时候,我又参加了一段时间的教学实践。对于将来的职业走向,我没敢多想。自卑的心理让我不敢太放纵自己关于职业理想的憧憬。所以在大部分同学都选择留城工作的时候,我选择了回原藉。对于这个选择,爸妈也赞成,因为他们觉得我也不适合那种太富有挑战性的生活。
七月份回到县城,我马上参加了面向全县的教师考录,如果我考的好些的话,直接留县城也是可能的,但这次考试延续了我考试成绩一贯不佳的趋势,刚达到录取线,所以我只能分到离城二十里路的一个乡镇中心学校。
尽管不怎么好,但我对这个自己争取到的工作还是充满欣喜和期待。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妹妹考了个好大学,这个更好的消息冲淡了家庭里对我参加工作所获得的肯定。不过从爸妈来说,三个儿女都有了着落,一种可期的幸福生活离他们终于不太远了,这让他们尤其高兴。记得从那时开始,爸爸每天都要喝杯小酒来来表示一下自己对未来热切的期许。
现在都记得那一天,97年的8月30日,开学的前一天,爸爸把他的自行车给我,把书、被子扎成一捆,让我骑着去学校报道。学校已经提前接到通知知道我要报到,校长已经在等着我,对于一个长期在基层学校担任领导的老校长,他给予了我由衷的欢迎,叫人帮我把房间里打扫了一遍,又和我一道裱糊了破损的门窗,支好破得快要散架的办公桌。―――对于从农村出来的我,对这些环境上的瑕疵从未在意,而校长和老师们对我的热情让我觉得他们待我是认真的,这让我很开心。
校长问我想不想带班主任,说带班主任可能会累些,责任也大,如果觉得能行就带,年轻人应该不怕苦不怕累。我觉得带班主任来管理一帮孩子应该是很有趣的事情,所以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至于苦和累,我从来就没做如是想。
接下来就是跟着教导主任领取一些教材,然后进班跟学生见面,学生们都是从本校小学升到初中部的,对我这个新面孔都给予了我足够多的惊奇。因为是山区学校,孩子们都不在意是否干净,班上38个学生,偶尔有一个两个手上脸上还算干净,其余的都差不多,脏兮兮的。在农村,家长们没时间检点也不觉得干净有多重要,对于他们而言,让子女上学更多的是遵从于一种习惯思维而非有意为之。――这一点在与家长们的交流中得到了确认,很多家长只是把学校作为一个托管所,不想让孩子一天到晚在外面淘气,而非想让他们成材。
在临毕业的教学实践环节,我倒是带过差不多一个月的实习课,但我觉得我对教学还是懂得太少了。所以我每天除了自己上课之外,我都要跟着老教师们听课,看他们怎样讲。学校也会组织一些以联校为单位的交流活动,所以我也偶尔到校外去听课。
我经常反思自己为什么学业不够好。智力因素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但抛开智力因素不说,我觉得自己在学习方法上是有问题的,没能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所以我在教育的环节中,我很注意指导学生们怎么学。―――听起来象个笑话,一个连自己都学不懂的老师却要教学生怎样学。但我觉得这是我唯一做得对的事情。我承认我很笨,但我觉得这都不是问题,关键是找没找到一种合适的教与学的方法。
每天,我都要把所有学生的作业本拿过来一本一本地看,分析一个学生在某个学科上哪方面有欠缺,然后记录在本子上和代课老师进行沟通,让代课老师有意识地进行强化训练。―――后来,干脆这一步也省了,因为是初中课程,所有的课程我都很熟,而且学生数也不多,我会每天都把一部分孩子留下逐科指导他们学习,写完作业才让他们回家。每天,我都要把所有学生的作业看一遍,每天都很晚才睡,抽烟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每天一包一块二毛钱的君子烟,不多不少。
除了在学业上的指导,我让学生们开始注意个人卫生,每天都洗干净手脸。――坚持了半年之久才让学生们全都养成洗手洗脸的习惯。为了培养学生的集体意识,我还经常带学生们到山上挖草药。――记得一年间卖草药赚了三百多块钱,给孩子们每人买了一个新铅笔盒和一本笔记本,还剩了一百多块的班费。学年结束后,除了学校奖励,我在班里也是要奖励的,进步快的、学习认真的、卫生搞得好的等等,但凡能想出名目来的都给一点儿小鼓励。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孩子们看我比他爸妈还要亲,星期天只要我不回家,学生们就围着我不散,常会给我带来鸡蛋挂面什么的给我,尽管我不想要这些,但孩子们那种执拗有时候让我不会拒绝。尤其是到了冬天的时候,宿舍里生个煤炉,每天都会有学生过来给我照看,学生们给我从家里带来的劈柴我烧两年都烧不完。
拿到第一个月380元钱的工资的时候,心里还是小激动了一把,我把它看成是我自食其力的开始,因为自今而后,我可以不用问爸妈要钱花。我拿出其中的200元来给了妈妈,妈妈笑着收下了,让我随用随拿,他们知道我没乱花钱的习惯。从家庭来说,每月增加近400元的收入,对于减少家庭中的经济压力,尽快还清债务还是很管用的,爸爸妈妈那种喜悦的神情时时挂在脸上。在年底的时候,我和姐姐合力给家里安装了一部电话,买了家里的第一台洗衣机。
中间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需要说一下。每学期结束的时候,会收取下一学期的书费,为了锻炼孩子们自我管理的能力,象这类事情我一般是不管的,让学生们自己决定怎么收。结果就出问题了,丢了一张十元,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我觉得对孩子们而言,这不仅是钱的问题,更关乎我在学生们中间的威信和学生们对品质的理解,必须要找回来。――我分析,偷钱仅仅是想用这些钱来满足自己在物质上的一点点欲望,对偷钱的学生而言,并不代表他在品德方面有什么问题,所以我决定原谅。我在班会上给学生们讲人不能不劳而获的道理,然后告诉他们我知道是谁拿了钱,但我希望他主动站出来把钱还回来。然后找学生一个一个问情况,制造紧张气氛。显然,初中生的心理承受力还是比较低的,在我半夜从办公室往宿舍走的路上,一个小黑影走到了我面前,颤抖着声音告诉我是他拿了钱,并央求我说不要告诉他爸爸,他已经花掉了三块五毛钱,会问他妈妈要一些补回来。我说不要问她妈要了,我给你补回去,我也不会和大家说是谁拿的,但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做。―――现在,这个学生已经是品学兼优中蔚军官了,每次回家,他总要来向我报个到,他说:老师,我一辈子欠你三块五毛钱。
在第一个学年,有那么一段时间,老师们对我非议很多。因为我教学很认真很辛苦,校长多次在每周一次的例会上谈到大家都应该向我学习,这其实引发了学校老师对我的一种排斥反应。―――我就象一颗投入到平静湖面的石头,打破了那种平静,引发了一系列波纹的干涉震荡。我觉得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就要被孤立了,校长也提醒我多和老师们交流交流,所以我开始学着和老师们相处,凡是我力所能及事情,我都会帮他们去做,而且我也抽出时间来一道跟他们打牌聊天喝酒胡闹,学校很小,只有三十多名老师,所以相对人际相对单纯,这使我很快就融入的这个群体,在工作满一年的时候,我感觉我已经和老师们非常要好了,一个例证是每次大家出去吃饭,不管我在哪都要叫我一起去。尤其是老师们主动帮助我解决了很多教学方面的问题,那些实诚的笑容至今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在学校里经常要印一些试题一类的东西,那时候都是选字写得比较工整的老师刻好蜡版以后在手推油印机里印出来。因为我在学校学过电脑打印一类的东西,对这个很熟悉,所以就给校长提了个建议,说买台电脑和打印机来打印吧,质量又好速度又快,我初步测算了一下,大概当时要花一万三千多块钱,对于乡村小学来说,这可是一笔大钱,校长很犹豫,说没那么多钱。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对我的技术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向他保证没问题,还帮他分析了一下费用收支情况,给他提了个建议,学校出一部分,然后让老师们也筹一部分,年底算帐分红。不知道是不是违反了规定,不过当时他答应了,就在校务会上提了出来,学校出三千,老师们自愿,一股算五百,结果大家都很积极,我和校长去省城买回了设备,我一个人调试组装,前后一个月不到,这事就办成了。
