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故事65］时迁火烧翠云楼，吴用智取大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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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吴用对宋江说：“今日幸喜兄长无事，又得安太医在寨中看视贵疾，此是梁山泊万千之幸。兄长卧病之时，小生累累使人去大名探听消息：梁中书昼夜忧惊，只恐俺军马临城。我又使人在北京城里城外，遍贴无头告示，晓谕居民，勿得疑虑：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大军到郡，自有对头。因此，梁中书越怀鬼胎。东京蔡太师听说降了关胜，天子面前更不敢提；只是主张招安，大家无事。因此累累寄书与梁中书，教留卢俊义、石秀二人性命，好做手脚。”宋江要催趱军马下山去打北京。吴用出了一个主意：“元宵节近，北京年例，大张灯火。我欲乘此机会，先令城中埋伏，外面驱兵大进，里应外合，可以破之。为头最要紧的，是城中放火为号。你众弟兄中，谁敢与我先去城中放火？”只见阶下走过一人：“小弟愿往。”众人看时，正是鼓上蚤时迁。“小弟幼年间曾到北京。城内有座楼，唤做翠云楼；楼上楼下，大小有百十个房间。元宵之夜，必然喧哄。乘空潜地入城，正月十五日夜，翠云楼上放火为号，军师可调人马劫牢，此为上计。”您看吴用怎么说：“我心正待如此。”说的好像他早就知道时迁要干什么似的。时迁进北京放火不提。

吴用次日调解珍、解宝，扮做猎户，去北京城内官员府内，献纳野味。正月十五日夜，火起为号，去留守司前，截住报事官兵。两个听令去了。再调杜迁、宋万，扮做卖米客人，推辆车子，去城中宿歇。元宵夜火起时，去夺东门。再调孔明、孔亮，扮做仆者，去北京城内闹市房檐下宿歇，只看楼前火起，便去往来接应。再调李应、史进，扮做客人，去北京东门外安歇，城中火起时，先斩把门军士，夺下东门，作为退路。再调鲁智深、武松，扮做行脚僧，去北京城外庵院挂搭，城中火起，便去南门外截住大军，冲击去路。再调邹渊、邹润，扮做卖灯客人，进城中，寻客店安歇，楼中火起，便去监狱前策应。再调刘唐、杨雄，扮作公人，去北京州衙前宿歇，火起时，便去截住一应报事人员，令他首尾不能救应。再调公孙胜先生，扮做云游道士，教凌振扮做道童跟着，将带风火、轰天等炮数百个，去北京城内净处守待，火起时施放。再调张顺，跟随燕青，从水门里入城，径奔卢员外家，单捉淫妇奸夫。再调王矮虎、孙新、张青、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扮做三对村里夫妻，入城看灯，寻至卢俊义家中放火。再调柴进，带乐和，扮做军官，去蔡节级家中，救二人性命。调拨已定，众头领分头行事。

正月初头，梁中书唤过李成、闻达、王太守等一干官员，商议放灯一事。梁中书很为难，每年灯火晚会是惯例，不放影响大宋文化建设，打击群众对政府的信心，放吧又怕梁山搞恐怖袭击，梁中书从稳定的大局着眼，还是倾向于不办。但是负责治安工作的闻达是坚决反对，今年必须办，而且要办的更大，不能让梁山耻笑。市中心搭两座鳌山，照依东京体例，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教府尹点视居民，勿令缺少，相公亲自主持灯火晚会，务要与民同乐。闻某亲领一彪军马出城，去飞虎峪驻扎，以防贼人奸计。李都监引铁骑马军，绕城巡逻。”梁中书看到闻达自信满满地样子，自我感觉良好，就这么办。

北京大名府是河北头一个大郡，正月十五要办灯火晚会，远近三百多里的客商都进北京卖货，可以说是盛况空前，热闹非凡。单说在翠云楼前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着一条白龙，四面灯火，不计其数。这座酒楼，名贯河北，号为第一。楼上楼下，有百十处雅间，终日鼓乐喧天。一句话概括，北京府这是没事找事，要倒大霉。

吴用得知这个消息大喜，去給宋江汇报情况。宋江要亲自领兵去打北京，安道全劝谏：“将军疮口未完，切不可轻动。你现在一定不能动怒。”吴用表示：“小生替哥哥走一遭。”随即与铁面孔目裴宣，点拨八路军马：第一队，双鞭呼延灼引领韩滔、彭玘为前部，镇三山黄信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二队，豹子头林冲领马麟、邓飞为前部，小李广花荣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三队，大刀关胜引领宣赞、郝思文为前部，病尉迟孙立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四队，霹雳火秦明引领欧鹏、燕顺为前部，青面兽杨志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五队，调步军头领没遮拦穆弘，引杜兴、郑天寿。第六队，步军头领黑旋风李逵，引李立、曹正。第七队，步军头领插翅虎雷横，引施恩、穆春。第八队，步军头领混世魔王樊瑞，引项充、李衮。这八路马步军兵，各自取路，正月十五日二更为期，都要到北京城下。

