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日,河南郑州一家设备厂老板刘伟在短视频平台发布了这样一条视频:“今天遇到一个给我拉货的司机,是个大孝子,老娘在车里坐着,走到哪里拉到哪里。”

视频中,一位老妇坐在卡车副驾驶位置,等儿子的卡车装货后开往下一个目的地。“做生意不容易,拉着老娘,真的不容易,给人家加点运费心里酸酸的。”刘伟声音中透着一丝哽咽。

视频发布不久就在短视频上火了,登上热榜,共有1600万人观看了视频,超过1.2万人为秦新胜点赞。“人间大孝,莫过于此”、“这就是中国的好男儿,给孝子点赞”,网友们纷纷留言。

意外走红后,秦新胜在自己短视频账号上回应:“父亲年前去世,母亲患有多年的精神分裂症,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所以只好带在身边。有我吃的就有我妈妈吃的,必须我妈吃得比我更好。”

秦新胜与母亲的故事,没有太多惊心动魄的瞬间,却有最质朴的一菜一蔬的真情。他说:“我妈迷糊了一辈子,可她再傻,也是我妈妈啊,是不是?”

因为一头走失的牛,母亲病了

秦新胜是河南省周口市太康县常营镇寇家村人。2017年开始,他专职在郑州跑运输,靠种西瓜、贩运蔬菜为生。带母亲一起出车,虽是无奈之举,却是秦新胜能想到的最好的陪伴方式。

母亲精神出问题时,秦新胜才十二岁。当时两个姐姐在广东打工,父母在家务农,生活还算宽裕。就在家里买了彩电的那个冬天,家里的牛被偷了。那头牛再过十天就要生小牛犊了,拉到市场上能卖一千多块钱。

母亲性格原本就内向,心结一直打不开,慢慢地就开始自言自语。她的脑子里像同时有很多人在说话,到县医院一看,医生说得了精神分裂症。父亲四处求医问药,得到的回复总是“要花很多钱,但不一定有效果”。

秦新胜读到初一就没再念书,他记得很清楚,那时他时常和母亲一起去县城拿药,先是坐拖拉机到临近国道的同学家,然后再去搭车。不过那时,照顾母亲的重任还在父亲肩上。

没人想到父亲会突然去世。去年腊月初六,父亲和母亲一同去寇家村南面的公路边修剪树枝。父亲在那里种了两棵树,想等过几年再卖钱。他爬上梯子,心梗突然发作了。秦新胜那天原本要出车,接到电话就往回赶。等回到家,他一摸父亲的身体,除了心脏还是热的,其他地方已经凉透了。

母亲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了,还端着茶壶对秦新胜说:“你爸渴了,给他倒点水。”秦新胜哭得全身颤抖,搂着母亲说:“妈,你怎么这么傻,我爸都这样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坐上货车去郑州看世界

患病后的母亲虽然能洗衣做饭,但已经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2020年夏天,一个下大雨的日子,母亲曾走丢过。傍晚天将黑未黑时,她突然不吃晚饭,跑了出去。秦新胜的女儿当时在家,骑电瓶三轮车追出去,母亲已经不见踪影了。

秦新胜和同样在郑州打工的妻子连夜赶回去,发动所有亲戚朋友一条路一条路地找。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们才在省道边找到了母亲。她全身湿透了,脚泡在水里,还冲人笑着说:“天明,知道回家了。”

秦新胜不敢将母亲独自留在农村。两个姐姐、一个妹妹都有各自的生活,他必须承担起做儿子的义务。母亲清醒时,他向母亲提议道,我带你去郑州吧。

母亲问,去干吗?我和你爸在家好好的。秦新胜又说,我们就试试,不行再回来。

母亲答应了,说那我就坐着货车去郑州看看花花世界。两人一起笑了,秦新胜没想到,母亲还会说成语。

为了不妨碍常在物流公司上夜班的妻子的作息,秦新胜就在同一栋楼另租了一个十平方米的房间。简易厨房和卫生间都在里面。到了晚上,秦新胜就和母亲一头一尾同睡在张一米五的床上。

秦新胜还记得第一次带母亲出车的场景。2021年3月4日,他从郑州花园路拉了11台冰柜去北四环外卸货。遇到修路堵车,迟到了一个多小时。秦新胜一个劲儿地向对方老板道歉,对方却先注意到了副驾驶座上的老人。对方问,你干嘛带着一个老妇。秦新胜这才说了自己的状况。

那天一直拖到下午两点半都没吃上午饭,秦新胜对母亲歉疚,又为耽误了老板的时间自责,一边解释一边掉眼泪,最后反倒是对方安慰他说:“没事,做什么都不容易。”

不亏欠,将来才不后悔

秦新胜将与母亲相处的片段记录在了短视频上。尤其是把母亲带去郑州后,他拍在车上吃饭的母亲,拍五一假期时带她坐地铁、去市中心看二七纪念塔的场景。

“她说上这么快的车,怪吓人的。”秦新胜知道自己能带母亲去看的“花花世界”其实很有限。以前他能跑二三百公里的长途,现在带着母亲只能跑郑州周边的短途,以前最多时他每月能挣九千多块钱,现在照顾家里、偶尔还要回农村顾农活,他每月的收入降到了五千多。

“可是没关系嘛。虽然比不了亿万富翁,也没有消费能力,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我妈妈一口吃的,这就够了。”秦新胜平时总吃八块钱一份的烩面,却会给母亲点一份十二块钱的饺子。只是他害怕母亲在饭馆突然发作,影响店家做生意,所以每次只能打包了食物回车上吃。

秦新胜发过好几条与母亲一起吃饭的视频。2020年1月20日,他上传的第一条视频就是母亲吃馒头的画面。他说:“和妈妈一起吃饭,好开心。”

很多人无法理解,一顿餐饭为什么让他如此开心?秦新胜说,吃饭就是他目前为数不多能感受到母爱的时刻。

小时候,母亲会去学校给他送雨鞋,会背着他去邻居家串门,可母亲生病后,就仿佛只有在吃饭时才会格外关心他。清醒时母亲会将自己的食物拨到秦新胜碗里,说我一个老婆子吃多少都行,活到哪天没命了也说不准,你多吃点,你还要挣钱。每当这时,秦新胜就会笑,说我吃饱了。

遇到母亲不愿出门的日子,秦新胜也会在吃饭时和她说,多吃点,出活就能多赚点,赚了钱,就能买衣服,国庆节就能去公园玩。这时母亲就会转变态度,说那咱们快点吃饭吧。

在走红后,很多网友给秦新胜留言,被他的正能量故事感动,甚至有网友想给秦师傅转红包,但他并没有收。

秦新胜觉得他只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我不是一个有能耐的儿子,我妈跟我在车上也是吃苦,可我只能这样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好她,不亏欠,将来才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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