在假期里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刚毕业不久没上高中的小女孩当打字员,利用假期里一个月的时间培训她学会了五笔打字和排版制版。因为推油印机差不多是所有老师的基本功,所以印刷的时候让老师们自己来,效率很高。在98年开学的时候,打印室正式运转,结果两个月不到,周边三四个学校的打印业务都过了这里,到年底的时候,每个老师都分到了七百多元的分红。没舍得投钱的几个老师很眼红,所以校长第二年又把他们也加了进来。这件事情,从另一个方面巩固了我在老师们心目中的看法。――那个打印摊子一直都在,05年下乡的时候我去看了看,已经更新了设备,人员也增加了两个,校长跟我说,这是你给咱们学校创办的实业。
在第一学年结束的时候,我的教学成绩也得到了肯定。―――辛苦总是没有白费的,乡里考试,总共十一个班,我排第一。而且单论成绩的话,在全县都不出前五名。第一次,我的执拗战胜了我的愚钝。
乡村学校的环境是比较放任的,所以老师们都不是太紧张,但我是个例外,我在任何时候都有很多事情,和学生谈心,家访,打印机出故障了,给学生补课,每天总是过得非常充实饱满。在那些日子里,我经常脑袋里想,虽然我很笨,但是我觉得我在现在的生活轨迹中是有价值的,我感觉我的自信开始在心田里逐渐发芽。――一般情况下,我每星期会回一次家,但回了家也心不在焉,每到周日,我都会早早回到学校安排下一周的工作。为给自己充点儿电加加码,我在刚毕业的时候就报了本科的函授,每半个月去县里的函授站学习两天。
在参加工作之前,我从未设想过我喜欢不喜欢教师这个行当,只是把他作为自己无可选择的一项职业,但当我投入进去的时候,我觉得我很喜欢。孩子们的成长是你能看得见的,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在早操的时候,我班里孩子们的脸、手还有衣服总是很干净,一眼就能够看出明显的分界,这种教有所学的成就感让我很自足。从另一个角度说,学生时代留给我的阴影一直都在,客观的评价自己,我觉得自己头脑不够灵活,缺乏应变能力和创造精神,不适合竞争性很强的岗位,相较而言,我更适应需要严谨一点儿的,有执着精神的工作,所以我后来越来越觉得教师岗位还是比较适合我。
在第二学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个关系很铁的老师告诉我,说学校要推荐优秀教师回城教书,估计要推荐你,我问为什么,他说从现在来看,你肯定是学年考的第一名,不推荐你推荐谁啊。我觉得这也应该是个好事,不过我觉得我从初一带到现在,实在不舍得放下这个班调走,所以我很明白的跟他说我不想现在走。他觉得不可思议,说你要不走的话到时候别后悔。
学年考结束后,果不其然,我毫无疑问地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隔了差不多一周左右,校长在上早操的时候把我叫到一边笑着跟我说:不让你走吧,这也是个好机会,让你走吧,我还真舍不得。我说我不用走了,把这个班带出来再走。校长很干脆的说不行,你要走,这个班我会挑最好的老师接手,现在不走再有个机会可就很难了。我说那我跟爸妈商量下,校长又笑了,说你个傻蛋,这事不用商量,我给你定了,推荐表我在教育局就替你填好了。还说,你的股金不退,我继续给你分红,我说不了,那样不好,开了这个先例后面再有人咋办?他说你把那个摊子建起来的,你和别人不一样,这也得听我的。
回家跟我爸说起这个事的时候,爸妈高兴的不得了。爸爸跟我说,我努力了近二十多年才从乡里回了县里,你两年就回来了,不简单。―――我第一次觉得爸爸对我的肯定是由衷的。临放假的时候,我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我跟学生们道了别,好多学生都哭了。我也眼热的不行,只不过没让眼泪掉下来。――后来这个班38个学生中除了1名家庭变故2名当兵12名务工没有继续学业外,其余的都坚持完成了高中学业,后来考了14个大学,产生了 2个博士4个研究生。每年春节,他们回来之后首先要跟我报到,讲他们的学习和生活。――我自己都没有敢设想过,一个小山村里的38个孩子中间会有这么多的人才。所以这件事情对我的另一个教益就是,只要你善于发现,你会觉得到处都是值得开采的富矿,工作如此,人生亦是如此。
假期里,我又去了一趟学校,把我的东西搬回来,并坚持把那入股500元股金退了出来。约校长、副校长和几个要好的同事吃了顿饭后,我跟他们正式告了别。
1999年秋学季开始后,我就到了新学校。学校是八轨制,老师有三百人左右,学生数差不多2000人吧。校长是个很严厉的女校长,在管理上很有一手,很多在乡村学校时那种粗放的管理行为在这里都找不到,尤其是听了几堂课后,我觉得自己差太多了,所以我很庆幸自己能到这样一所学校来任教,我微弱的自信也正在一点点增长。那时候,我的理想就是当个大家都公认的好老师,教一大批学有所成的学生。――我爸爸是全县林业系统公认的基层业务骨干,家里有一大摞奖状,所以我觉得,如果在这个行业里我能做到爸爸那一步,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成功的。
一同调到这所学校的共五个人,经历都和我差不多,不过教龄有长有短,有一个比我短,只在乡村学校教了一年就调了回来,我听过人家讲课,确实要比我强很多。我觉得我讲课逻辑上虽然严谨,但趣味性不够,可能这种风格和我的性格学识都有关系,不过我觉得我可能改变。教龄最长的那位是我们的老大哥,已经有十多年教龄了,做人做事都一板一眼,我们都很敬他。
校长和我们一一谈了话,并问我们自己对工作的设想。跟我谈的时候,我觉得校长好象对我很了解一样,因为就连我给学校办了个打印室的事情都知道,还知道我在前一所学校任教时对每一个学生都做过家访。后来才知道,校长事前就亲自对我们五个人一一进行了了解,还专门去我们学校对我做过调查,在我们开始代课后,她跟着我们每一个人一连接听了差不多有上百节课,并且听完以后就点评。虽然在后来的工作中我感到校长这个人做事比较武断强势,很多人不喜欢,但就凭这些,我很佩服她。在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行事方式是我学习的样板。---我觉得在她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任何关键节点的事情,你必须去亲自做。校长问我的时候老实说我没多想,我知道我在教学水平上还有很多差距,所以只说我会倾尽全力,也希望带个班,因为我觉得带个班主任才能在更多的环节上锻炼自己。校长同意了,说可以,但她似有深意的告诉我,要加强学习,学知识,也要学思考。
我觉得校长的措词意味着他对我的工作态度虽然有所肯定,但能力方面还有所怀疑,所以我在以后的工作中开始在学习方面加码。除了广泛涉猎学科所及的知识外,我也学些教学方面的理论,在宏观上掌握更多的东西。当时学校订了很多教育教学方面的期刊供老师们阅读,但大多数老师教没有阅读那些东西的习惯,很多杂志只是堆在窗台上积着灰尘。我觉得我应该看看,所以基本上每天都要拿过来看一点儿,时间长了自己也写些心得体会什么的,偷偷拿出去寄给编辑部,署的也是化名,从不敢让人知道。---我知道这是不自信的表现,但我的自信只有通过那些编辑们认可我的思考成果来逐渐培养。开始是选用我的一小段,后来是整篇的,字数和数量虽然不多,但这无疑强化了我的自信,所以在县里办的刊物上,我也敢署上自己的真名来发表些东西了。最印象深的一次是校长要参加一个省厅组织的教学研究活动,稿子最后是我帮她改的,得到了省教育厅的肯定。---记得当时我们的副校长事后跟校长提议让我去办公室,校长很明确地说不行,说好苗子不能放在办公室里培养。这个“好苗子”的定义让我高兴了好半天,因为最起码,说明我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校长的认可。
