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嬉皮

十万嬉皮

作者|王修凡

又是一个周末，闹钟响了1个小时，董二千依然瘫在床上且丝毫没有想起的欲望，往常工作日的董二千总是7点钟左右就起，可每回周末却是在午饭的饭点才会懒洋洋地起身觅食，董二千眼神迷离、精神恍恍惚惚，一边打开网易云音乐放着《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一边慢悠悠地地刷着牙，镜子里的董二千胡子拉碴，黑眼圈依然很重，他不记得昨晚喝了多少酒，又断片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最后抱着别桌女生的大腿哭个不停，好在现在自己还躺在家里不像上次躺在公园躺了一夜。

董二千是个标准的loser，再有1年就30了，依然无房无车无女朋友，前几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最近听说大学时的初恋结婚生子才觉得无比失落，不过好像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也好奇，不是应该很难过嘛，怎么好像就和患了感冒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于是他翻看了翻摊在床头被翻烂的易经八卦，好像是说，最近东宫移位忌交友，他这个精明的算命人像个菩萨一样普渡着自己。

听小生说董先生毕业后的2年可上进了，工作上心尽心尽责，也没养成抽烟喝酒的恶习，完全一个健康的小伙，只是这2年变了，变得有些陌生了，小生也觉得奇怪，可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人不都会被社会同化嘛，他董二千翻不起什么浪。

刚毕业那会董二千确实上进，总是很有兴致地参加各类社交活动，但凡周末在家里别想找到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又是很晚才回来，他参加的活动包含桌游、知识分享、读书会、棋牌组织，总之各种能参加的他都参加了一遍，中间有一回他认识了一位姓王的姑娘，那姑娘长得机灵，待人也十分和善，她笑起来的酒窝很是迷人，董二千形容为“她的酒窝没有酒而我醉得像条狗”，终于董二千鼓足了勇气问她要了号码，后面董先生约了王小姐吃饭，王小姐说不吃辣，董二千可想不到那么多，都说火锅是调情的催化剂那就火锅吧，王小姐明确告诉他不喜欢接收别人的礼物，可董先生偏偏不信，硬是从网上买了一包吃的给她寄过去，终于，王小姐拉黑了他，那准备表白用的YSL口红和TIFFANY的手链至今还放在桌子抽屉里，自那以后董二千再没问其他陌生女生要过号码，各种社交活动也都很少出现，董二千有时会想，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我丑吗？董二千的自信心可谓是碎了一地。

后来董二千一想，这爱情可以碎一地但生活总不能一地鸡毛吧，于是就开始和同寝舍的哥们学习跑步，跑步是一项耐力活，董二千一上来就大言不惭地要报名跑马拉松，他开始跑步，1km、3km、5km、10km这样的坚持，跑了一个月也基本上可以比较轻松地跑完10km，有时候董二千就想跑跑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病，后来听说在跑马拉松的过程中崴了脚被送到了医院，自那以后就没见董二千有跑步了。朋友不无讽刺地说，看吧，不作死不会死，安心在家躺着看看小视频不挺好嘛，董二千懒得搭理他们，不过又觉得他们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错。

不久之后，董二千开始养花，生活嘛，总得有些兴趣爱好，要不然不就白活了嘛，他见同事经常在朋友圈里发多肉的照片，那一排排一盆盆的多肉惹人心疼，于是董二千从网上买了很多小型多肉，开始他的花匠生活，他称呼这些多肉为“小绿”，回回早上都早起给它们浇水，早早地把它们放到阳台，晚上回来又给它们再浇一遍，然后才满足地拿回房间，多肉长得确实惹人怜爱，只是没多久，上海进入梅雨季节，一连一个月的阴天，时不时下雨，董二千例行给小绿浇水，2个星期之后，10盆多肉明显枯了2盆，又坚持做了2个星期，10盆多肉一盆不剩，就连仙人掌也没活下去，董二千叹了口气，他把枯烂的多肉磨了磨做成标本，他说看到这枯烂的多肉就仿佛重新经历了苦难，那天他磨完多肉发了一条朋友圈：“他们说这是生命，只是你们经不起折腾，我也经不起，这是命”。

多肉的死让董二千觉得生活和他有仇，总是有那么多不顺陪着他，后来他做什么事都慎重了，看小金的画不错，思来想去这是一项提高自己内在素养的爱好，于是又没控制住自己报了一个画画的速成班，老师每回去让他做最多的事情就是画直线，一笔一横一划，每回去都是在重复那些动作，本想学画素描，结果需要画两个月的直线，董二千破口大骂，这不就是忽悠嘛，亏我还交了那么多钱，啥玩意，结果就教给我这个，不行，我要退钱，他蛮横地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一般，老师被气得两脸通红，愤愤地地把钱扔给了董二千，并且告诉他你注定一事无成，董二千觉得画画真不是一个可以培养自己内在素养的事情，你看那老师使劲忽悠就明白了。

心生绝望的董二千开始养狗，这次养狗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用心，毕竟是活的生命，他唤狗为“十万”，回回下班回去他都会带十万出去溜达，十万还算乖，回家都会摇着尾巴尾随着他，这样的日子重复了3个月，十万也从一条小狗变成了大狗，食量也比以前大了很多，董先生的心情也好些了，也没那么无聊了，生活总归需要一个伴，对于没有女朋友的董二千，显然十万是个不错的伴。有一回董先生带着十万除去溜达，没注意让它和其他狗有了亲密接触，回来之后十万感冒了，一个星期还没好，董二千急了，带它去了趟医院，医生告诉他，十万患了瘟疫，而且已经很严重了，活不久，董二千真是绝望到了极点，只到最后他给十万做了安乐死，那一晚董二千喝得酩酊大醉，醉倒在公园，还好是夏天，怕是如果是冬天估计董二千就会变成众人口中的神经病。

自那以后董二千安分了很多，开始听朋友的劝，不再折腾，过安安静静地生活，他开始嘲笑自己的过去，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一出闹剧，干嘛要折腾，像现在这样不就挺好嘛，脸上的傻气少了些，他变精明了，变世俗了，他开始喜欢在每周五喊朋友喝上两杯，开始喜欢在周末睡懒觉，开始每晚追剧，开始人云亦云，反正都是失败，这样安稳不是挺好嘛！

后面董二千问了其他同事周末怎么度过，他发现大家和自己没什么不同，他心里有些窃喜，还好自己没成为一出闹剧。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云层深处的黑暗啊，淹没心底的景观”。

一首单曲循环的歌，镜子里的人笑看着镜子外的人，董二千先生，真得不是闹剧吗？

人类的嬉闹，莫不是镜子里的人看镜子外的人，并没什么聪明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