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采诗
《后汉书·光武帝纪》有云:刘秀的父亲刘钦,是西汉末年南顿(今河南项城)县令。建平元年(前6年)十二月甲子夜,光武帝出生。光武帝诞生当夜,传说有赤光照进室内,光亮如昼。刘钦让人占卜,曰:兆吉不可言。恰好当年县内有嘉禾生,竟然一茎九穗,于是刘钦给光武帝取名曰:秀。“秀”的本义,即谷类抽穗开花也。刘秀的“秀”,其实是小名,后来才升格为大名。这个小名,源于出生时的天时地利情况。
可以说,小名的本质与个人图腾有关。只是小名常限于一定范围内使用。一般来说,等大名实行之后,人们通常就不再称呼小名了。《礼记·曲礼》规定,“男子二十冠而字。”男子长到二十岁,就是戴冠取字的时候。自此之后,除非特别亲近的朋友和家中的长辈可称呼小名,旁人称呼小名,会被视为莫大的羞辱。小名既然知之者颇难,若探究小名的来由,就更难了。
千万个人,就会有千奇百怪的小名。不过,古人取小名,喜欢以“阿”字开头,据说受了佛教“阿弥陀佛”、“阿育王”名称的影响;或以狗等贱字组名,以防勾魂小鬼勾走聪明伶俐的娃娃的魂魄。至于以“道”、“灵”为孩子起小名的父母,不用说,一准是虔诚的道教徒。小名虽小,其义却大。
犬子原来是小名
殷商时代,有无命名之法,已不可知,但周人很可能已有小名。《礼记·内则》有言,“三月之末,择日,父执子右手,咳而名之。”孩子生下三个月,父亲选个日子,给他取小名。然而,周人命名既有礼法,又有限制,命名之时,该是战战兢兢,惟恐命名不妥,影响一国治乱,似乎不应另有不雅的小名。奇怪的是,见于《左传》《国语》的春秋人物,命名有如重耳、杵臼、不敢、无知、黑臀、黑背、黑肩、黑肱等粗俗不雅者,占的比例相当可观,或者只能以春秋时期“礼崩乐坏”来加以解释;或者这正是后世的所谓小名,乃父母亲朋在孩子幼时,因特殊原因所命名的,长大以后应另有大名,但大名却被淹没了,不雅训的小名则留在历史上。
不过,春秋人物除了命名好取双字名外,某些人物确实兼有二名。如公弥又称公,刘又称刘卷或刘狄,夏征舒又称夏南……这种情景并非改名或通假、同义互训的结果,如果不是什么字或号的话,很可能其中之一便是所谓小名了。
细读《史记》后,发现至少在秦汉之际,称奶名的习俗已经时兴。《史记·司马相如传记》:“司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长卿。少时好念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曰犬子。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改名相如。”然而,司马迁并未意识到“犬子”即奶名的这一文化现象的主要性,甚至唐人颜师古的注,也未道破其真谛,直到宋人王楙,才真正读懂了这段文字,──《野客丛书》卷三十“奶名犬子”条曰:
前汉司马相如少时好念书,学击剑名犬子。既长,慕蔺相如之为人,改名相如。所谓犬子者,即奶名耳。然那时奶名、小字之说未闻,自东汉方著。相如奶名,怙恃欲其易于生育,故以狗名之。……今人名字犹有此意,其理甚明。
狗剩铁蛋怕勾魂
欧阳修并不信佛,家里有个小孩却取名“僧哥”。有位僧人曾迷惑不解地问道:“公素不重佛,安得此名?”欧阳修答曰:“人家小儿要易于长育,往往以贱物为奶名,如狗羊犬牛之类。”欧阳修拿僧哥与狗羊犬牛相提并论,僧人听了大惭。
以贱物或丑恶之名命以奶名,恰是取奶名的一项主要原则。名字越取得丑恶、粗俗,小儿越能长大而不会夭折。此传统定名习俗肇自汉代,而一向传播至今。我国农村泛博地域,即使今天为小孩取名,叫什么阿猫、狗娃、铁蛋、懒驴子之类,亦并非鲜见。奶名为何要以贱物或丑恶的字眼儿命之,大要各地都有分歧讲解,这里试以安徽北部地域传说为例,听听傅强师长教师在《丑名儿,俗名儿》中有趣的记述:
老辈有个说法传下来,说是阎王殿有勾魂鬼,总不想叫人太精了然,专一勾那些伶俐智慧的娃娃的魂儿。叫它看上了,魂儿一勾,不死也要成大傻子。于是,非分特别疼爱的孩子,偏起个非分特别俗气的名字,让他(她)藏混于“俗孩”之间,叫勾魂鬼找不见。在乡间,又有些孩娃,或生得精精灵灵,或养得娇娇滴滴,名字往往不胜中听。记得小时随怙恃到过浍河岸畔的一个村镇,村镇上就有一串丑名儿:“小孬子、烂铲子、夜壶子、破锅、粪扒子、烂窝子、狗屎、狗剩子、毛厕”,还有一个脑后拖上长长拽命毛的男孩,竟叫“小婊子”。
这里说的勾魂鬼,也倒好玩。它恰是“人家小儿要易于长育,往往以贱物为奶名”的原由或谜底吧。
杜甫之子叫熊儿
清人福格《听雨丛谈》卷五有“北方婴儿定名”一条,上面说:
京师人家婴儿僮仆,喜用儿字定名,如来升儿、进喜儿、成儿之类甚多。按六朝时,有上将张敬儿、张猪儿,隋炀帝时,有上将来护儿、甄翟儿,是古之官吏且有此名,不独桑梓同乡之儿矣。又山东土风,小儿乳名惯以某子呼之,如大子、二子、喜子之类,在在皆是也。按《宋书》中,有沈田子、荀伯子,皆是那时显宦。
福格的说法不错。然而奶名称法常以“儿”或“子”字煞尾,也不仅是北方习俗;我国南边也兴此俗,并且,“儿”与“子”有时可以交换。清人蒲起龙《读杜心解》“杜氏世系表略”载有杜甫的两个儿子宗文、宗武,一个奶名叫熊儿,一个叫骥子。
即使到了今天,小孩乳名称“儿”、称“子”仍相当遍及,而农村更甚。农村人给孩子取名,不像城里人:讲究什么形、音、义,把名字看得特重,总想把肚里的墨水都凝集在这一两个字上。农村人随眼看到的事物,随心想到的工具,都可以拿来给孩子派个乳名。好比就着草起的,什么“刺芽儿、蒲根儿、苇叶儿、大蒿子、荠菜子”一串没完;可着畜类起的,便有“二狗子、猫崽子、狗剩子、牛毛子、牛筋儿……”;按照孩子出生时及儿时特征起的:“小歪子、烂腿子、小秃子、二癞子、龇牙子、小瘦子、小闹子、小尿子、小屎子”。
平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奶名还有一种特别形式,就是用“奴”字来结尾。
唐代大诗人李白,与其妻许氏曾生下一女。孩子下地时,正值皓月当空,银光满地,李白就给她取个奶名叫明月奴。
这种以“奴”称的习俗,南北朝时就已时兴。这个“奴”字到底有什么特别寄义呢?掀开《辞源》,对“奴”字的诠释,要么就是“本身的谦称”,或者是什么“对人的鄙称”,底子就和奶名的这一“奴”字的意思挨不上边儿。至今的权势巨子辞典如《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辞典》,都还没有给这一“奴”字一个精确的定位。却是周一良师长教师《魏晋南北朝史札记》“阿奴”一条,说出了“奴”字的真实寄义。
周一良师长教师考据,阿奴一词原本就是长对幼的一种昵称,后来才直接用作奶名。而以“奴”(佛之仆众)字煞尾的奶名,很可能是奶名阿奴的一种变格,或承奶名阿奴而来。既然阿奴词义已明,那么奶名以“奴”煞尾的意思就很清晰了:它也是一种昵称,作为奶名的一部门,也是再合适不外了。当然,它也是释教东传,我国文化与异域文化互通交流的产品。
九斤老太作奶名
奶名的其他称法,起码还有以下数种:
或以叠字称。《周书》卷十九:杨忠,奶名奴奴。《辽史》卷七十一:睿智皇后,奶名燕燕;天祚文妃,奶名瑟瑟。
还有效出生的体重称。鲁迅《风浪》:“这村庄的习惯有点出格,女人生下孩子,多喜好用秤来称轻重,便用斤数当做奶名。”如九斤老太、七斤、六斤等。
用“娘”字、“哥”(或“郎”)字称奶名。一般女孩用“娘”字、男孩用“哥”(或郎)字煞尾称奶名;也可变格,即男假女名、女假男名。用“头”字煞尾。《魏书》卷五十二:阴遵和,奶名虎头。以“小”称。此称大要肇自汉代。汉明帝女有小民、小迎。至明代今后,此称更为遍及。
甚至还以出生时来客姓名取奶名。鲁迅生于公元一八八一年九月二十五日。那时他祖父周福清在京城当官,在接抵家信的那一日,适值有什么客人来访,便拿那人的姓名做奶名,大要取个吉利的兆头,因为那些来客归正是什么官员,即使是穷翰林也罢,老是有功名的。不知道那天的客人是“张”什么,总之鲁迅的奶名定为阿张。鲁迅的妹妹“端姑”,四弟“椿寿”(奶名“春”)均是按照这一习俗取的。周作人还说:“阿魁则是我的奶名,因为当日接抵家信的时辰,有一个姓魁的京官去访他,所以就拿来做了奶名,这是他给孙子们起名字的一个定规。”
奶名岂能随便叫
前面讲了好些取奶名的端方,那么国人又在什么场所用奶名呢?国人称号奶名,大致有两个原则:或是长辈者称号卑幼者,或是小辈对长辈自称。
《晋书》记录,晋文帝司马昭溺爱小儿子司马攸,每次看见司马攸,司马昭都要抚床称号他的奶名:“此桃符座也。”长子司马炎性格坚贞,母亲王太后很担忧会对司马攸晦气。于是在临终前,流着泪对司马炎说:“桃符性急,而汝为兄不慈,恐不克不及相容。”王太后试图以称号奶名,唤起司马炎心中的亲情;但帝王家哪里有亲情可言?司马攸仍是未得善终,抑郁而死。
长辈呼晚辈奶名暗示密切,晚辈则向长辈自称奶名暗示敬意。刘裕龙骧虎视,夺得了皇位。但他仍是对继母毕恭毕敬。《宋书》记录,刘裕让次子刘义真作扬州刺史,而太后属意的人选是本身的儿子刘道怜,于是太后不太高兴。刘裕写了封信诠释:“寄奴与道怜岂有所惜?”意思是:寄奴我怎么会亏待道怜呢?寄奴是刘裕的奶名,那时刘裕已经称帝,除了自称,生怕没有谁再敢“寄奴”、“寄奴”地称号刘裕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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