学校里每个年级并行的是一共是八个班,虽然是平行的,但老师们告诉我,前四个班比较好,而后四个整体上要差些。我带的是第五个,虽然知道这个班是属于较差的一类,但我没有对这一点感到丝毫不快,我觉得在教学业务上自己还不够强,所以我需要的是通过教学实践来证明自己胜任本职,而非争取去带个基础好点儿的班级。
这个班一共87个学生,容量超得没边了,所以我不能再象以前一样对每个学生都尽到义务,我必须找到更高效的办法来组织学生。对于突然加大的工作分量,我感到了明显的压力。尤其是学年初开家长会的时候,很多家长都对我们三个主任老师投来了怀疑的目光。那种言词间的不信任感让人尤其感觉不舒服,但我作为班主任,知道三个主任老师都是年轻人,教龄最长的也只有六年,与其他班级的代课老师相比,我们委实没有那种底气来应对这些怀疑。--这一点是我没有想到的,家长们的表现与农村孩子们的家长完全不同,他们对老师的教学能力关注更多,对孩子的学业成长给予了更高的期望,这种无形的压力让我感受很深。
87个人,我短时间内记根据记不住。有的老师跟我说他三年都记不住这么多人。但我觉得这是一个责任心的问题,如果连自己的学生都叫不上名字,这班主任一定会失败。每天上学放学的时候,我都会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出出进进的学生使劲记忆他们的名字,在看学生作业的时候,都要想一想关于这个学生的一些情况,长什么样,家里什么情况,喜欢什么,和谁要好,有什么优点和毛病。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去他们林区,他告诉我说这里的每一棵树他都认识,我觉得这就是一种纯粹的敬业精神,我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也要做到这一点。
学生太多了,学校也体谅老师们,所以不硬性要求全批全改,所以绝大部分老师都不会把每个学生的作业都看完,但我觉得这样的话不能很好地跟踪学生的学习情况,所以还是坚持全批全改,代价就是每天半夜以后才能睡觉,很多自己本来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没有了。在我的影响下,我的其他两位搭班老师都坚持全批全改。因为都是年轻人,没有家庭负担,而且都想把班带好,所以大家觉得也没什么。但为了不让别的老师感到有什么不妥,我们尽量不让别的老师知道这一点。---在我不长的工作时间内,我觉得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在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的中,每个人遵守这个规则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但你要打破这个规则,立刻就会召至嘲讽甚至敌视。教导副主任知道我们这样做以后曾“善意”的提醒我,你们这样做,让别的老师怎么办?我当时的确很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跟我搭班的那位女老师立马反驳说,你怎么当教导主任的?怎么会不肯定我们这些努力工作的而说这种话?你都不给我们做主我们怎么工作?后来教导主任也知道这事了,在教研组会上就说了这个事,说不要求大家全批全改并不是不提倡,象一年级几个老师就很好,都做到了全批全改,如果大家都得过且过连起码的工作职责都履行不了的话,那还配当老师吗?!说得很严厉,我很高兴他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们撑了腰。
每天早上,我都会起床去跟读早自习,找几个学生谈话,自习之后在学校食堂吃饭,饭后开始改作业,一边改一边对每一个学生的情况进行记录。诸如一个学生哪天犯了啥错,哪天干了啥事,哪次考试考的怎么样,我都有记录。中午我一般回家吃饭,要眯一会儿觉,睡十分钟都行,这样可以保证下午不瞌睡。下午学生活动时间再找几个学生谈,不过孩子们对活动时间谈话比较抵触,后来就活动时间不谈了,改在晚自习的时候谈。晚上继续跟班到最后,改不完的作业拿回家继续改,所以一般每天都在十二点或一点以后睡。只有到了星期天,我才能睡个懒觉。这样紧的工作节奏把我所有的时间都挤占掉了。以前经常要打打球,和同学们吃个饭什么的也都减少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学校跟学生身上。
我对当教师这一职业最应当具备的素质的理解就是要负责,所以我在每一个环节都尽可能地做好。每次备课,我都会找些好玩的例子来充实进课堂讲授内容,这样趣味性就提高了,学生们就会爱听,有利于提高课堂效率。学生太多,谈一轮话最快也得一个月,我觉得这样不行,就改变方法,让其他两个老师也谈,因为都是年轻人,在工作上都期求得到肯定,所以大家都很有激情,隔几天我们三个就碰碰头合计一番。我还想了办法,就是给孩子们写小纸条,让几个人传着看,让他们也写给我,在教室门口墙上挂个小箱子,谁想和我说什么,写在纸上放进去就行了。孩子们对这种方式很喜欢,每天我都会开了箱子取出一大把来看,有告状的,有跟我说心里话的,有问问题的,甚至还有想和我拜把子的,总之很多。这样做带来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孩子们关注哪些问题,自己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能很快掌握,从而用不同的方式加以引导。
在村里的时候,校长曾跟我说过,说适度的体罚是必要的,所以我也要打学生,但老实说在村里的时候很少用这种方式教育学生。我小时候对爸爸的体罚很反感,所以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来教育学生。但到了城里之后,有些孩子很熊,经常捣乱,后来我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在学生心目中的威信也会受影响,所以也就开始运用体罚来惩戒学生。每隔那么一段时间,我就会很揍几个捣蛋鬼,因为主要是想对其他人起到震慑作用,所以一般都会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说清楚问题,然后开打,通常是用教师用的那种板尺抽手心,或者用拖把杆儿打屁股。
刚才说过,我体罚不唯惩戒过错,更多的震慑大多数,所以我不想因为体罚而让学生疏远我,因此打完后,我首先要跟家长沟通,争取家长的理解和支持,也会让家长配合着教育,隔天我会约挨过打的谈话,主动跟他接触,所以体罚的效果很好,孩子们既感觉我亲近,但又有所畏惧,我说过的话都会很自觉的执行。
一般情况下,家长都会赞同我的体罚,但也有好几次例外。最严重的有一次打一个学生手打得很重,虽然头天我跟他爸爸在电话上沟通过了,但第二天他手心肿得筷子都拿不了,他妈妈就找我来了,我正在教研组办公室备课,她进来就找我,话说得很难听,说自己无能教不了就不要教,怎么可以打得这么重?!我们做家长的教舍不得动孩子一根毛啥啥啥的。我没经过这阵伏,憋得脸红脖子粗却泛不起话来,这时跟我搭班的那位女老师从座位上蹭一下就站起来了,过来让那孩子回教室,说我们跟你妈妈聊会儿,你先回教室等着。那孩子点点头往出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跟他妈说,妈,老师打得对,我做错了应该挨板子。说完就走了,他妈冲他吼了句,这不是你管的事!然后回过头来又数落我,刚说了两句,跟我搭班的那位女老师接茬就说,大姐,你也体谅我们的难处吧,我们有做得不合适的地方,你提醒我们就行。但你家孩子天天上课自己不学习影响别人你说怎么办?!然后,她从我座位上翻出我记录学生情况的笔记本,哗哗哗地翻到记录那孩子的一页,说大姐你看看,这么多学生就他这么犯浑,你让我们当老师的怎么办?然后一项一项把我记录的内容念给她听,念到记录里有一条:“×月×日,教室里小便”的时候,整个教研组七八位老师都笑场了。那老师不理我们继续念,又念到一条:“×月×日,学生反映他和几个朋友在课间聊天”,然后放下本子问,大姐,你家孩子聊什么你知道不?我不好意思说了,你问你家儿子去吧。不过大姐我告诉你,打手板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打,但你要这样闹的话我们也想求您个事儿,把您儿子调别的班吧,我们实在是能力弱道行浅教不了。那孩子他妈就楞住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教研组的另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师过来跟他说,大姐,我们教学生真的很难,现在孩子都金贵,我们也觉得体罚不合适,但不体罚的话这么多孩子真是管不住,这你也要理解。我带你去见一下教导主任,听听他的意见怎么样?然后就拉着她往外走,她也就跟着走了。