且说时迁是个飞檐走壁的人，不从正路入城，夜间越墙而过，城中客店不收留单身客人，他白日在街上闲走，到晚，东岳庙内神座底下安身。正月十三，在城中观看居民百姓搭缚灯棚，悬挂灯火。正看之间，只见解珍、解宝挑着野味，在城中往来观看；又撞见杜迁、宋万两个，从瓦子里走出来，瓦子就是戏院。时迁当日先去翠云楼上探路，只见孔明披着头发，身穿羊皮破衣，右手拄一条杖子，左手拿个碗，在那里乞讨。见了时迁，偷偷到他去背后说话。时迁说：“哥哥，你这般一个汉子，红红白白面皮，不像叫化的，北京做公的多，倘或被他看破，须误了大事，哥哥可以躲闪回避。”又见个丐者从墙边出来，却是孔亮。时迁道：“哥哥，你一个大胖白脸，也不像忍饥受饿的人。”刚说话，背后被两个人揪住，喝道：“你们做得好事！”吓了时迁一跳，回头看时，却是杨雄、刘唐。几人都跟着杨雄到了僻静处，杨雄埋冤：“你三个好没分晓，怎地在那里说话，倘若被他眼明手快的公人看破，却不误了哥哥大事?弟兄们不必再上街去。”孔明介绍了其他人的情况：“邹渊、邹润自在街上卖灯，鲁智深、武松在城外庵里。不必多说，到点各自行事。”五个一起到一座庙前，正撞见一个先生，从寺里出来，是入云龙公孙胜，背后凌振扮做道童跟着。七个人都点头会意，分手作别。

再说梁中书先令大刀闻达引军马出城，去飞虎峪驻扎，以防贼寇。十四日，令李天王李成亲引铁骑马军五百，全副披挂，绕城巡视。正月十五日上元佳节当日，天气晴明。当夜，六街三市，各处坊隅巷陌，点放花灯，大街小巷，灯火通明。节级蔡福教兄弟蔡庆看守着大牢：“我回家看看便来。”刚进家门，只见两个人闪进来：前面那个军官打扮，后面仆者模样。前面是小旋风柴进，后面是铁叫子乐和。蔡节级只认得柴进，请入里面。柴进首先谢蔡福，照顾卢员外、石秀。随后说明来意，今晚要进大牢看望他们二人。蔡福是个公人，早猜了八分，为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让他们二人换了衣服，假扮公差，带进牢中。

初更左右，王矮虎、一丈青、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三对儿装扮做乡村人，挨在人丛里，进了东门。公孙胜带同凌振，去城隍庙廊下坐着。这城隍庙，在州衙侧边。邹渊、邹润，挑着灯，在城中闲走。杜迁、宋万，各推一辆车子，到梁中书衙前，躲在人丛中。刘唐、杨雄，各提着水火棍，身边藏着暗器，在州桥两边坐定。燕青领着张顺，从水门里入城，静处埋伏。

不多时，楼上鼓打二更。时迁挟着一个篮儿，里面都是硫黄、焰硝放火的药头，篮儿上插几朵闹鹅儿，扮作买首饰的，上了翠云楼，又撞见解珍、解宝拖着钢叉，叉上挂着兔儿，买野兔。时迁就问了：“更次到了，怎么不见外面动弹？”解珍说刚才看到探马经过，兵马到了。果然楼前打乱，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梁山泊军马到了西门外。解珍分付时迁：你赶紧行动，我去留守司前接应。留守司前，只见败残军马，一齐奔入城来：“闻大刀被劫寨，梁山泊贼寇，已到城下。”闻达这脸被打的不要不要的，我要是梁中书肯定恨不得杀了这小子，李成正在城上巡逻，得到消息，飞马来到留守司前，分付赶紧关闭城门，全城一级戒备。王太守带随从百余人，长枷铁锁，在街上维持治安。听到闻达战败，慌忙也到留守司前。

梁中书正在衙前醉了闲坐，初听消息，还能稳住；之后没半个更次，流星探马，接连报来，一个又一个噩耗，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叫人备马。话犹未了，只见翠云楼上，烈焰冲天，火光夺月，十分浩大。梁中书见了，上马，要去看时，只见两条大汉，推两辆车子，放在路中央，之后把车子点着，随即火起。梁中书要出东门，两条大汉口称：“李应、史进在此！”手拈朴刀，大踏步杀来。把门官军，吓得跑了，手边的随从伤了十数个。杜迁、宋万接着出来，四个合做一处，把住东门。梁中书见大事不好，带领随从，飞奔南门。但是南门传说：“一个胖大和尚，抡动铁禅杖；一个虎面行者，掣出双戒刀，杀入城来。”梁中书回马，再到留守司前，要回州衙，只见解珍、解宝手拈钢叉，在那里东撞西撞，不敢近前。王太守就倒霉了，刘唐、杨雄两条水火棍齐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于街前。梁中书只好回马奔西门，只听得城隍庙里，火炮齐响，轰天震地。邹渊、邹润手拿竹竿，只顾就房檐下放起火来。南瓦子前，王矮虎、一丈青杀出，孙新、顾大嫂身边掣出暗器，在那里协助。铜佛寺前，张青、孙二娘爬上鳌山，放起火来。此时北京城内百姓黎民，一个个鼠撺狼奔，一家家神号鬼哭，四下里十数处火光亘天，四方不辨。

