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联合执法 湄公河联合执法挑战仍不小

老挝孟莫位于泰国清盛港上游20多公里处，距离“金三角”最凶险的孟喜滩只有几公里。孟喜滩的河两岸分属缅甸和老挝，除了暗滩众多、行船困难，非法武装活动还很猖獗。2011年中国船只被劫，船员被害的“湄公河惨案”就发生在这里。同年，中老缅泰开始4国联合执法，并于2012年在孟莫设立联络点。近日，《环球时报》记者走进孟莫联络点，并由此一窥湄公河联合执法的不容易：泰老缅3国由于不同的国情和战略考虑各怀“心思”，中国则被赋予最多的期待和责任。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大毒枭糯康被处死远非湄公河安宁的起点，但对这里以跑船谋生的人们来说，4国联合执法让他们觉得很踏实。

联络点设在糯康被抓地

当记者提出要去孟莫时，在清盛招徕生意的泰国船夫威拉似乎吓了一跳，急忙说，“孟莫我们不敢去，大毒枭糯康就是在那边被抓获的，不久前那一带还打过枪呢”。由于上游是老挝和缅甸界河，老挝船夫比泰国船夫更大胆一些。坐着老挝船夫康赛的长尾船，我们一路向北。小船行驶近1个小时后，前方出现了一个码头。码头后面是一座整齐的营区，营区内高挂的中老缅泰4国国旗迎风招展。这里就是4国联合执法孟莫联络点。

康赛说，小船最多只能开到老挝班莫码头，因为老挝边防军发布了警示：渔民的长尾船和非法武装的船一模一样，如果进入孟喜滩，可能受到攻击。一名老挝边防军军官告诉记者，孟喜滩较深的河道处于山峰之间，十分狭窄，船只行驶缓慢，非法武装能够居高临下袭击船只。4国联合护航机制启动后，老挝和缅甸都派军队在山峦上保护商船，同时禁止渔船进入该地区。

进入孟莫联络点营区，中老执法人员正在进行联合训练。在联络点值班室里，记者看到一名执勤警察守在无线电台旁，湄公河上的船只可以通过高频电台或短波电台直接呼叫这里。而在云南关累的指挥中心，通过中国自主研制的北斗卫星定位系统可以监测所有中国货船，只要船员按下报警按钮，指挥中心马上可以对其定位并启动相应预案。孟莫联络点中方指挥长黄照章说：“接到报警后，根据4国执法船只远近，指挥中心会派出力量实施救援。联络点成立以来，已成功实施过几次救援。”

记者看到，联络点所有部位都有监控系统，执法人员24小时携带武器巡逻。这是因为糯康伏法后，曾有非法武装扬言要对4国联合执法和孟莫联络点实施报复。在糯康的老巢缅甸大其力，记者私下同几个当地人聊起糯康及其党羽时，他们都露出戒备的神情，并拒绝谈论下去。一名在大其力生活了几十年的商人告诉记者：“糯康虽然已经被处死，但他的残余势力仍然存在。”他认为，杀害中国船员，糯康只是替罪羊，背后肯定还有指使者。

泰国清盛水上警察局局长他宁瓦对记者表达了同样的看法。他说，“糯康主要靠对船只收保护费和受雇贩运毒品挣钱，不会因为拒交保护费杀害13名船员去惹怒中国。指使糯康的一定是长期在金三角庇护他的人，因为糯康在这里活动多年，和在当地有利益纠葛的泰老缅3国政军警界都有交往”。他宁瓦说，以前在湄公河上收保护费的除了糯康，还有不少冒充糯康名义进行的。在糯康被抓后，收保护费的水匪基本销声匿迹了，但金三角的武装势力并没有减少，因为糯康只是其中很小的一支，固定人员只有20来人，其余都是临时召集的不法分子。

当地不少人对记者说，糯康被处死并不意味着湄公河从此安全，还得考虑其同党的报复以及其他武装势力和贩毒势力效仿糯康的行径，“因为土壤还在，基础还在”，而且真正的武装集团和大毒枭毫发无损。一名大其力出租车司机对记者说：“糯康只是在湄公河惨案后名气大了起来，在大其力比糯康势力大的派别还不少。”

也有当地人悄悄告诉记者，武装分子收取保护费的方式有所改变，有些不再直接向货船收保护费，而是改为强迫船只到指定地点加油而获取利益。此外，随着冰毒等新型毒品取代传统的海洛因，毒枭对政权、民众和武装的依赖度逐步降低，金三角地区的禁毒形势不会随着糯康的覆灭发生根本性变化。毒品不禁，湄公河航道的安全就会面临不断挑战。

泰国指挥中心内常无人值守

为配合湄公河联合执法，泰国成立了由第五警区、第三军区、边防警察、清盛警方、港务局等组成的防止湄公河犯罪指挥中心，设在清盛港。泰国负责安全事务的副总理直接负责湄公河联合安全机制在泰实施。但是泰国上下都认为，湄公河流域的危险地段在缅甸境内，泰国境内是安全的，所以对护航不够重视。从负责安全事务的副总理到基层官员都表示，湄公河航运的不安全因素来自于缅甸境内的非法武装，中国应推动缅甸政府清剿当地非法武装，消灭这些武装后湄公河就不会发生抢劫事件，没有必要浪费人力物力进行联合护航。记者看到，泰国的防止湄公河犯罪指挥中心经常无人值守。