一会儿功夫,那位老师回来了,跟我说,打发走了,准保不会再找你的事。我说你怎么说的,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他说我就跟她说了他儿子下课期间跟学生们聊了不该聊的内容,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们又一次笑场,因为这个故事我已经跟老师们讲过了,教研组的老师们都知道,那熊孩子跟同学们讲他爸妈晚上如何工作的事,学生们马上就用小纸条跟我反映了,我当时把这个当笑话讲给大伙听,并且在本上记录了一条,不过没好意思记录内容,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情节,没想到事主出现,让大家好一通乐。---晚上的时候,孩子他爸爸又给我打了电话,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你嫂子护短,你别往心里去,我儿子我清楚,你多担待,以后照打不误。
两位老师一唱一和,一个挖沟一个垫板,立马就把这番闹腾给解决了,我就觉得我真是弱爆了,当时我脑袋里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但两位同事却很容易地把这事给摆平了,我感觉我在处理这些问题方面的确需要加强,否则,迟早会让人看扁。---我觉得这种能力也是能学习的。所以后来,我就在这种场合中慢慢能够做到收放自如了,包括以后的很多事,我都清楚地知道类似的矛盾该从哪个方面入手去调和。跟我一同搭班的那位女老师现在也已经是独挡一面的副校长了,我很感激她对我的影响,虽然年龄一般大,但她处理一些事情要比我更有主见也更妥当。
跟在农村学校时一样,学生们对我特别拥护,而且,城里的孩子在情商方面的确要高出一截,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向你表达对你的尊敬和爱戴。我想通过组织一些集体外出的活动来巩固学生们的集体意识,但校长不同意,怕出了事情不好处理。这个问题现在越发严重,本来组织学生们出去搞个活动是很自然的事情,学生们也愿意,也能通过这种方式增长点社会知识,但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大多数学校都不太敢搞这样的活动,因为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家长会对学校进行无休止的纠缠,太多的案例说明在现阶段组织学生集体活动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所以从学校的角度讲,不组织就能相安无事。个人对这种因噎废食的做法非常反感,但我只是一个小教员,没能力去改变。
我始终认为,我是一群人里跑得最慢的那个,所以我不计代价地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生怕因为做得不够好而与大家拉得太远。正是这种笨鸟心态,让我一刻也不敢停歇,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些,我觉得这正是我不断成长的动力。
00年暑假来临的时候,我的班在学年考中全年级排名第二,这个出乎意料的成绩让我欣喜不已,校长尤其对我刮目相看。一个显著的变化是,有时候她会就一些教学上的问题征求我的意见,虽然她从不在我面前表扬我,但我觉得她眼神里对我是肯定的。到了教师节的时候,教导主任告诉我学校有两个县优秀教师的名额,其中一个给我,我觉得我在我人生转折的又一个回合中胜出了。奖品是一个脸盆,一朵大红化,一本证书,脸盆我一直放着到结了婚才开始用。
每天我从起床到睡觉,中间基本上没一刻消停,连对象都没时间搞。爸妈在这个问题上催得很急,从心里说我也很急,老大不小了没对象怎么办,眼看着好姑娘都被别人抢了自己也很难受。但急归急,我在这方面很弱,干着急没办法。因为自己没能力去主动找,所以我相亲比较多,记得那段时间一有空就去相亲,见了好多,但没一个能成。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仿佛你的使命就是去等一个人,终于在00年暑假的时候,我开始谈对象了,事情的发展很有点奇趣。
放暑假前,有好多家长找到我,想在假期里给孩子补补课,因为当时对老师们在假期里补课没什么规定说不准,所以很多老师都会搞一个补习班来给学生补课,也赚些外快。我就跟我搭班的那两个老师商量,其中一个说要外出,不搞了,我就跟另一个开始搞,租了一间商铺的顶楼作教室,然后告诉学生们想补课的话报名。----如果放在现在,这种做法是违规的,但那时候管理的不是那么严。
记得总共招了四十个,每个人每天一元钱,为期一个半月。因为学年考我考的不错,很多其他班的学生也要来,但我要保证补课质量,不能再多收了。每天上下午各三个小时,中间休息三次,每次十分钟,因为我带的班的学生居多,所以我想用这个机会组织一些集体活动。每隔十天组织一次,总共组织了三次。事先打印一些征求意见的卡片,让学生拿回家跟家长说,家长同意以后就搞。家长们都很支持,每次组织活动,家长们都会提前给孩子们准备好水壶干粮。四十个人太多,所以每次我们俩都分两组,一人带一组,为了防止意外,每次外出都给孩子买了保险。后来我俩在讨论的时候,感觉分两组的话一个人照料还是有些困难,因为初中孩子们还是很小,皮的厉害,照料不周的话怕出事,所以就想再找两个人帮忙,因为怕学校知道,所以不想找学校的老师,后来就在补课的时候问孩子们谁有哥哥或姐姐,要超过二十岁,最好是大学毕业生,愿意帮忙组织一下。可巧的是,当时就有两个孩子站起来说有,一个是男的,大学在读,假期回来了;一个是女的,大学刚毕业,也在家,而且是师范院校毕业。后来就简单了,直接约过来讨论,四个人,两男两女,一男一女搭配,分两组出行。
第一次是去爬山,因为提前做了计划,如果天气好就爬山,天气不好就去电影院看电影。那天天气格外好,我们就决定去爬山,孩子们欢喜的不得了,我们分两组出发,间隔半个小时,我这一组后出发。孩子们安全意识都不强,一路上招呼他们骑车都要分外当心。到了山脚,我在前领路,那个学生的姐姐断后,时常得招呼孩子们不要走散。我爬山的时候一个人一个多小时就能上山顶,但带着孩子们整整爬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山顶。山顶俯瞰大地的景象孩子们都是第一次见到,那种惊奇中透着快乐的神情让我一直记忆犹新。和孩子们玩够了之后开始野餐,就着清新的空气,我觉得很惬意,唯一让我觉得有点放不开的是那个孩子的姐姐也在。---我不擅和陌生人沟通,尤其是女的,年轻的。倒是她很放得开,和我聊她们学校的趣事,聊她的大学生活,聊她弟弟,所以我也慢慢地进入了状态。下山的时候,她在前面带路,我断后,所以一路上都没有话说,不过我脑袋里一直都是她的神情,我觉得我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不过我对自己没自信,很快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第二次是去河滩玩儿,那边有大片的水草和浅水沟,风景很好。这一次的组织要轻松些,我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给孩子们分了组,然后坐在树荫下看书,偶尔抬起头数一下视野里孩子们的数目。那个孩子的姐姐随孩子们去河沟里淘鱼去了,我有些失落。不过在我正入神看书的时候,她过来了,让我看她玻璃瓶里淘到的小鱼,然后就坐我旁边找些话题聊天,一些孩子们看见了,在远出朝我挤眉弄眼。她跟我说,她弟弟在家里谁的话都不听,但就听你的,跟我说了好多他弟弟在家讲的关于我的故事。总体而言,聊得还不错,偶尔,会出现两个人都不说话的尴尬,好象她也很紧张一样。我想说点什么亲近些的话题,但自卑让我不敢表白。
