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对于启功来说,幸福与不幸是如此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他和妻子40余年的相濡以沫、他为亡妻独守30年的孤寂,成就了一段爱情的传奇,让多少人感叹“一人一生足矣”!
启功先生
不同寻常的出身与人生
这样的爱情故事可能发生在许许多多人身上,但发生在启功身上便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这是因为启功有着与众不同的出身和非同一般的人生经历。
启功拥有满清皇族血统,是雍正第五子和亲王弘昼的直系后裔。虽然是皇亲贵胄,但是启功出生时他的家庭已随着满清的灭亡而没落,他的人生充满坎坷艰辛。
少年启功(中)
启功生于1912年,正值满清覆灭之时,迎接他的是隆隆的革命炮火,他的降生为惶恐不安的家庭带来了一丝喜悦。然而家庭命运随着国家的衰亡而没落,他的父亲在一岁时撒手人寰,母子相依为命,家计更为艰难。在亲朋好友的接济下启功才读完初中,为了生计,他只能放弃学业,赚钱养家。
启功先生和恩师陈垣(右)
除了在学校接受现代教育,启功还在外祖父的安排下师从戴姜福先生学习古典文学,同时拜贾羲民、吴镜汀为师学习中国画,这对他日后的生活和一生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数十年后,启功成为一代大师,他研究诗文声律、注释《红楼梦》、点校《二十四史》,在学界影响卓著;他的书画自成一家,名满天下;他曾经担任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全国政协常委等重要职务。
启功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他的爱情同样感人至深。
婚姻,可以是爱情的起点
启功的爱情是从包办婚姻开始的。
启功(右3)与国家文物局文物鉴定小组成员合影
1932年,启功20岁的时候,母亲和姑姑为他张罗了一门亲事,姑娘叫章宝琛,比他大两岁,也是满族人。当时的中国,自由恋爱、婚姻自主已经蔚为风气,启功受过教育,自然不满意封建包办婚姻,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又不愿意忤逆母亲,让老人家伤心。在他矛盾纠结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机。
三月初五是启功家祭祖的日子,母亲忙不过来,就约了章姓姑娘来帮忙。那天正下着雨,母亲让启功打了伞到胡同口接人。
图6 1973年,标点廿四史清史稿人员合影
无论启功是不是读过戴望舒的《雨巷》,无论朝他走来的是不是那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事情总是有了一个浪漫的开始。启功在雨中接到的姑娘虽然说不上漂亮,但也模样周正、仪态大方,第一次见面,启功实际上已经接受了她。在母亲的安排下,当年10月完婚,两个新人走到了一起。
启功写给妻子的“告白书”(节选)
章宝琛显然不是青年启功的梦中情人,他们既没有青梅竹马的感情基础,更不是心有灵犀的一见钟情,但是,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启功还是看到了章宝琛的温厚贤良,还是感受到了新婚妻子深沉真挚的爱情。
章宝琛出身寒微,自小吃了很多苦,嫁为人妇,她越加勤俭自守,操持家务,默默奉献。而启功毕竟出身世家,又喜欢艺术,便时常呼朋唤友,相谈甚欢,有时在家中闹到半夜,章宝琛却毫无怨言,只在一旁添茶续水,看丈夫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启功因为失去了辅仁中学的教职,一家人的生活很快陷入困顿。启功四处跑馆做“家教”,依然入不敷出,只能卖画补贴家用。
启功写给妻子的“告白书”(节选2)
对于启功来说,画画不成问题,卖画却是难题。细心的宝琛看出了丈夫的为难,便对他说:“你只管在家中作画,我负责上街市卖画。”小夫妻开始了默契的“产销合作”,虽然艰难,但日子渐渐有了起色。
那时正是冬天,章宝琛常常在京城的寒风中一蹲就是一天,启功虽然心疼却也无奈。
启功歇了家馆回来,发现妻子还没回家,这时外面正下着大雪,他急忙拿了雨伞出门。当他在雪幕中找到妻子时,她正眼巴巴地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冻得瑟瑟发抖,但神情却是兴奋的,她告诉丈夫,还有两幅就把今天带来的画全卖了。启功没有说话,他紧紧攥着妻子冻得通红的双手。
此时,暮色四合,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启功书法《海纳百川》
不仅仅是误会
不久,启功被聘为辅仁大学国文系的讲师,书画在圈内也渐渐有了影响,可谓少年得志,雄姿英发,他们平静的生活恰恰因此起了波澜。
除了教学,启功常常与学生谈诗论画,有时也带他们去参观展览,自然就有女生慕着才情主动接近老师,于是难免传出风言风语。章宝琛很快得知了消息,她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悄悄收拾行装回了娘家。
五十年代启功与家人合影,从左至右:启功、启功的夫人、启功的母亲、启功的姑姑
启功看到的是妻子留下的一纸决绝的短信:“我回娘家了。你什么时候离婚就通知我,我是个没用的女人,我不想再拖累你了!”启功几次三番想接回妻子,都被拒之门外。
实际上“师生恋”一说只是谣传,误会很快也就化解了,章宝琛依然坚持要离婚,是有更重要的原因。他们结婚多年却没有子嗣,启功是皇族后裔,而且三代单传,假如在这一代断了香火,宝琛觉得自己难以承担这样的压力,常常为此内疚、自责。这次闹离婚虽是借题发挥,实际上是想弥补自己对启功的亏欠,是想给启功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了解了妻子的良苦用心,启功再次登门接人,谎称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能生育,打消了章宝琛的顾虑,终于把妻子接回家。
图11 启功先生和黄苗子郁风夫妇
一场风波从误会始,以和好终,这是许多夫妻都曾经历过的感情波折,而启功夫妇这次误会背后的故事,却藏着两人深沉的情感和博大的情怀。
相濡以沫的年代
