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演员周扬：敏感而达观的观察者

作为内地早一批谍战剧女演员，周扬的脸庞可能比名字的熟知度更高。饰演《特殊使命》欧阳荷时，她刚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

《特殊使命》剧照

随后，她接连成为《中天悬剑》里的洪缨，《秘杀名单》林怡，《黎明前的暗战 》里的司马楠，《绝地枪王》里的郭大双……当了一段时间的“谍战专业户”后，周扬开始渴望新鲜角色。演绎过职场强人、都市丽人，这次，她演了一个八十年代的“坏妹妹”。

在《养母的花样年华》里，周扬饰演美丽自私的刘冬花，和同父异母的姐姐林秋雯不断较劲，并且不择手段地夺走了林秋雯的未婚夫史云生，而狭隘和偏激也伴随了她的一生。

周扬饰刘冬花

因为刘冬花足够坏，周扬本人受到了攻击，聊到这里周扬顿了顿，表示不常关注网友评论，紧接着发出一串笑声，“这几天朋友专门打电话，说刘冬花太讨厌了，必须要跟真实的我聊一聊，不然都想跟‘我’绝交了。”

周扬觉得，观众有愤怒情绪很正常，不会被骂声影响，因为自己“厚脸皮”，“上大学时演《越王勾践》，也有人骂得也很难听，那时候挺小的也看得开，毕竟大家看戏挺投入的，把我们家的祖宗八代都拿出来问候一下也正常。”

《越王勾践》剧照

但接到刘冬花一角，周扬刚开始是抗拒的。因为没有演过反派，她下意识地抗拒这个“坏极了”的角色。看过本子后，她认可了角色的魅力，刘冬花性格缺陷出现的深层原因，是她自小被母亲溺爱，以及林秋雯出现后不安全感被放大，严格意义上，这不是一个骨子里坏透了的女人。经过导演和好友的肯定，她决定试试，“从角色的角度来说，刘冬花这个人物非常好。”

周扬回忆起刘冬花晚年的一幕戏，她在街上缝纫摊替人缝衣服，林秋雯前来和好，刘冬花背过身去泪流满面，转过头来却嘴硬地说，“你赶快走吧，我不需要。”周扬承认，这部戏打动她的地方很多，这场戏尤其深刻，直接击中了她，“拍之前我没有想过要怎么演，正常演也可以，但这段话特别打动我，那一瞬间我其实是即兴表演。”

还有一场和李超（史云生饰演者）争吵的对手戏，她演得也很过瘾。长达十几分钟的感情爆发戏，随着情绪不断推进，最后她砸光了家具、掀了桌子，情绪完全爆发。周扬瘫坐在地，浑身发抖，那一刻她特别满足，“十几分钟的戏非常连贯，但是身体状态久久不能出戏，你经历过跟别人吵架的时刻吗？不断在喘，在发抖。导演也很激动，李超还跑过来问我，‘我真的有那么讨厌吗？把你气成这样！’”

角色的很多细节并没有在剧本中呈现，但周扬心里明白，“死鸭子嘴硬”的刘冬花褪去不堪，只是一个因爱而生的悲情女人罢了。

在表演时，总会有一句台词会戳中她心里的痛点，而她恰巧是一个敏感又善于观察的人。第一次出演和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角色，周扬并没有过多准备，她反问我，“你现在闭上眼睛，想象一个自私蛮横的姑娘，会有画面感吗？有吧，因为我们身边都有这样的人。”

《养母的花样年华》当时在周扬的家乡大连拍摄，这让她觉得亲切而舒服，虽然她十岁就离开家，前往沈阳读艺校，毕业后进了广州芭蕾舞团。

如果没有与90年代末的当红组合B.O.B心跳男孩拍摄那支MTV，说不定周扬现在仍在舞团旋转跳跃。拍摄MTV间隙和工作人员闲聊，她第一次听说“电影学院”，突然憧憬起来，她的想法很简单，因为舞蹈演员的艺术生命比较短暂，“但是电影学院这个工作好，我老了还可以演老太太，那这份工作岂不是可以做很久！”