此后过了几天,妈妈说又有人给我介绍女朋友了,是她的同事介绍的,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虽然我觉得那女孩儿就挺好,但按惯例我是不拒绝的,因为让我主动追求一个姑娘的话我的确有交往障碍,说不出口,而相亲的话目的明确,少了很多相互探询揣摩的尴尬。
见面的地点选在妈妈的同事家里,我先去的,只一会儿,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当时心里就觉得挺喜欢那脚步声的,我觉得那脚步声里传达的是一种愉悦,说实话,听见声音的时候我就很期待。阿姨给开了门,一见面,我俩都脸红了,都笑。太意外了,就是我学生的姐姐。――不过我们都没有说相互认识。后来阿姨就留下我俩聊,到对门邻居家去了。她告诉我说,她爸爸妈妈这些天也在逼嫁,那天出去玩回家之后她爸妈又说这个事情,她弟就说嫁给我们班主任吧,因为她弟弟的缘故,我见过她爸妈几次,她爸妈对我印象也挺好,她也同意见见面,就辗转托了个人找到我妈给提上门来了。---现在我小舅子都经常跟别人说,我是我姐姐姐夫的媒人。
第三次出去玩儿的时候,我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没多说过话,但心知肚明。假期结束的时候,我用赚到的钱给自己买了一辆自行车,给她买了一个她喜欢却舍不得买的手包,我和她正式谈起了恋爱。对于爱情,我因为自卑而从未有过奢望,但结局却远超我的预期。
00年的冬天快来的时候,有一天我正在教研组备课,有人告诉我去校长办公室,我就去了。进了门,校长指着一个人给我介绍说这是县里某局的副局长。然后告诉我说他们局长想借调我去他们局工作,还说已经和组织部门打过招呼,初步选了几位人选,不一定能选上,问我有没有兴趣。因为太过突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我看了看校长,校长说你自己确定吧。然后我就说我考虑考虑再说吧。他告诉我说把你作为人选的原因是今年县里表彰的名单里有你,而且你在报纸上经常发些文章,我们局长也看到了,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要经常写些材料,你应该能胜任,所以就选了你,你拿拿主意,完了给我回话,然后就把电话号码给了我。
我出来在教研室闷坐了一会儿,我觉得似乎这对我来说又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但从心理上讲,我又很排斥,因为我的那些孩子们我不舍得放下。呆了一会儿,校长又叫我到她办公室。进去以后那人已经走了,校长和我说,局长是我同学,他人很不借,而且他到我这里要人我也顶不住,不过我很看好你,我觉得你的个性在学校发展就很不错,我想一段时间后让你兼个教导副主任,如果顺利的话,我觉得五年之内让你当副校长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我说我也不想去,我觉得自己很喜欢当老师,而且我越来越觉得当老师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她说这件事情最主要的还是取决于你,你要想去的话我也不拦着,因为走出教师行当是学校很多老师的梦想,出去或许空间更大。我说我和家里商量下,然后就出来了。
回去跟爸爸一说,爸爸说很好啊,多些经历是好事情,能去的话去吧。那段时间连续好多天都在做思想斗争,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我跟女朋友说了这事,那时他已经分配到另一所高中学校当了老师,她是一类本科院校,不需要经过考录就能入职。她可能在家里说这件事的时候让她弟弟听到了,结果学生们都知道了。门口的小箱子里塞满了挽留我的小纸条,好几次上课的时候有学生会站起来直接说老师不要走,而且有一个人这么说的话,马上又是全体学生控制不住局面的喊声让我留下来,搞得我上不成课,心里也一碰一碰的疼,所以我告诉他们说我不走,一定不走。
过了几天校长告诉我说,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原来有意向去的那三个都嫌写东西太累,都退出了。我说我也不打算去了,校长笑了,说你想好,到时候别后悔啊,老实说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那局长原来和我一起也是教师,但现在人家是局长,而且好象马上又要提拔了,我却只是个校长,差别大了。你考虑好再定。
爸爸建议我去找一下那个局长聊聊,我觉得也是个不错的建议,就在星期天的时候去了。局长问了我一些问题,我也跟他说了我的想法。局长跟我聊了他以前当教师的经历,最后跟我说,我听你们校长说你很愿意吃苦,成长很快,你有这种劲头的话我觉得到哪个岗位上都会有不错的发展。我们这里是行政单位,虽然不像学校那样很具体,但也是很重要的工作。从个人发展的角度看,我觉得我们这里的优势是面向整个社会,有更广阔的成长空间,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来试试吧,我们也要继续了解你,你也要了解一下这里的工作,确定你喜不喜欢,然后再决定你去还是留,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我跟你们校长说,让你出来试一段时间。出来又约了女朋友见面,她说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你诚实又吃苦,到哪里也不会太差。
回家继续跟爸爸讨论,爸爸是那种一个单位扎到底的人,经历非常简单,但他却说服我去,说你不要学我,丰富些阅历对于个人成长是很重要的事情。人家让你试试,到底怎么样还很难说,而且暂时不会调动,你已经在学校打下了一个好基础,就是再回学校校长也会很欢迎。我说我主要是觉得带了一年多和孩子们感情很好,不想中间放手。爸爸说你不要有思想负担,好像你走了就对不起孩子们,这不是背叛,类似的事情每个人都会经历。你和孩子们感情深我理解,但人家换了老师未必就不如你,我的意见是想让你去。在一个单位扎下根也不是坏事,我就是这样,但如果我要是能很早就有机会换个职业的话,我一定会换。你们三个人带一个班,你也听听那俩个老师的意见。
有时候我觉得人最困难的事情就是选择,不同的选择对应不同的结局或走向,有时候不同的选择会殊途同归,但更多的时候,选择上的微小差异会带来截然相反的结果。我和我搭班的老师征询了一下意见,他俩都鼓励我去,说班里的事你放心,一定会更好,这种机会很难得,你应该抓住。之后,我又见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商量了下,虽然都赞成我去,但我还是很犹豫,我觉得那些天自己脑子太不够了,老也想不出个头绪。正烦的时候,那天在学校办公室里看到了一张我们市里发行的日报,偶然间看到那张报纸上登载着小半版的一篇文章,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让我认真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那个局长被评为省级劳模的报到,我就通篇认真地看了一遍,和所有那时的先进模范事迹一样,通篇都是讲他如何好,老实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在最后,文章引用了他的一句话,在见他的时候他也跟我说过,原话记不清了,但大意记得,就是一个人应该有点儿精神上的追求,不能满足于吃饱穿暖,总之现在想起来也是很俗的一句话。―――但我觉得似乎有什么打动了我。因为在那个年代,其实谈理想已经是一种奢侈了,大多数人被功利所裹挟,已经很难找到有纯粹追求的人了。不过我觉得我是有理想的,虽然从未跟人说过,但我不希望自己在庸碌中老去。仿佛豁然开朗一样的感觉,我觉得要应该去。随后我找了校长,说要去,并推荐跟我搭班的那位女老师带班主任,校长也同意。最后,校长不无留恋地跟我说,随时欢迎你回来。
