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制作有多难？

孔德辉

文 | 卢旸

“以前，我以为把木头掏空了再合起来，不就是古琴吗？其实，古琴制作承载的科学技术含量比计算机技术一点不差。”电子信息工程专业背景的北京斫琴师孔德辉2005年学习古琴演奏，2012年起摸索着制作。他发现，古琴制作是个“坑”，自己已经掉进去，只能削尖脑袋往前走。2014年，孔德辉拜古琴制作名家田双坤为师，2016年开办了自己的琴馆太和坊。

1万元的琴已经不够用

孔德辉初二开始“玩”音乐，学习笛子、二胡传统民乐，“我想走音乐专业，报考中国音乐学院，但在父母的要求下，学了电子信息工程专业。大二的时候思考，毕业后干点什么，不喜欢朝九晚五的约束，那就创业。”确立目标后，他大学四年除了本专业课程全部修完，还把隔壁企业管理学院的课程也都学了；并从大一进入学校乐团，学习黑管演奏，最终担任声部长。毕业后，孔德辉直接创业，创办科技类企业，从软、硬件开发到做产品一路走来。音乐作为解压法宝，一直丰富着他的业余时光。

2005年，孔德辉在中央民族乐团做活动时看到古琴演奏，第一次接触到了古琴。“学理工科的人对文学有天然的向往，就像饥渴的人看到水一定要喝一样。”孔德辉跑去新街口乐器街花了1000块钱，买了一张琴，跟着网络视频学起演奏，因为有音乐基础，他很快把《卧龙吟》自学下来。2006年，偶然的机会，孔德辉在北京某琴馆认识了自己第一位古琴老师孙知，并拿着自己的琴给老师看。“你这张琴也就挂在墙上看一看，不要再练了。”孙知让他演奏琴馆的琴感受一下。“我的琴像在水泥板上弹的声音，往上蹿，老师的琴，声音往下沉。”孔德辉在琴馆花了1万块钱买了一张琴，认真地跟着孙知一直学到古琴曲《梅花三弄》，相当于八、九级的曲子。“弹到六、七级的《平沙落雁》时，我就开始挑琴了。弹古琴要用手指把弦压到琴面上，琴不好手会磨破。在琴馆1万元买的琴，音色可以但是手感不行，已经不能满足演奏的需要。”

买不到琴自己做

2010年4月，孔德辉跑去扬州挑琴，准备花四、五万元拿一张琴。但是转了一圈，钱没花出去，“弹到《梅花三弄》的时候是很挑琴的，花钱的冲动很强烈，但是没有找到让我满意的琴。做张好琴有那么难么？”孔德辉回到北京，决定自己做古琴，经朋友介绍，他飞到贵州，在苗寨里住了一个礼拜，收老房的木头，作为斫琴的第一批料。“这批料，现在看声音也是好的。”如今，孔德辉直接从圈里做木材生意的朋友那里进木料，“古琴用料很讲究，只要新开料，我都加价先去挑最好的。”

木料收回来后，放置两年，阴干。这段时间里，孔德辉开始研究斫琴的资料，把视频、网络资料、图书一律收集来，消化吸收，再写出自己的斫琴流程图。流程图从材料处理、木工、漆工，到测试出成品，非常细致，并在每一个步骤上提示出可能遇到的情况，“现在看实在有点太过细致了”。2012年底，孔德辉动手制作古琴，在自己科技企业的写字间里，支上桌子开始刨活了。当时，孔德辉创办的30人规模的科技企业还在运营，补给他的古琴事业。

“开始做琴才发现，听人家的琴声音真好听，可自己就是做不出来这声音。”孔德辉知道，斫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但此时他必须硬着头皮往前走。2014年底，经朋友介绍，孔德辉拜师斫琴名家田双坤。

古琴制作有如修行

跟着师父干活、选料，才发现古琴制作的门道太多了。比如，一块木料是仰瓦还是覆瓦，就很有讲究。木头的年轮树心朝下叫覆瓦，反着向上叫仰瓦。“覆瓦不容易变形，声音会顺着年轮沉在堂子里。”师父解答了孔德辉的疑惑，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用反了。随着理论知识的积累，师父的教导，时间长了，孔德辉慢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味道。

“做好古琴，首先耳朵要好，对声音敏感，第二要手巧。此外，研读佛家、道家、儒家的经典著作。有了哲学框架后，做事的时候才能有的放矢。”孔德辉说，西方小提琴制作，从材料处理开始，有传导、阻尼、含水率等很强大的参数体系支持，用什么材料，怎么做都有严格流程，从起点就规范起来基本可以保证能做出好琴。古琴没有，全靠感觉，通过调节薄厚、形状得到想要的声音，永远向更高的境界追求。如琴之九德“奇、古、透、润、静、匀、圆、清、芳”，每个概念什么意思首先要吃透，再拿“尺子”量自己的琴够不够。

2016年春节后，孔德辉的古琴事业进入了最艰难的时期，一百万投资进去了，什么响儿也没有，一直为古琴输血的科技企业也危机四伏。幸得朋友出手相助，渡过难关，如今，古琴生意步入正轨，已经可以反哺科技企业了。“我很享受斫琴的过程，每次出来一张琴，就像打开快递包裹那一刹那的心情，充满期待、喜悦。当然，也有拆开包裹不满意的时候，就找问题，再改，再做。不过反复几次达不到要求，会有点崩溃，这时候找高人，四处求教，再回来自己琢磨。”孔德辉把这种折腾看作修行，折腾越多，内心越坦然、越自信。2016年孔德辉一共制作了50张古琴，在行业里并不算多，2016年10月，他在古玩城开办琴馆太和坊，半年时间招收了近60个学生。“琴以载道，古琴教学是传播文化的辅助手段。在古玩城开班，为做古玩生意的商户以及他们的朋友服务，让他们有一个释放压力、矛盾的出口。工作坊只要定位准确，在对的土壤环境中，必然能够发展起来。”孔德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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