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壹点 唐诗与考试｜之五、初唐诗坛看“四杰”，各有神作传千古

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四人，被并称为“初唐四杰”。在唐代诗坛上，“初唐四杰”名头很响、影响很大。如果对“初唐四杰”不甚了了，基本就没有资格去谈唐诗。而这四人中的三位，都与科举考试有着比较紧密的关系。

1、 王勃，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氏，乾封元年（666年）制举“幽素”上榜。王勃自幼聪颖过人，六岁时就能写诗作文，有“神童”之称。通过制举考试时，王勃只有十六岁，当属少年成名。入朝为官后，王勃所撰《乾元殿颂》上达天听，唐高宗李治被其华美文采所震惊，连连感叹：“奇才，奇才，真乃我大唐奇才！” 由是，王勃名声大噪。不久，王勃被派往沛王府，做了皇子幕僚。

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王勃不可能没有贪玩爱闹之心。有一回，沛王李贤与英王李哲两个皇子，要玩斗鸡游戏。王勃为了助兴凑热闹，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由于此文写得太过好玩，一时间被斗鸡圈、文学圈的爱好者们疯狂追捧转发。转来转去，就转到了唐高宗手中。

看了《檄英王鸡文》之后，唐高宗口中的王勃，便由“奇才”变成了“歪才”。这样的转变，来得太快、太大了一些。大约在唐高宗看来，让王勃去沛王府工作，是为了让他教沛王学文化、懂做人。没想到王勃聪明没用对地方，搞开了这些歪门邪道。在连斥王勃“歪才”之余，唐高宗下旨将其赶出京城，发配边远地区锻炼改造。王勃原本十分看好的仕途前景，就此毁于一旦。

福无双降，祸不单行。几年后，王勃因为私杀官奴之事败露，被司法机关法办。幸亏遇到朝廷大赦，才没有丢了性命。王勃这次犯事，还牵连到了他为官的父亲。王勃的父亲，因此被发配到遥远的交趾做了县令。这个地方，如今已经归越南管辖了。这件事，不仅宣告王勃的政治前途彻底完结，也间接要了他的性命。王勃是个孝子，在父亲被发配后，心中羞愧难安，便千里迢迢地前去探望慰问。返程途中，王勃不慎溺水，惊悸而亡，年仅二十六岁。王勃的遭遇，给人们这样一个启示：为人做事，必三思而后行，切忌冒失冲动。否则，一失足就很可能酿成千古之恨。

王勃的诗，风格雄浑大气与明丽清奇兼具，语言于平实间见深刻，艺术水准极高。他的代表作《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是千古流传的不朽名篇：“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

胸中没有大气象、大情怀的人，是断然写不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样极端豪迈洒脱的名句来的，尽管此联是对前人诗句一定程度的化用。此诗一经问世，便惊艳了诗坛。随后，又惊艳了唐朝、惊艳了整个中国文学史，并将继续惊艳下去。

王勃的名作《滕王阁序》，历来被人们视为古文的典范。但是我读《滕王阁序》，却感觉它更像一首优美的抒情散文诗。《滕王阁序》在意境的营造、情感的渲染、文辞的雕刻等方面，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读《滕王阁序》，能够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辞采华美。这种华美的辞采，不是华丽辞藻的简单堆砌，文中俯拾即是的典故成语，或信手拈来、或即兴创造，与文中情景浑然天成，读来让人愉悦不已，为之陶醉忘形。

“物华天宝，龙光射斗牛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这样音律朗朗上口、意境唯美的句子，读来怎么能不让人意醉神迷？

天妒英才。如果王勃的寿命更长一些，他在诗文创作方面所能达到的高度，真的是无法限量。能不能抢了“李杜”的名头，也未可知。

2、杨炯，华州华阴（今陕西华阴市）人氏，显庆四年（659年）通过童子科考试。有人称，杨炯于本年进士及第，此说并不准确。因为此时的杨炯，还不满十周岁。在唐代，童子科与进士科是不同的两种科举考试。初唐时期，规定童子科报考人员的年龄，不能超过十岁，后来提高到十二岁左右。被录取人员，给予“予出身”待遇，大致相当于预备参加工作的意思。

