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吾谓欲得扶世,须如海刚峰之悯世,方可真扶世人也。

——(明)李贽

海瑞,字汝贤,号刚峰,明正德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生于海南琼山(今海口市),嘉靖二十八年在乡试中得中举人,嘉靖四十五年,以户部云南司主事的身份向嘉靖帝上《治安疏》,从此名垂青史。

后人对海瑞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赞他刚正不阿,称他为“明朝第一清官”,也有人说他的处事方式是“愚直”,不值得推崇,更有人骂他“尽忠如蝼蚁,尽孝似禽兽”——究竟是怎样的行事风格,让海瑞在身后落下如此两极分化的评价,他的为人处世之道又是否真如某些人评论的那般不堪呢?

(海瑞画像)

是“正直”还是“愚直”?

客观地说,海瑞的性格的确存在一定缺陷,这主要源于他童年所受的教育。

据相关资料记载,海瑞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父亲海翰在海瑞四岁时亡故,留下年幼的海瑞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谢氏对儿子的要求极为严苛,在母亲的监督下,童年时期的海瑞基本失去了与同龄人交际的机会,由此养成了他孤傲的性格。为了使儿子专心读书,母亲包揽了一切日常琐事,因此在海瑞眼里,世上最重要的的事只有两件:读书和考试

许是读书的方法不对,海瑞一直考到三 十五岁才得中举人,按现在的话说,他三十五岁才从象牙塔里走出来,开始真正地接触社会——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吓一跳,初入官场的海先生很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苦学了几十载的书本知识,似乎和现实对不上号

(影视剧中的海瑞形象)

眼下的世道,朝堂挥霍无度,官场贪墨横行,经历过壬辰宫变的皇帝一心沉迷于修道,将朝政全权交付给内阁和司礼监,开启了一个以家奴治天下的时代。嘉靖三十三年,放弃参加会考的海瑞以举人的身份被指派到福建延平府南平县充当教谕,在此期间,海瑞第一次感受到了官场的潜规则,然而他没有妥协,而是选择以一己之身与官场“旧风俗”正面硬刚,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这场实力悬殊的争斗中,举人出身的海先生居然胜了。

据《明史》记载,在他任职的某一日,朝廷御史到南平县视察学宫,二人相遇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御史诣学宫,属吏咸伏谒,瑞独长揖,曰:“台谒当以属礼,此堂,师长教士地,不当屈”

翻译过来就是,海瑞的下属们见到御史都在下跪行礼,只有海瑞直挺挺站着,只对御史躬身一揖,解释说:“我是学堂的老师,依照圣人之言(师者不跪),不该行跪拜之礼”。

这话把御史大人气得够呛,当即送了他一个混名:海笔架(骂他杵在那儿跟着笔架山似的)——由此可见这位御史并不了解此地的民情,因为他只要稍做打听便能知道“海笔架”在学生口中早有了另一个称号:海阎王

“海阎王”这一称号当然不是骂海瑞残忍,而是说他在任教期间严格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落在学生眼里就跟个索命的阎王似的。不过这尊阎罗王只在南平县待了四年,嘉靖三十七年就被朝廷升迁为淳安知县——依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这个官极有可能是那些受尽“折磨”的学生与下属们联名给他求来的,只为了把这尊阎王送走。

海瑞虽然从海教谕升为了海知县,但骨子里仍是那个认真到偏执的“海阎王”,面对着那些只知敛财的同事,新官上任的海阎王秉持“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的精神,开始着手整顿吏治,在此期间,他迎来了另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次撞在他枪口上的是浙治总督胡宗宪的儿子。胡公子外出游历,沿途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明朝版的“我爸是李刚”,仗着自己父亲的权势,走到哪里都有人孝敬着。以至于他走到淳安县时才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做“胆大包天”

(胡宗宪画像)

初来淳安的胡公子住进了驿站,安心等待当地的县令前来“拜见”,从早等到晚,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只等到了一顿寒酸的饭菜。

胡公子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大怒,将驿站的服务员打了一顿,第二天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知县,可惜见面的方式并不威风——海知县以牙还牙,也命人将胡公子吊起来打了一顿。

此事一出,县衙里除了海瑞之外的每个人都在替他担心——胡宗宪是封疆大吏,连他的儿子都敢打,海知县还能有命活着吗?但海瑞却表现得相当镇定,他将人绑了送还到胡宗宪那里,随人一起送去的还有一封简短的信:

“曩胡公按部,令所过毋供张。今其行装盛,必非胡公子。”