在临近期末的时候,也就是00年底,我办妥了借用手续,跟哭得稀里哗拉的学生们告别,类似的经历在我生命中第二次上演,我也很感慨。第二天,我就正式到局里上班。
我分到的科室是局里的一个主要业务科室,业务很多,每天来办事的人和单位也很多。科室里连我共五个人,四男一女,科长姓周,近五十岁,很本分的样子,做事原则性很强,资历也很老,而且业务积累很丰富,局里很多拿不准的政策条文都要请教他。其他两人一个是副科长,姓张,长我十岁,很精明的一个人,另两个是业务人员,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姐,姓罗,一个比我大三岁,西北工大毕业,姓张,做事逻辑性很强,善于表达,性格也比我活跃很多,我叫他张哥。
来的时候,局长和分管的副局长都跟我见了面,让我先熟悉工作,然后再确定具体做哪一块儿。在学校时养成了好的作息习惯,所以每天我都很准时的到岗,然后打扫办公室,打好开水,等大家来上班。因为春节快到了,事情相对少一些,所以刚老的那会儿,大部分时间办公室里很安静,我能够安心的看资料,掌握一些基本的情况,有人办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边看,了解办事的程序和方法。现在想起来,那可能是我工作以来过得最清闲的一段时光。
春节之后的过了一段时间,科长给我分配了具体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按程序审核一些资料,给罗和张打打下手。我在学校的时候就习惯了记笔记,所以做现在的工作也一样,每天都要记笔记,尤其是出现的些新的、特例的时候,我都要详细记录下来,这样使我很快就对政策尺度和流程有了清楚的把握,科长在举证一些典型例子的时候,有时候也会问到我。此外,因为一开始用我的时候,就说过是要写一些东西,所以我经常写些文字资料,一般都是科室里的总结、定期分析和课题调研之类的,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没有难度,随着业务方面的日渐熟练,很多以局里名义上报的材料单位都让我写,张哥和我不是一类人,朋友圈子也不重合,所以交往其实也不多,但他告诉我说,要顶住,不能什么事都揽自己头上,累死自己也做不完不说,也没人说你好。
我的毛病是不会拒绝,所以即便是一些不太合理的工作要求,我也就答应了,因为这事女朋友也说过我好几次,说我就是个受累的命。但更多的,我觉得写这些东西并非一无所用,我认为写这些东西能让我对全局的工作情况有所理解和把握,再说于我而言,这些事也不那么难于应付,所以慢慢的局里重要些的材料就全到我这里了。张哥对我这样做非常不理解,说你给自己做不住主的话会很受累。不过他跟我说,你和我走的路不同,你或许是对的,不过我是做不到。他是那种天资很好,但不是很努力的人,工作做得很干脆利落,人际也很好,所以机会眷顾他毫不奇怪。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我们那边大乡镇的乡镇长了。我常常拿他的经历和我做比较,我觉得天资好的那些人,的确在机会上要胜出一般人很多,而我这类的,注定要辛苦的多。――每天下班后,我没事就呆在单位,把女友也约过来,她备课我干工作,间或聊聊天,我觉得日子过得挺好。
因为我写东西多,局长经常要和我聊些他的方法和思路,我觉得对我在业务成长方面帮助很大。一般情况下,只要是几位局领导和几位关系不错的科长们求过来,我都会帮他们写或修改。不过有时候我也会拒绝一些无理的推诿,印象深的有一次,01年夏天局长去青海参加一个全国性的会议,我给写了个交流材料,局长很满意,本来要求要带科长去,但科长孩子参加高考,局长就跟科长说想带我去,因为会议是全国性的,各地好的工作方法都会集中交流,去了我能了解些情况好好总结学习一下,结果临走的时候张副科长想去,专门找了局长,后来局长就带他去了,开完会副科长回来拿给我一摞资料,让我整理个材料,我说我不清楚会议座谈交流的情况,还是你写吧。结果他又去跟局长说让我写吧,理由是我写得好,局长同意了,他把那摞材料又给了我,看着他沾沾自喜的样子,好几天我都觉得这事很窝心。不过张哥开导了我,他说这个回合材料虽然写了,但你赢了。他想去青海玩,所以要跟着去,但遇到事情的时候他却推给了你,局长是个明白人,所以他这样只捞好处不担责任的后果就是既让你看不起他,也让局长看不起他。听他这样说,我心里才略微好受点儿。―――副科长是那种功利性很强的人,和我,张哥完全不同,我不太喜欢和他交往,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我每天会帮他把乱糟糟的办公桌收拾干净,同样的事在周科、老罗,张哥那边,他们都会表示感谢,但张科从不。张哥后来跟我说过,说张科太精明反而误了自己。局长00年的时候想让他去另一个科室去当科长,但他没去,张哥跟我说,原因就是他觉得那个科室没权。局长一直想把周科提成副局长,张科也一直瞄着这个局里分量最重的科长,但周科提不了,他也一直没当上,甚至我当上了他也没当上。―――这是后话了,我后面再说。他总是感叹时运不好,但我觉得他是计较的太多了,张哥也这么看。
在工作中我慢慢认识到,我们局长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虽然在乡镇工作了多年,有时候很犯粗,但业务工作一般每年都在全市前列,平常抽烟喝酒唱歌打麻将吐粗口,但一说到正事,完全是另一个人。我们部门是个比较有实权的单位,天天都有很多单位和人找他,但在我了解的业务范围,我觉得他是非常有原则的,不会因为找他就突破底线,这一点我很佩服。---在基层那种容易被人情所左右的环境里,坚持原则是很难的,这一点只在我当了科长以后我才更深刻的体会到。
我们科长是个很严肃的人,通常不和我们开玩笑,但他知道我很认真,后来业务熟悉了以后,他经常要把些很重要的东西靠给我做,出去开会也一般带着我,因为我能把所有业务情况和大多数业务数据记在脑子里,比带一大摞资料方便多了。他说张哥人聪明,但不爱想问题,带他没用。
老罗,是位老大姐,热心而且精明,很多事情她都会提醒我,包括后来当科长的时候,是她提醒我要争取。她跟科里每个人都相处很好,包括张科,按她的话说就是,我和张科没有利益冲突,他要的我全给他。
01年底的时候,局里考核得了第一,市局要表彰,问局里需要什么,局长就在例会上把这事说了,我当时脑袋一热,就说要台电脑吧,电脑上写东西快多了,局长问我会用不会用,我说会用,局长说好,咱就要电脑。过了几周,市局让取电脑,局里就我一个人会操作,所以局长就派我去了,市里很爽快,给了三台,而且还给配了打印机和上网的调制解调器,更让我感到新奇的是,市里的业务工作档案全部建立了数据库,管理上方便多了,我觉得我也能搞这个。回到单位我就在一次工作汇报时跟局长说了这事,局长说我不懂,局里其他人也不懂,你觉得好的话就搞,三台电脑由你调配使用,要花钱让你科长跟我要。
自02年开始,我写东西就不用笔了,开始用电脑。
02年重要的事情还有好几件,一件件说。首先是我觉得市局里电脑管理档案材料的那个系统太方便了,所以找了个机会去市局详细的了解了一下,我觉得完全能搞,就是我还需要再学些新东西才能胜任。市局里的电脑操作员告诉我,市里和西安一所院校联合搞培训,如果想弄,就派人去学,市里会协调,不过一万多元的培训费可是要由县局承担。我说我想搞,但我跟局长说的话局长怕是不同意,如果你能的话让市局领导跟我们局长沟通一下更好,他说行的,市里也想在县一级推动一下,你敢试我们肯定要支持。回来我跟科长说了一下,科长瞪大眼说一万,太多了吧,我说你跟局长说一下吧,我已经问了市局,他们也要和局长说这个事,如果不行再说。--反正我想如果局长不答应我就自学,一定要把这个事搞成。后来科长就找局长去了,局长听了以后让科长喊我过去,问我,你觉得那个什么系统好用?我说真的好用,管理太方便了,以后都会用这个。局长说,市局也想让咱们搞,但我不太明白这东西的用处,我们局里一年的经费也就是个三五万,你觉得花这钱值不值?因为我一直没放弃对电脑方面的学习,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我很笃定地说值。局长笑了,说马上打报告,你去培训,不过话说在前,你要是让我觉得不值的话,你就滚蛋回学校。我说没问题,敢打保票。
