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聚说历史 卓文君的勇气从哪里来

鲁迅先生说：“武帝时文人，赋莫若司马相如，文莫若司马迁”。

若论才子佳人的故事原型，始祖应该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

把故事原型固定在史书里的，是司马迁。

司马迁在《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用了将近500字的篇幅写了当年一个头条故事：

首富卓王孙，请临邛县令和县令的朋友来吃饭。

这位县令的朋友小名叫“狗子”，说话还结巴，所以这位朋友不太说话，席间只表演了一个才艺：弹琴。

因为这一曲《凤求凰》，首富的女儿卓文君便与这结结巴巴的狗子快马加鞭连夜从临邛私奔到成都。

这事在当时是百分百的头条。

因为文君的做法既违反当时的法律，也违反当时的伦理道德。也超乎大家的想象。

一个首富的女儿，一个“眉若远山、脸如芙蓉”的大美女，为什么与一个居无定所的外地人（还是个结巴，还有糖尿病，身体也不好）跑了呢？

这个居无定所的外地人就是司马相如。

相如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后来改的，表示他的人生志向，是像蔺相如那样安邦治国；但他父母给他的名字，狗子，显然是希望能好养活就行。

我们现在看卓文君与司马相如连夜私奔是一段佳话，那时却是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丑闻。

卓文君的父亲听说女儿私奔之后，恨恨地说了一句话：“女至不材，我不忍杀，不分一钱也。”

说“不忍杀”的前提，就是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可以杀的。可以杀而不杀才叫“不忍杀”。

说“不分一钱”，就是本来如果这段感情能够得到承认为婚姻，那么作为父亲，本来应该给女儿嫁妆才对。应该给而“不分一钱”，才叫断然不承认女儿的行为，才叫断绝父女关系。

面对与父亲断绝了关系的卓文君，司马相如能给她的是什么呢？

一无所有。

相如“家居徒四壁立”，家徒四壁的成语出典即在相如。

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贫贱夫妻百事哀了？

卓文君确实不太高兴，但是她对司马相如的要求是：跟我回成都吧。我找自家兄弟融资，我们自己做生意。

相如就同文君回到临邛，把自己的车马卖掉，买下一家酒店，做卖酒生意。

文君亲自上柜台，相如自己带着围裙和雇工们一起操作忙活，在闹市中洗盘子。

卓王孙被气得闭门不出。

为啥？

估计舆论受不了。

卓家致富，是靠铁矿。自己员工大概有800多人。

自家员工天天自拍发朋友圈：“总裁女儿为我倒酒”。

各种小报再天天街拍，“卓王孙花钱如流水，不管女儿艰苦创业”。

文君的亲戚们就来劝说卓王孙，说：“你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家中所缺少的不是钱财。如今，文君已经成了司马长卿的妻子，长卿本来也已厌倦了离家奔波的生涯，虽然贫穷，但他确实是个人才，完全可以依靠。况且他又是县令的贵客，为什么偏偏这样轻视他呢！”

卓王孙不得已，只好勉强承认了这桩婚事。

承认了婚事，就要给嫁妆。

文君嫁妆是这样：“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相当于分股，直接连员工也分。分给员工一百余人，这在当代都是一个中型企业的规模，不要说在公元前的时代。

钱一百万，大约是中产人家三百户的全部资产。

至于嫁衣、首饰等等随身物品，都不详细列明了。

文君和相如拿了嫁妆，关了小酒馆，回成都置办产业，重回富人阶层。

千年以来，文君一直是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典范，文君以后，总有人模仿她，勇敢地出走，只是出走之后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鲁迅先生说过：觉醒的新女性，“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所以，除了觉醒的心以外，还得有准备。

鲁迅先生还说：“她除了觉醒的心以外，还带了什么去？倘只有一条像诸君一样的紫红的绒绳的围巾，那可是无论宽到二尺或三尺，也完全是不中用。她还需更富有，提包里有准备，直白地说，就是要有钱。”

简要地说，文君有钱、有人脉、有智慧、有价值观。

文君有钱，首富的女儿嘛。

只要婚姻得到承认，该有的那份嫁妆确实无人可以比拟。

私奔之后，除了父亲，所有亲戚都劝说父亲接受事实，可见文君人脉自成系统。

但是如果没有智慧，恐怕也只有败家的份儿。

当垆卖酒，带着一百多人去成都重新创业，不能说文君没有智慧。

这重新创业，恐怕不太有相如的贡献。

相如一心只想做相如，不想做狗子，所以相如一有钱，就会去买官的。

在遇到文君之前，相如的第一次做“郎官”的经历，就是自己买来的。

能够花钱买个“郎”来做，可见相如家里也是阔过的。架不住相如穷折腾。

遇到文君之后，相如可以安心做相如，终于再次因为《子虚赋》被武帝认命为郎官。

所以最可贵的当然还是文君的价值观。

文君的价值观，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真诚爱慕你的才华，甚至不要求拿你的才华变现。——想变现的话，她可以自己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