却说梁中书奔到西门，接着李成军马，急到南门城上，勒住马，在鼓楼上看时，只见城下兵马摆满，旗号上写道：“大将呼延灼。”火焰光中，抖擞精神，施逞骁勇；左有韩滔，右有彭玘，黄信在后，催动人马，杀到门下。梁中书出不得城，和李成躲在北门城下，望见火光明亮，军马不知其数，正是豹子头林冲，跃马横枪，左有马麟，右有邓飞，花荣在后。再转东门，火把丛中，只见没遮拦穆弘，左有杜兴，右有郑天寿，三筹步军好汉当先，手拈朴刀，引领一千余人，杀入城来。梁中书径奔南门，舍命夺路而走。吊桥边火把齐明，只见黑旋风李逵，左有李立，右有曹正。李逵浑身脱剥了衣服，咬定牙根，手持双斧，从城濠里杀过来。李成当先，护着梁中书杀开条血路，奔出城来。只见左手下杀声震响，火把丛中，军马无数，正是大刀关胜，拍动赤兔马，手舞青龙刀，直奔梁中书。李成手举双刀，前来迎敌。那时李成无心恋战，拨马便走。左有宣赞，右有郝思文，两肋夹攻。孙立在后，催动人马，并力杀来。正斗间，背后赶上小李广花荣，拈弓搭箭，射中李成副将，翻身落马。李成见了，飞马逃走，未及半箭之地，只见右手方向锣鼓乱鸣，火光夺目，霹雳火秦明跃马舞棍，引着燕顺、欧鹏，背后杨志，又杀出来。李成且战且走，折军大半，护着梁中书，终于逃出升天。

话分两头，再说城中之事。杜迁、宋万，去杀梁中书老小一门良贱。刘唐、杨雄，去杀王太守一家老小。孔明、孔亮已经爬入监狱。邹渊、邹润在监狱前接应。大牢里柴进、乐和，看见号火起了，便对蔡福、蔡庆说道：“你弟兄两个，还不去看不看。”蔡庆在门边看时，邹渊、邹润早撞开牢门，大叫：“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好好送出卢员外、石秀哥哥来！”蔡庆慌忙报蔡福，孔明、孔亮早从牢屋上跳下来。不由他弟兄两个肯与不肯，柴进身边取出器械，便去开枷，放了卢俊义、石秀。柴进告诉蔡福：“你快跟我去家中保护老小！”众人一齐出了大牢。邹渊、邹润接着，合做一处。蔡福、蔡庆，跟随柴进，去家中保全老小。

卢俊义引石秀、孔明、孔亮、邹渊、邹润五个弟兄，去捉李固、贾氏。李固听说梁山泊好汉引军马入城，又见四下里火起，在家中有些眼跳，和贾氏商量，收拾了一包金珠细软背了，要逃走避难。听得门倒之声，不知多少人闯了进来。李固和贾氏慌忙开了后门，要走水路逃走。只见岸上张顺大叫：“那婆娘那里去！”李固心慌，跳下船中。却待入舱，被一个人伸出手来揪住：“李固，你认得我么？”李固听得是燕青的声音，慌忙叫道：“小乙哥，我不曾和你有甚冤仇，你休得揪我上岸！”岸上张顺早把那婆娘挟在肋下，拖到船边。燕青拿了李固，都去东门。

再说卢俊义奔到家中，不见了李固和那婆娘，叫众人把所有家产，都搬上车，往梁山泊给散。给散什么意思，卢俊义要把自己的家产給分发了，到梁山做公益。再说柴进和蔡福到家中收拾家资老小，同上山寨。蔡福倒是挺有善心：“大官人，可救一城百姓，休教残害。”柴进便去找军师吴用。您注意，要不是蔡福，柴进不会去找吴用，吴用也不会传令：休杀害良民。相比之下，宋江还是比吴用有善心的，但是此时城中已经被杀了一半。可惜千年歌舞地，翻成一片战争场。此时天色大亮，吴用、柴进鸣金收军。众头领接着卢俊义、石秀，都到留守司相见，卢俊义特别说了蔡福、蔡庆弟兄两个的好话。燕青、张顺把这李固、贾氏解来。卢俊义见了，教燕青看管，听候发落。

再说李成保护梁中书出城逃难，又撞着闻达领着残军，合兵一处，投南而去。正走之间，正遇上混世魔王樊瑞，左有项充，右有李衮，三筹步军好汉，舞动飞刀飞枪，杀奔过来。背后又是插翅虎雷横，引施恩、穆春，带一千步军，截住退路。正是：狱囚遇赦重回禁，病客逢医又上床。毕竟梁中书一行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