不可否认，缅甸目前仍是全球第二大罂粟种植和鸦片生产国。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东亚和太平洋地区代表加里·刘易斯对记者说，据估计，缅甸大约有24.6万人参与罂粟种植，其中91%都集中在与“金三角”接壤的掸邦地区。“金三角”一带还活动着不少武装力量，包括掸邦军、佤邦军等，它们不屑以收取保护费为生。清盛县警察局副局长纳塔蓬说，“该地区的缅甸民族武装以毒养军，只有解决缅甸民族问题，才能最终改善该地区的治安状况。但短期内这种现状很难改变”。

据记者了解，缅甸对于湄公河联合执法并不积极，其政界和民间普遍认为湄公河缅甸段是其本国的河流，中国武装力量不应进入。与缅甸政府高层联系紧密的缅甸商界人士尹茂策说，当地有媒体认为，中国推动湄公河联合执法是为了给中国国民一个交待，同时拓展在该地区的势力空间。虽然缅甸军方考虑到打击边境民族武装的需求，对湄公河联合执法还算支持，但其国内情况复杂，一些反对派会拿湄公河联合执法作为攻击其他派别的借口。因此，缅甸议会仍未审议通过湄公河联合执法的法律程序。缺乏法律支撑，缅甸军队和警方也不愿更深层次推进。在缅甸万崩码头，记者看到中国援助的巡逻船停靠在码头上，对岸就是孟莫码头。据当地民众说，缅甸的巡逻船很少离开码头，也很少发动，可能是因为没有油料。万崩码头所在的掸邦的乡村和山林仍是少数民族武装的势力范围，政府军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在湄公河流域，缅甸执法力量参与联合巡逻和治安管控仍有困难。

虽然目前泰国对联合执法的态度有所转变，从开始的不积极转向逐步参与，但在军队占绝对影响地位的泰国，对进一步推动湄公河联合执法仍十分谨慎。泰国拒绝了中国武装力量和船只进入泰国水域的要求。泰国议会已批准派执法力量参加4国联合执法，但仍不携带武器。泰国水警第十一区指挥官阿塔武上校说，清盛水上警察局2012年全年预算中的巡逻艇燃油经费仅100多万泰铢，如果每次船队到来都实施护航，燃油费几天就会花完。清盛水上警察局局长他宁瓦中校明确表示，不会采取跟随商船护航的方式，而将采取巡逻艇定点执勤的方式，在商船面临危险时再前往救援。相对于政策层面的不积极，泰国警方基层对联合执法更感兴趣，尤其对打击毒品，因为侦破毒品案件可以给执法人员带来晋职机会和经济利益。

与泰国和缅甸不同，老挝对湄公河联合执法十分积极。“即使泰缅不参加，老挝也愿意和中国进行湄公河联合执法。”老挝人民军副总参谋长波相去年曾这样表示。老挝与我国签署了湄公河联合执法合作协议，允许中国武装力量在其水域巡逻，还允许中国在湄公河老挝一侧的山峰部署武装力量。孟莫联络点老方指挥长西沙瓦中校对记者说，老挝还希望联合执法继续向湄公河下游延伸，一直到万象等地。但泰国对此计划分歧严重。

据记者了解，在清盛港，2013预算年进出港口的老挝船只达8209次，中国船只814次，虽然老挝船只不大，但很多是民众谋生的工具，而且清盛港出口商品的51.7%送往老挝，供当地市场消费。此外，通过与中国协同训练和执法，老挝军队提高了战斗力。老挝国防部外事局副处长米赛对记者说：“除了装备、技术支援外，老挝还希望中国帮助修建沿湄公河旁的道路。”

中国的角色被期待

“虽然4国联合执法取得了很大成绩，但非法武装分子仍在积蓄力量，他们没有停止，而是停顿，”清盛县警察局副局长纳塔蓬对记者说，能否彻底消灭他们的犯罪能力取决于联合执法的打击力度。只有各国继续深化在情报交流、司法、共同执法上的合作，才能强有力地打击湄公河流域各类犯罪。他认为，中国已经而且可以继续发挥巨大作用。

纳塔蓬说，泰国警方愿意积极参加，但希望能增加预算、人员和设备，无论是中国提供还是本国政府提供。目前清盛县警察局警力100多人、水警30多人，负责清盛县日常的治安，感到力量不足。此外，泰国希望加强各国情报交流和罪犯引渡，目前老挝、缅甸不愿意引渡泰国通缉的罪犯，希望中国帮助劝说他们。联合巡逻船也应该提高巡逻次数，达到每周2至3次，才能更有效震慑犯罪分子。

对于缅甸的疑心，缅甸商界人士尹茂策说，缅甸十分复杂，不能像在情况简单的老挝一样做事情。他建议中国可以资助船只和武器，让缅甸人使用，同时对他们进行培训。也可以举行联合演习，一个月培训几次、演习几次。这种教给他们知识能力的方式更容易被接受。

在清盛港，记者看到几艘中国货船正在装载货物，成箱的方便面、棕榈油、饮料堆满了货舱。一位船员告诉记者，雨季涨水时，一艘船可以装300吨货物，旱季能装100至200吨，一年跑十几趟，收入不错。现在中国货船不断增加，有60多艘了，不少人还对前年发生的惨案心有余悸，但一看到河面上的巡逻船和孟莫那里的中国警察就放心了。他说：“现在能安心跑船，全靠4国联合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