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色已晚,峻峰便建议在贝雷休息一晚,第二天再继续前往奥特米拉 -- 到了奥特米拉,周围就都是雨林了,还需要乘坐轮渡,渡过欣古河,才能到达美丽山二期工程在巴西北部的关键节点 – 欣古换流站。
不过,找宾馆的过程却花了一些时间,原因是我们的工程师并不是很熟悉这座城市。
“你需要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最好是住一宿。我们通常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大城市住宿,一来工地都离大城市比较远,到那里不太方便,二来费用也太高,我们一般在这里只是转机。”他说。
“在文明世界的最后一个节点?”我半开玩笑地问他。
“没有那样严重,”峻峰笑道,“在奥特米拉你也能买到牙刷和口香糖的。”
我信了 – 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有点儿上当,奥特米拉的确可以买到牙刷和口香糖,但是大约也就是牙刷和口香糖了,想买件纪念品都没地方买去 – 人家对我的这种想法匪夷所思,这里的人大体分两类,本地居民和与美丽山输电项目有关的工程技术人员。前者对纪念品是什么没有概念,后者基本是电力工程师。他们经常自嘲是这个地球上最没有浪漫情调的人群? -- 登高望远?没兴趣,我们每天都在爬铁塔,早看腻歪了;丛林远足?没兴趣,电力设施建的地方都是人少兔子多,早跑腻歪了;和姑娘擦出电火花?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哪儿短路了……美丽山是个很有技术挑战性的项目,这些家伙常常吃饭都在考虑技术问题,撞电线杆子的大有人在,这种人怎么会有买纪念品的兴趣?所以本地这个行业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与奥特米拉相比,放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贝雷都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大城市。与我们想象的蛮荒亚马逊不同,贝雷,是一个座落在丛林中,却有超过一百万人口的大城。如果只看带有时代感的教堂和飘扬着旗帜的古老建筑,你会认为自己置身于伊比利亚半岛的某个地方。当然,它也有自己的风格 – 贝雷的街头可以看到很多与中国人面孔十分相近的印第安人,而它的文化也与印地安人密切相关。在欣古站工作的大熊说他在一次飞往丛林深处一座印地安城镇的时候,意外见到过一位来自贝雷的服装设计师,这位老兄要在那里呆上三个月,来激发自己的灵感。
“到丛林里住三个月?这个人脑子可能不太正常。”大熊说。
我看到峻峰的喉头上下动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这个说法有影射之嫌 – 他也经常要在丛林的工地上一呆好长时间的,你真是什么意思?
峻峰最后也没说什么,大概他想起来了,这个大熊也是总在丛林里几个城镇间跑来跑去的,他总不能也骂自己不正常吧?
虽然属于大亚马逊地区,但贝雷的繁荣实际上依赖另一条大河 – 托坎廷斯河。从这里到托坎廷斯河的河口还有两百多公里,而大河的宽度已经达到二十公里,宽阔的水面和足够的深度使这条水道的航运十分发达,成为贝雷与外界联系的大动脉。
“这里在历史上曾经差点儿被抛弃。因为蛮荒,虽然葡萄牙人在巴西建立殖民地的时候就把这一块划入了自己的版图,但是根本就没怎么在意。于是有些其他国家比如荷兰,西班牙的殖民者来到这里建立自己的定居点,也没受到干涉。”峻峰在汽车经过当地一座古老炮台的时候这样介绍道,这座炮台就是那些入侵的殖民者建立的,“不过后来葡萄牙人觉得事关主权,组织了军队前来,试图夺回这里。”
“于是一场战争爆发了?”我问道。
“没有,”峻峰的回答出乎意料,“反正是大家都不要的地方,那些殖民者要么象征性地抵抗一下就认输了,要么干脆搬走了。”
这块曾经大家都不要的地方,如今已经是这么繁荣了啊。我在感叹之中,听到峻峰在提醒我:“贝雷是个特例啊,这里的人口差不多都集中到这里了,其他地方人口就很少了,平均一平方公里不到一个人。”
这一下子把我打回了现实。一公里不到一个人,那在我国是只有阿里无人区才能达到的标准吧。
“这么说,你们在这里施工一定很不容易。”我说。
“还好吧,你知道我们选择线路要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这里完全符合这个条件。不过,这儿的人有点儿野,所谓‘地辟人蛮’吧。”
峻峰说的时候我没太当回事儿。走到贝雷街里,就更不当回事儿了。我们到的时候正赶上当地的一个节日,所以大多数人都不工作,街上到处是欢声笑语和愉快的男男女女,我们走过,不时有人打招呼,大概是这地方中国人还是比较少的,看着新鲜。
这么友好善良的人,怎么能用“野”字来形容呢?这么想着,我把峻峰的提醒放在了脑后。结果,现实很快就地给了我一个教训。
晚饭后,想着很快要到欣古那边,进入雨林地带我的那双旅游鞋怕不给力,便想在当地买双新鞋,于是我走出酒店,沿着道路一边走一边找商店的影子。
商店还没有找到,便被欢乐的人群带到了一座大教堂前的广场。天色已黄昏,但落日中的雕像显得更加灵动,满广场都是唱着歌,跳着舞的青年男女。让我一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拿着相机开始拍照,不知不觉走到了进入教堂的路口。
就在我专著地拍照时,忽然,从正门处传出了“嗵,嗵”两声。
最初,我还以为是有人在放花炮。然而,广场上的人都转过头去向那个方向观望,不等我反应过来,又是“嘭嘭嘭嘭”一连串的脆响。周围的人群忽然像雪崩一样朝着我所在的路口狂奔而来。有人在大喊,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喊的是:“快跑,有人开枪!”