张哥事后跟我说他就是学计算机相关专业的,但他懒得搞那些,觉得太费事了,所以局长当初问谁还能操作的时候硬是不吱声。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很羡慕张哥这种状态,局长和科长实际上很倚重他,但他又过得比我潇洒的多,我加班到半夜写东西的时候,他早在外面和朋友们玩上了,他有足够的脑力来协调一些事情,能很快找到影响事情走向的关键环节,我觉得他简直就是我的榜样。在一次和科长的交流中,我们谈到了这事,科长对我说,人的秉赋不同,所以别人的方式对你而言毫无意义,他举了个他自己的例子,他说他是个很死板的人,和历任局长私交也一般,但之所以一直在这个重要岗位上,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能给局长扛住底线。所以你要想在一个地方呆得好,你得把你的特长放在最需要的地方,而不是看别人怎样就怎样。你张哥那是出了名的聪明,而你和我一样,比较呆板,所以别期望你也能那样,你按你的方式走到底就行了,别搞那些邯郸学步的把戏。我觉得科长的话是对的,每个人的性格阅历识见都不同,你必须用适合你的那一种,否则,不仅学不了别人,也做不好自己。
之后我很顺利地到西安学了有近半年的计算机知识,半年中唯一一次出去玩是去看了看兵马俑,其他的时间都呆在机房跟电脑较劲,不仅掌握了信息系统的建立,还拿到了微软和思科的两项基础认证。回来之后和局长报到,局长笑着跟我说,可把你盼回来了,连个写东西的都找不下,还得我自己动手写,这局长当得真窝囊。我也笑了,我自信地觉得局长真有些离不开我了。随后的两个月时间,我把整个信息系统建了起来,雇了六七个人,又借了几台电脑,把所有的档案资料全部录入了电脑。
系统建成运行后,按操作流程开始作业务,我给局领导们讲了三次课,让他们了解这种工作程序和方法,并进行了演示,局长对这种工作效率和质量上的提高非常高兴,尤其是那种特别设计的逻辑关系,使他不必再象以前一样需要费很大力气做人和单位的协调工作,科里也可以用设计好的统计模块对数据进行统计,以前需要一个星期清点计算的内容,现在只要十几分钟就可搞定,他专门回市里做了汇报,还去省厅给介绍了经验,局长写在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对这件工作非常满意。开始运行后,张哥跟我说,你知道你这个系统最大毛病是什么吗?我说没问题啊,系统很完善。他诡秘地笑了,说老弟,你错了,你这个系统对谁都好,但你把老罗,我,还有张科长的业务都集中到了两台电脑上,我没意见,老罗也没意见,但你把张科架空了他可要找你算帐的。我想了想也是,张科对这件工作一开始就退得远远的,根本不参与,但现在真要是把他那点权力弄没了,按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找我的麻烦。找我麻烦和倒是不怕什么,但我不想因为自己把人家的权力搞没了。我转身就马上跟科长说了这个事,我说我干点别的,不要操作这个了,让张科和张哥来操作吧,我腾出手来专心给你们做些基础工作就行了。――科长说不行,就你和张哥操作,老罗已经说了她年龄大了要歇了,张科局长另有安排。完了还说,你老老实实做你的事,别跟着张哥学他的样动小脑筋,没那么复杂。
张哥虽然不情愿,但也被逼着开始上电脑操作。――局长后来知道他是学计算机的而不主动参与这项工作狠批了他一顿,说他没有点主动工作的精神,耍小聪明,让他向我学习。张哥调侃我说,看不出来你这么老实的人还会算计人,不声不响就把张科给架起来了,你把我朝思暮想的事情不声不响的就给办了,真有你的。我说我可没这么想过,我只是想做好工作,没想过要算计人。―――后面的事情就很戏剧化了,局长安排张科到了局办当主任,他万分不舍的走了。――因为这事,张科一直对我和张哥耿耿于怀,以为是我们俩故意这样做。―――再后来,科长临升职我接任的时候告诉了我真相,张科业务上不干净,局长早就想让他离开这个岗位但没有合适的理由,你建立信息系统给了局长一个不声不响拿掉他的机会。――类似的事情很多,局长在处置这些问题上的方式和方法上,长期以来都是我效仿和学习的对象。虽然就某些原则和规定而言,这未必妥当,但在基层,这种方法其实最具有技巧也最为管用。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表达这样一种看法。我在基层工作很多年,深知基层工作环境的复杂和开展工作的艰难,而现在,很多网上的新闻和贴子都给基层工作人员打上粗暴无能的标签,污名化基层工作人员的现象非常普遍,但实事求是地讲,虽然基层是贪腐和粗暴行政问题的多发区,一部分工作人员能力德行都很差,但基层工作人员中的大多数是能力非常强的,尤其是那些在多个岗位上历练过的干部,事实上都很能干。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现在这种干部选拔制度基本是成功的,虽然不能保证每个人都选准用好,但大部分,我觉得都很优秀,只不过要把他们从基层的现实环境中剥离出来的话,他们大都有难以洗脱的灰色一面。
举一个例子。比如象我们局长这类人。我一直很尊敬他,他有能力,几十个人的大单位他驾驭的很好,很多细微的问题他总能及时发现和处理,往往不动声色就会解决很多很关键的问题。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女校长的作风往往偏于武断,在人际相对单纯的学校,她的这种做法也往往会引起很多预期之外的反弹,使工作开展变得很难。而我们局长在这一点上就做得很好,尊重每一个人,有足够的民主,但又能规避那种和稀泥的做法,通过各种方法和手段让各种不同的意见汇总成一个有效有利的决策。更重要的,我感觉他其实是有追求的那种人,他把做好工作作为第一要务,而且能够把自己的具体工作放在整个社会发展的进程当中来考量,识见水平和思考能力是很高的,局里业务工作开展的非常好,对我们县经济社会发展贡献很大。办事有原则也讲公道,尽管他的权力很大,但坚持原则方面做得很好,一定例子就是为了防止张科在业务上跑风漏气,他及时把他拿掉了。在乡镇时,他建了好几个大项目,张哥曾跟我讲过,局长当乡长为了建项目,开着一辆破车天天跑郑州下太原,因为太瞌睡撞到高速路隔离栏上把车大卸八块,他腰椎受伤但侥幸逃生,厅长听了他的故事二话没说就给了个五百万的项目,曾结连续七八个月睡在工地上,她老婆以为局长有了外遇,半夜偷偷跑到工地上去看,局长一床破棉被盖着在板房地上睡觉,唯一显示出他乡长待遇的是他插了个电热毯,老婆心疼的直哭。他对老百姓很有感情,为老百姓干了很多实事。他对单位有能力的年轻人总是尽力扶持,包括我在内的好几个年轻人都成了很重要岗位上的中坚。他资助了好几个大学生,从没跟人说过,只是那大学生工作了回来谢他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但他身上的毛病也同样很多,曾在乡镇上因为征地问题动手打老百姓,让人家告了,最后不得已让免了书记。在给单位盖宿舍楼的时候,他自己留了两套,还弄了些门面房,明显是多吃多占。他还在外面搞了个小企业,违反了党员干部不准办企业的规定。年节的时候,我们都会给他送瓶酒或送条烟,他会很坦然地接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有个缠访户经常去他办公室,他的做法是一脚踹开,这让我觉得很难过。但无论如何,我都很佩服他,他在基层那种环境中用他的方式做了他应该做的事。现在他已经退休了,带了二十多个村民种大棚,没事的时候喝酒打麻将,在街上大声讲一些粗俗的笑话,但这都不影响我尊敬他。