我听说胡公为人低调,曾命令过底下的人不得奢靡张扬,今天这个狂徒在我们县作威作福,想来他一定不是胡公您的儿子。现在我把这人给您送去了,怎么处置您自己看着办吧。

由此可见海瑞虽然性格正直,却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相反,他有着很强的逻辑思维,懂得怎样利用形势去规避风险——至于这种思维该用在什么地方,全凭个人的选择。

极心无二虑,极公不顾私

之所以说海瑞是国之栋梁,是因为他选择用自己的才智拯救苍生——嘉靖一朝,做奸臣比做直臣容易,身处官场的海瑞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海瑞却在看清形势后仍选择了逆势而为,以一己之力去拯救那个明知已无可救药的天下,这才是他性格中最可贵的地方。

纵观后世对海瑞的评价,我们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批评海瑞的人大多来自于精英阶层,而赞美海瑞的恰恰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这从侧面反应出了一个信息:海瑞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但他却是个体恤民生的好官。

后世记载,海瑞最为出名的壮举有两桩,其一是抬着棺材劝谏嘉靖帝,其二是活活饿死自己的女儿——后者现已被证实是讹传,并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之内,这里单说上疏一事。流传千古的“海瑞上疏”真如某些人所说,是愚忠的表现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嘉靖四十五年二月,正在西苑批阅奏章的皇帝看到了一封来自户部的奏书,这封长达千字的《治安疏》只有一个主题:骂人。

挨骂的对象也很明确:皇帝。

(嘉靖帝皇画像)

《治安疏》:

“陛下则锐情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遥兴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纲纪弛矣。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之,而未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悬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短短一百个字,从嘉靖帝怠政骂到他的业余爱好,又从修道转向国策,从国策引申到民生,结尾还玩了一把谐音梗,将其中的讽刺效果拉到了最满

(《治安疏》原文)

但凡个七情俱全的正常人,看见这种全方位的指责就一定会生气,天子也不例外,在看完奏书后,嘉靖帝盯着开头的“海瑞”两个字,对着身旁的宦官惊天动地喊了一嗓子:“快去把这人抓起来,别让他跑了!”(趣执之,无使得遁)

站在皇帝身旁宦官黄锦估计也早听说过海瑞的大名,见皇帝发怒,便替海瑞解释道:“此人素有痴名。闻其上疏时,自知触忤当死,市一棺,诀妻子,待罪于朝,僮仆亦奔散无留者,是不遁也。”

陛下您不知道,这人原本就是个傻子,我听说他早在上疏前就买好了棺材,诀别妻子,独自在家中待罪了,想必现在也不会跑

嘉靖帝估计是在宫中待得久了,见多了曲意媚上之人,头一次听说世上还有此等不怕死的二愣子,听完后自己也愣了一下,又将奏章拿过来读了几遍,终于从中读出了一丝诚恳,确定了这个叫海瑞的人不是为了骂他而骂他,这才决定饶过海瑞的性命,只让他受了些牢狱之苦便罢了,为了不失君威,皇帝还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纣耳。”

这人想效仿比干,可朕不是纣王,不会让他得逞的!

(京剧《海瑞上疏》 剧照)

此时的海瑞早已从淳安县令升至了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办公室也从淳安县衙搬到了京城的皇城之中。按照他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安心享受自己挣来的光明前途。若他不进言,闭嘴在户部安安分分地干上几年,退休前少说也能混个五品的官衔,但海瑞依然没有抛弃自己的平民出身,没有忘记自己为百姓谋福祉的责任。

换句话说,无论是在淳安还是在京城,海瑞的行事风格从来都没有变过,顶撞皇帝和得罪地方官在他看来是一样的,二者皆出自本心,都是自己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应该做出的选择,是在自己的观念里“正确”的事。

讲到这里,让我们抛开上帝视角与学术思维,将自己放在普通百姓的处境里思考一个问题:假如你的家乡将要调来一个市长,你希望他是手腕高超的政治家,还是虽然性格执拗,却一心想为人民谋幸福的“小人物”?

答案不言而喻

海瑞就是这样一位官员,他不够聪明,不够圆滑,也不懂什么“水至清则无鱼”的政治道理,他所持有的不是什么高头讲义,而是一颗利国利民的赤子之心。

结语

嘉靖自己虽然不喜欢海瑞,却也明白大明朝需要像海瑞这样的忠良来匡扶朝纲,所以选择了将这把宝剑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明史》记载,在嘉靖帝驾崩之后,明穆宗重新启用了海瑞,海瑞自此历经三朝,最终官拜右佥都御史,死后获赠太子太保,谥号忠介——“忠介”二字,便是对他此生最好的嘉奖。

引用文献:

【1】《明史·列传一百十四》

【2】《明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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