不用喊也能猜得到啊,曾经在萨尔瓦多做过采访,见过俄罗斯黑帮火并,老萨对枪声还是听得出来的。
有一位老新闻人曾经在日本福岛核电站出事的时候深入一线,怎么叫也不回来,太太电话打到救灾指挥部,老头子一句:“中国记者的信条,枪声就是命令!”
所以老萨听到枪声…… 马上开始跟着周围的人一起狂奔 -- 那个信条是给战地记者的,老爷子激情澎湃之下用错了地方,我是不会用错的。远远的根本看不到开枪的人,谁知道是连环杀手还是神经病报复社会呢?这种不明危险面前,除非你能首先找到一个钢筋混凝土的隐蔽处然后迅速转进,最好的办法就是跑在众人前面。巴西人能拿世界杯,当然跑得不慢,但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我的速度好像也不比他们差,旁边一条狗被我们带动了,也开始追着疯跑,一边跑还一边兴奋地狂叫。
人群开始奔跑的一瞬,本能地拍了一张照片
不过,令我奇怪的是大家跑了不到百米,当地人便纷纷停了下来,听听枪声不再响,便开始慢慢往回走,有人好奇地手搭凉棚在看。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以老萨临时抱佛脚的葡语水平,能够理解的大致只有“受伤了!”“救护车!”。
看来当地人对于枪击这样的事不怎么在意,事情看来也已经告一段落,应该没有危险了。尽管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孔夫子“君子不居乱邦”的教诲还是让老萨采取了更加保守的行动,绕开人群,迅速返回酒店和峻峰他们会合。
他们果然已经在焦急地寻找了,看到我平安归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峻峰责怪我:“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出去乱跑,这是很危险的!”
知道他是关心我,自己也确实让大家着急了,我连忙道歉。
“这里经常发生枪击案件吗?”我问酒店的服务员。
这位风度翩翩的老先生双肩一耸,给我看一边架上的报纸 – 就在一个月前,贝雷刚刚发生一起严重的枪击案件 – 几名枪手乘摩托车突然出现在一个酒吧前面,朝酒吧内的人开枪,当即打死十一人,其中五男六女,案件至今还在调查之中。
从枪击现场的勘查照片看,当地人对此有见惯不惊之感
在教堂门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连酒店的服务员也说不出 – “先生,他们开枪是不需要通知我们的。”老先生幽默地说。
第二天登机前往奥特米拉的时候,遇到几个同路的技术人员,和他们谈到此事,他们竟然没有什么惊讶之情。其中一名工程师感叹道,巴西山水优美秀丽,人也热情好相处,生活中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治安不太好。
“你们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我问。
“当然,这有什么新鲜的,大多数时候是黑帮之间的仇杀,很少针对我们的,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不能让家属知道,不然她们要担心的。”那位工程师叹了口气,旁边的巴西同事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不要担心,有我们这些哥们儿呢。
于是,机舱里的气氛又转而活跃起来,大家开始聊到了奥特米拉,能不能去趟码头,那里的鱼都是欣古河里野生的,当地人加了奶酪和梅子来烤,味道很是独特。
但我却是不能释怀,毕竟,在国内工作是很少面对这样的事情。于是我问峻峰:“很少针对我们?那就是说,有时候还是针对我们的?”
想了想,峻峰大概觉得在不要吓唬我和提醒这个国内来的棒槌注意安全之间后者更为重要,还是点了点头,道:“我们的工程师在施工中,也被当地的地主用枪指过。”
“有这样的事儿?那我们的工作不是太危险了?”我问。
他苦笑一声:“也没有什么,对方只是一种态度,不是真的要打。你看,在这里开拓一项事业嘛,总不能跟在家里看电视一样轻松吧。国情不同,巴西人自己也要面对这样的事情,不仅是我们。在贝雷不太安全,在里约也是一样,连我们老总也被人家劫过呢。”
“老总也被劫过?!”
“哪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劫人又不管你是谁。”
真的吗?我回到里约热内卢要找几位老总核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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