就这样，周扬拎着行李飞向了北京，那一年她15岁。

备考的日子是煎熬的。她边上培训课边接广告赚钱，每每路过电影学院的大门会多看几眼，无比期待自己能早日考入这个“特别牛”的地方。15岁的她也准备了PlanB，“我当时想的是，如果电影学院考不上，我还是会去考舞院。两个学院都报考了，但是舞蹈学校最后没有去。”

2002年，顺利进入电影学院表演系后，周扬在大一下学期便接到了人生第一部戏，彦小追执导的青春歌舞剧《跟着阳光跳舞》，因此跟这位前辈结下了不解之缘，甚至对她之后的人生起到了决定性的变化。

“当时《越王勾践》在找演员西施，彦小追老师向制片人推荐了我们，结果就在这堆照片里，制片人李功达老师拿起了我的照片，试戏后第二天就定了。”周扬觉得很不可思议，“后来我在化妆师的电脑里看到了所有演员的定妆照，我就懵了，其他演员都很美，我是最丑的。”

她很感谢前辈的无意的扶持之举，并且在2006年，和彦小追老师第三次合作的《特殊使命》拿到了飞天奖，周扬也因此获得了第七届金鹰电视艺术节最佳女演员提名和第十二届金凤凰奖最佳新人奖。

《特殊使命》之于她有特殊意义，不仅是拿了奖，也是人生中的重要节点。

周扬曾在早期的俄罗斯谍战剧中找灵感，说到“找状态”，她一改轻松欢快的语气，严肃起来：“首先要像军人，行为方式和情绪要到位，否则一切都不存在，立不起来。”

“谍战剧之花”并非浪得虚名，荧屏形象无论飒爽或美艳，军人的姿态都十分到位，以至于许多人都以为周扬是部队出身。

如今周扬会有一点遗憾，“我觉得自己演谍战戏的状态挺好的，应该在这种不可取代的路上继续走下去。”她表示，这些年自己一直在留意，遇到极好的本子一定不放过。

今年4月中旬，她会出演院线电影《盗亦有道》，演一个富二代。

“抛开所有影响因素最想演的角色有两种，我特别喜欢乱世佳人里的斯嘉丽，我想演那样的角色；还有抽烟喝酒又烫头的混混，像于谦老师演得那样，这种人有很多可演的东西。”

周扬对傻白甜和圣母无感，她不信世上有如此完美的存在。相反，她很容易沉浸在生活的质感里，被细微的情感打动。

她说自己是一个天生的观察者，注定要吃演员这碗饭，却常常在社交活动中感到无所适从。她讲述医院里江湖气息浓重的看守阿姨，讲述曾经不谙世事在工作中闹出的笑话，讲自己在人际交往中的困扰，她把故事和细节描述地清晰生动，但是她说，“我很羡慕非常自信的人，在公共场合时我会很想躲开。”

周扬形容自己是，经常想做一件好事，但会搞砸。

有一次出席电影宣传活动，她手工制作了泥人打算送给几位主演，没想到主演之一朱雨辰并未现身，倒是为电影作曲的林俊杰来了，“如果是智商高的女孩，会直接拿给林俊杰，对方会欣然拿下，因为并不清楚是做给谁的，对吧？”周扬笑得很热烈，“而我竟然对他说，‘这个不是给你的，是要送给朱雨辰，但是他今天没有来’，当时大家都石化了。唉，好不容易大胆地秀了一把，结果……”

曾经的失误让她耿耿于怀，至今难忘，“我一直觉得自己没做好，就算是无意，也没有考虑到他人的感受”，天生开朗也难掩失落，周扬尽量把敏感脆弱放在心里，“我还是想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尽管很难很累。”

不擅交际，有二三真心好友。非常在意颜值，常常把“啊！我怎么好丑”挂在嘴边。比如说《养母的花样年华》，周扬对自己的评价就是，“我好丑，但是表演很满意。”

既敏感，又豁达，双子座的周扬当演员不谈意义，除了演好戏，她不懂演员还应该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意义。

文｜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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