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俞飞鹏

大画家石涛,清人。

石涛作画,擅果蔬、花卉、兰竹,兼工人物,尤长于山水。石涛作山水,山之筑构,多凸屈古怪,拔突,清峭,冲霄。偶间有流泉,石径,老松,人多半一,或伫足于板桥,或行走于山径。每有瓦屋、凉亭,或隐于崖畔,或见出清冷树阴僻地。

一径,山高皇帝远。

顺治14年时,16岁的石涛作有一画:画面有山,见水,浩淼江水中,荡漾有扁舟一叶,舟上,一人端坐着捧读《离骚》。画面下方有题诗:“落木寒生秋气高,荡波小艇读《离骚》;夜深还向山中去,孤鹤辽天松响涛。”

夜深还向山中去,真要去,实不好走。

高拔之山,少不了烟霞锁绕,与之相随的又多是深坞。狐狸,山猫,老猴,野猪,自是时常出没。山高林老一路,长长漫漫,空天树梢上,瞬忽落个枯枝,也是慢缓得很。多半枯枝落下,被这枝丫挡住,然后翻着斤斗,滚落,复又落到另一树枝,如此几个来回,才看着落到地上。

山野僻径,走一路,见不着几多艳阳光照。走山路,最怕天黑,眼看着老天几近擦黑,山,看看还高,路,是继续行走还是不走?走,行到夜里,天上挂一轮清月还好,要不,没有手电电光的古人,人向何处移动,脚往何方行迈,耳闻突兀僻响,目睹四面黑漆,如何走?

画者,所形天地万物,无非邈想心中喜好尔。

真要比照石涛画作,沿那石径,流泉,溪桥,去到那样一个远离皇天地土的瓦屋伫居,夏天想来倒是清快,寒冬冷月呢?还有,山上不比山下,耕种不便,负重上山下山,概多有困固,人居住那地,如何生计,一天天,吃什么,吃的都从哪来,穿的什么衣裳,寂寞日子,如何撑度?

少时,去过一深僻老坞。

过去那地,一路自是少不了翻山越岭。终于由山岭下行,行到沟渠横斜、流水平缓地界,便可见这山根、那坡角,隐约有竹篱茅舍,烟气浮出。山里,安静是一定的。山里小虫,多不爱行走,安静待那,只是晒太阳,蝴蝶,蜻蜓也是。看水里的鱼,几乎是不会游的,大半天了,便还在那。

果真山静似太古。

山里人吃菜,自家辟有菜园,南瓜,辣椒,茄子,青菜都有,喝的水,接的是山涧流泉。即便吃饭用的饭碗,也是取用碗口大小的竹子自制。可是,毕竟地处老坞深山,陆不通车水不能舟,真要有个什么病痛,出山,入山,一径都难。

在那,油灯一豆静夜,我听到一个山里传说。

古时,有打柴人,入深山打柴。柴打好,下山,行于半道,想歇脚,见坡道旁地上,横有青苔满布一树干,便放下柴火,靠坡道,坐于树干上,歇下了。

想不到,这一歇,瞌睡了半日。

醒来,打柴人发现,原本靠坡道坐下的自己,竟神奇的移动了一米远。还想不到的是,自己其实坐在了山里蛇精身上,一直被蛇精背负行走。更想不到的是,山中歇这半日,世间已越百年。

栖身深山老坞,山高皇帝远的,关起门来,自己便如皇帝一个,如此,逍遥乎?自在乎?

曾经,临学过钱笑呆画的连环画《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羡恋连环画里那山,奇峭,清敛,潜伏,孤拔。出现在那的茅屋,石径,老松,劲柏,一概有如水洗一般。可是,毕竟画里天地,山太高水太长的那境,如何寻去?即便,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真过去了,要遇有白骨精、牛魔王等兴风作浪,自己又非唐僧,身边没得悟空,如何是好?

读《西游记》那会,也尝作过痴想,想忽然一日,自己去到一高山深坞,寻到吴承恩造构的花果山水帘洞,在那,也如神猴那般,纵身一跃,穿越水帘,入得那洞。洞里,石椅,石桌,石凳,一应俱全。在那,吃着想吃便有的山渣,水蜜桃,当是何等快活,自在。

电脑、手机普及的现下,荒远僻地,已愈是稀少了。

现下,天天日日,仅以山渣,水蜜桃果腹,多半,不会有人还以为好。

现下,再再行去山高皇帝远的僻地,要没有通讯信号,习惯于电脑电视,坐享手机微信日久的我们,多半已不习惯。

不知,要没有手机、电脑,现如今,只身一人,再回到清人石涛筑构的或隐于崖畔,或见出树阴僻地的瓦屋,石径,我们还能住伫多久?过去有手机电脑概不能受用的花果山水帘洞,能待个几日?

/2017-11-9

/稿于四川/西门

1.《山高皇帝远》援引自互联网,旨在传递更多网络信息知识,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与本网站无关,侵删请联系页脚下方联系方式。

2.《山高皇帝远》仅供读者参考,本网站未对该内容进行证实,对其原创性、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不作任何保证。

3.文章转载时请保留本站内容来源地址,https://www.lu-xu.com/junshi/1519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