在基层,象他这样的人有很多,如果单看问题,他是个贪官。如果单看成绩,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干部,用非好即坏的方法来衡量他的话显然是不合适的。他只是基层缺乏约束的治理环境下产生的一类人,带有相当的普遍性,如果剥离了基层的现实环境来评价他的功过的话,这种评价毫无意义。我不是用这个例子来混淆事非的概念,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基层干部的特性和基层的环境生态是一体而生的,他们远没有我们期望的那样好,但也绝对没有很多媒体描述的那样坏。――我经历中很多经验,都拜局长所赐。
02年第二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局长让我当副科长,不过我没当。他的理由是这个系统是我建的,全市县一级独一份,今年全市拿第一是没问题了。更重要的是争取了个项目奖,市里奖五万,这个成绩你也是独一份。局长说之所以用你一方面是你有成绩,另一方面是个导向,现在年轻人不做事的很多,用你会让大家觉得做事情是有好结果的,这一点很重要。我说借调的任职不合适吧,局长眼一瞪说我说合适就合适,谁能做事我用谁。我跟局长说这样不好,张哥早来三四年,人也聪明,工作上没得说,有时犯犯懒,但人品能力都不错,打破资历先用我不合适,而且我们俩关系也算不错,这样做我们俩关系也处不好。局长拍了拍我肩,说想不到我还真小看你了。后来又说,这样吧,你也来两年了,调动一直冻结,现在因为乡镇换届要调整,我试着找找县长把你调过来吧,这个事情解决了,我觉得也就对得起你的份辛苦了。我说行。后来就张哥当了副科长,张哥笑着跟我说,幸亏你没跟我抢,你要抢我非跟你干一架不行。---不过自从这件事情以后,张哥待我就变了许多,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只要我有事,张哥就站出来帮我摆平。有次喝多了酒跟我说,和你一比我就觉得自己心理很阴暗,不光明。我不知道什么意思,问了多次他都说丢人的事不能多说,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告诉我,局长当时也问过他,他当时说我来了都快五年了,他才两年,怎么让他当?局长跟他说,看你这德性,人家那么辛苦,为局里做了那么大的贡献,但我问人家的时候人家坚持让你当,你工作不好好干却在这个问题上争抢,简直是个真小人,亏你有脸说。张哥跟我说,局长的话让他真的很伤自尊,一直有心理阴影。――现在,我们俩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通个电话,互相损几句,或者,我们讨论些事情,他总能给我些启发。
我在这件事情中受到启发就是,做人要厚道,不要过分去计较一时一事的得失,虽然你不一定因为这种做法马上得到什么,但长久而言,你会得到更多。尤其是像我这类人,缺乏洞察力和对人际的熟练把握,如果一心自利,我什么都得不到。
第三件事情是关于局里干部提拔的事。与我无关,但整个事件中我学到不少东西。局里一共七八个科室,比较重要的有三个,都是业务方面的,因为我毕业那些年各个地方都在精简机构和人员,所以干部流动很慢,大部分年龄比我大,因提拔而产生的竞争压力也大,所以局里面明争暗斗其实一直都有,不过局长睁一眼闭一眼,不太去管,只是在矛盾明显的时候敲打敲打,不影响工作就行,所以一般他会象个局外人一样很从容地看着这些人跳来跳去。大多数人很明白地知道局长不是个善茬,所以一般也不会主动做漂起来的汤圆让局长收拾,所以局里表面上一直都比较平静。我分析局长对这件事不声不响的原因是因为局里的干部一直流动不开,理解大家心里都比较憋屈,不太想因为这事跟大家动气。从基层来说,职位上升的空间是很有限的,一个人从业务工作上成长起来开始算起到离开岗位,中间也就是20年左右的时间,很多人在一个岗位上干到退休也没有提拔的机会。并不说是每个人都要提拔才行,但没有其他待遇来表明你的资历和贡献的话,期望提拔就成了标示自己成功的唯一途径。从价值观上来说,这也许不正确,但这的确是基层的普遍心态。
于我个人而言,我自己觉得在这些方面比较弱,而且资历也浅,所以我很自觉地不去参与这些团团伙伙,除了工作,我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只是出于关注的心态,经常和张哥等几个要好的同事交流一下这方面的内容。虽然我有几个很要好的同事朋友,但我不去明显地表明自己去支持谁或冷落谁,也由于我借调人员的身份,大家也不把我当个竞争对手,我也乐得清净。唯一掀起波澜的,就是因为局长想让我当副科长的事情让其他几个资历比我老的有点儿不平衡,所以挤兑我的事情也发生过好多,不过最后没当上,他们心理上也就平衡点儿了,反而跟我相处得不错。所以我后来觉得我坚持不当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样我会避免和大家的矛盾,对于人际方面不善经营的我来说,这样对自己有好处。我当时考虑的问题主要是怎样解决自己借调身份的问题,借出来已经两年了,如果一直搁置的话,我不知道我是该回学校还是选择继续留在单位,而局长找县长提了这个要求以后也没下文了,爸爸提醒我应该问下局长,但我有点儿不好意开口,所以一直拖着,没主动跟局长去检点这事。
02年乡镇换届,人事调整波及到县直单位这一块,消息传出来很多年轻人都想去,我甚至也动了这个念头,后来想想自己的条件还是算了。有两个有关系的同事直接找了上级领导给说话,县里主要领导抗不住,就找局长,要局长以局党委的名义推荐上去,而且据说局长答应了。因为这两个同事在资历能力上都弱些,所以消息传出来后,几个资格老但年龄符合下乡镇要求的科长都坐不住了,碍于局长平时待大家都不错,所以只是私底下说这事,并没有去找局长说,但单位里的人天天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我对这件事的关注点在于,我来机关后,觉得机关的环境的确比学校上要复杂些,行政机关的职能定位,注定他在县一级管理层面有很大的事权物权,对各方面的利益牵涉较多,所以人际关系会受到这些利益的影响而变得微妙,再加上机关内部业务单位之间的制衡、机关干部升职空间受限等方面的问题,越加剧了机关单位的人际复杂程度。而我,从学校回到学校,在与人交往方面近于白痴,尤其是我觉得自己不善于分析和处理一些矛盾和问题,所以,在机关里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我很乐于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各自的表现和做法,来尝试学习自己在面对同样问题的时候该如何处置。
那些时候,我经常要和张哥讨论这个问题,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上有领导压力,下有机关干部的不平反应,矛盾完全对立,我觉得似乎是无法调和的。从心里,我觉得局长应该拒绝领导这种无理的要求,因为这种先例一开,会给大家形成一种有人就能提拔的认识,而且大家会认为局长很无能,不能够给大家做主。但又觉得局长不大可能会拒绝,因为在基层这种环境下,领导交办的事情办不好的话,领导可以用很多种方法让你不好过。但张哥却说我想多了,没那么复杂。他说咱局长是个很精明的人,县领导向他提这个要求是好事,他可以和县领导讨价还价,对局里有好处。---在02年8月份的时候,尘埃落定,我们局意外地提拔了4个人去乡镇或其他机关任职,在所有县局里面是最多的,甚至超过了县委部门。因为4个人离开,空缺了3个科长岗位和1个副科长岗位,局里的其他人都觉得有了指望,因为好多年了死水一潭,年轻的上不来,老的出不去,大家都有怨气,现在一股脑全解决了。个别同事没有因为这次调整得到什么,所以不平的心理还是有,但已经不是主要问题了。
我开始佩服张哥了,他总是这样,分析问题的时候能抓住重点,当时我们的副局长们都看不到这一点,但张哥一眼就看到了,所以我对他进步快毫不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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