新中国成立后,1952年实行高校改革、院系调整,辅仁大学并入北京师范大学,启功担任中文系副教授,从事古典文学、古文字学以及中国书画的研究和教学。这是启功年富力强的时候,生活的安定和事业的发展使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启功先生在授课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启功先是遭遇了家庭的变故,久病的母亲和姑姑相继去世,启功与她们感情笃深,一时陷入痛苦难以自拔。紧接着便是政治的高压,1957年,启功在反右斗争中被打成“右派”,取消了已经评定的教授职称,工资降级,而且被发配农场进行思想改造。
启功画作
接踵而至的打击几乎击垮了启功的意志,他每天从农场劳动回来,总是呆坐在窗前,目光呆滞,神情茫然,章宝琛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启功显然已经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他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那是8月的一天,启功突然对妻子说:“宝琛,如果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章宝琛一听便哭出声来:“你要是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接着,她又劝慰丈夫:“多少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只要活着,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启功先生
果然,到了1962年,启功又有机会回到他的讲台。这一时期,他陆续出版了《古代字体论稿》、《诗文声律论稿》、《读
可是好景不长,特殊时期,启功自然不能幸免,他再一次陷入了政治斗争的漩涡,但这一次启功却能泰然处之,因为他已经经历了几番风雨,有了经验,也有了更好的心态。他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做学问,章宝琛则天天为他把门望风,一有风吹草动,她就咳嗽为号,启功闻声马上把笔墨、文稿藏起来。
启功书法作品《宁静致远》
为了防止红卫兵抄家,章宝琛悄悄把启功的文稿、字画和藏书捆扎之后,用一个大瓦缸埋在后院。多年以后,病中的章宝琛把“藏宝”的地点告诉启功,启功果然挖出了四大麻袋珍宝,除了藏书和文稿外,启功30年代到60年代的书画作品全都保存完好,几乎无一遗漏。
启功被深深地震撼了,时世艰难,夫妻俩相濡以沫、度尽劫波。这时已经是1975年,文化大革命逐渐接近尾声,他们或许可以开始一个新的人生阶段?
20世纪80年代初,启功先生在杭州抱着竹子拍照留念,先生自称“抱竹图”
“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
总是造化弄人,在好日子即将到来的时候,厄运也悄悄地降临了。
一直以为是启功身体不好,由于长期伏案劳作、点灯熬油,启功的确患有高血压、气管炎等慢性病,经常头晕,甚至曾经在工作中晕倒桌旁,久久没有醒来,章宝琛急得直哭,启功醒来后却若无其事地写诗自嘲:“北风六级大寒时,气管炎人喘不支,可爱苏诗通病理,春江水暖鸭先知。”章宝琛这才破涕为笑。
赵朴初先生与启功先生在一起
当然,章宝琛并没有因为启功的幽默轻松而掉以轻心,她四处寻医问药,为启功治病,还经常帮启功按摩推拿,缓解疲劳。没想到一直照顾着丈夫的章宝琛却先倒下了。
根据启功回忆,1971年章宝琛曾有一次病情危殆,此后几年都很平安,直到1975年春天旧病复发,而且来势汹汹,一时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得知妻子来日无多,启功痛不欲生,章宝琛却很平静,她想着启功需要人照顾,于是轻轻对丈夫说:“我走了以后,你再找一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启功心痛不已,却故作轻松地说:“你看我老朽如斯,哪会有人再跟我?”
启功体书法作品《仁者寿》
几个月后,章宝琛终于还是撒手人寰,启功在妻子的墓前长跪不起:“你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应该多受些苦才对得起你!”
启功的悼亡诗《痛心篇20首》寄托了他对亡妻无尽的哀思,其中“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短短4句20个字,却写尽了一对夫妻的经历、爱情和生命。
一生一人足矣!
一段回肠荡气的爱情故事并没有因为章宝琛的离去而终结,启功的生命还在继续,随着“右派”问题平反,教授职称评定,书法名动一时,他的事业进入鼎盛时期。
启功1993年行书七言诗 镜心(片)纸本水墨
但是烦恼也随之而来。
一个功成名就的单身男人总是会引起人们的关注,亲朋好友希望他能够从丧妻的悲痛中走出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仰慕他的才情和成就的女子,希望有机会走近他的身边,走进他的生活;当然也有一些急功近利的人跃跃欲试,因为他们看到了他的名誉、地位和金钱。
图20 启功画作
启功对各色人等一概客气地回绝,他说:“今生今世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走进我的心里。”
直到1995年,还有一位离异女画家慕名而来。看到启功清苦的生活,她感慨地说:“启功老师,您过的太苦了,您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启功还是客气地拒绝了她。
启功先生与孙辈亲情融融
女画家没有放弃,她坚持每天来到启功家里,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为他誊录书稿,当然也向他请教书画方面的知识和经验。可是一旦提及她要留下来的话题,启功总是明确地告诉她:“我的心里只有宝琛,再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女画家只好知难而退。
启功先生晚年还在坚持写字
无论过去了多少年,启功的心里的确只有宝琛一人,只是他的感情已经从最初的“梦里分明笑语长,醒来号痛卧空床”,渐渐沉淀为“浓荫密叶满平池”,他已经可以平静地回忆起那个清晨的雨巷、雪中的街市,还有执手相看泪眼的叮咛和嘱咐,于是他相信:“一生一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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