考上童子科十六年多，杨炯方才又通过了一科制举考试，被正式任命了官职。至于杨炯参加的是何种科目制举，已无从查考。为官后的杨炯，仕途坎坷，官位不显。杨炯是个孤傲不群、自视甚高的人，时有怀才不遇之慨叹。对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官，杨炯是一百个瞧不起。比方说，关于杨炯，有这样一个有名的说法：“每见朝官，目为麒麟楦”。意思是戏台上的麒麟，都是由驴子扮演的。不管装扮的多么花里胡哨的，去掉包装之后其实就是一头毛驴。而那些头戴官帽、身穿官袍，装腔作势的高官们，在杨炯眼里，就跟戏台上驴扮的麒麟一样。

在诗文写作方面，杨炯也自视甚高。对于人们“初唐四杰”的说法，杨炯自称“愧居卢前，耻居王后”，意思是把他排在卢照邻前边，他感到心中不安。而排在王勃之后，他又感觉是种屈辱。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欣赏口味因人而异，但“愧居卢前”应该只是杨炯的一种故作姿态而已，不然也显得太不谦虚了不是。所以，“耻居王后”才是关键。在这方面，杨炯显然有失公允。无论才华还是诗文成就，杨炯都在王勃之下，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至于卢照邻，也是不能与王勃比肩的。

在诗歌创作方面，杨炯注重抒写自己的人生际遇、抒发自己内心情感，诗风主张与风靡一时的“上官体”截然不同，代表了一种诗坛的进步。杨炯的诗，风格比较雄浑深沉，情感质朴真切，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杨炯的诗，以五律见长。比如这首《从军行》，就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首《从军行》，把一个青年书生渴望纵横沙场、为国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充分生动地表现了出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两句，更是成为了流传久远的名句，激励了古往今来无数读书人在国家有事的时候，慨然投笔从戎、共赴国难。

3、 骆宾王虽然没有获得过科举功名，但有与科举有关的故事流传于世，因而也有必要在此做一下介绍。

骆宾王，婺州义乌（今浙江义乌市）人氏。跟王勃、杨炯一样，幼时的骆宾王，就是个神童级别的孩子。“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首成为少儿诗歌阅读经典启蒙作品的《咏鹅》，据传就是骆宾王七岁时所作。这首小诗，读来怎叫一个音节响亮、色彩鲜明、画面灵动。古往今来，令无数少儿为之倾倒。其在儿歌圈的霸主地位，至今未能被撼动。

骆宾王的长诗《畴昔篇》，开头几句是这样写的：“少年重英侠，弱岁贱衣冠。既托寰中赏，方承膝下欢。遨游灞水曲，风月洛城端。且知无玉馔，谁肯逐金丸。”这几句诗的意思，写的是骆宾王年轻时进京赶考的经历感受。

二十出头的骆宾王，曾踌躇满志地从家乡奔赴长安，意图博取科举功名，一展平生抱负。自感满腹经纶的他，没有像很多考生那样，考前忙着走门子、找关系，而是纵情游览长安一带的名胜古迹，大好河山。骆宾王也许觉得，凭自己的学识才华，及第登科是手拿把掐的事情。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没人推荐的骆宾王，不幸名落孙山，被放了鸽子。这次挫折，对骆宾王打击很大。此后，他始终没有能够获得科举功名，主要是在一些王公贵族、封疆大吏手下做幕僚。

徐敬业起兵讨伐武则天之时，那篇轰动一时、世代流传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便是骆宾王的大作。据传，当武则天读到文中“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两句之后，不由大惊失色，忙问左右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当得知系骆宾王所写之后，武则天怅然若失地说，“我的手下怎么就没有这样一个宰相啊！”至于文中“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更是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大气凛然、舍我其谁的强大气场。

骆宾王长于七言歌行诗写作，被业内人士评价为“富有才情，兼深组织”。他的一些律诗绝句，也达到了相当水准。比如《在狱咏蝉》，就是一首脍炙人口的佳作，堪称借物咏怀的经典：“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4、 卢照邻没有获得过科举功名，身上也没有发生过与科举有关的故事，故而本系列不予详细介绍。但是卢照邻的名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相信很多诗歌爱好者一定很熟悉。

这一名联，出自卢照邻的代表作《长安古意》。鉴于这首诗篇幅比较长，在此就不全文照转了。人生在世，为了觅得称心爱情，一切皆不足挂齿。“愿作鸳鸯不羡仙”，这是一种怎样的逍遥洒脱！因而，便也成为了向往美满爱情的经典名言。

“诗圣”杜甫如此评价“初唐四杰”在诗坛的贡献与地位：“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戏为六绝句·其二》）。“初唐四杰”，引领唐诗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称得上是为唐诗走向辉煌顶峰的发端性、前驱性人物。

壹点号谷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