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者:(加)法利·莫厄特
译者:高建国 李云涛
出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全世界范围内的屠杀规模巨大,当然利润更是丰厚。到1912年,所有的大鲸,包括蓝鲸、两种露脊鲸、长须鲸、抹香鲸和座头鲸等鲸类,几乎都从北大西洋销声匿迹;另外,北太平洋海域的灰鲸也已难觅踪影。
如果不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这些鲸类中有几种可能已经在北半球灭绝。“一战”爆发给了这些残存鲸鱼短暂的喘息之机,尽管不足以恢复元气。如果挪威人在战后继续大肆捕杀,剩下的幸存者也将很快被消灭。
挪威人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大约在1904年,他们在南极海域发现了数量巨大的鲸鱼群——迄今为止,这些鲸鱼的数量依然庞大。在这几十年里,其他海域的鲸鱼几乎被捕杀一空,只有这里有一个避难所。当挪威人嗅出它们的踪迹时,一队队迅捷而冷酷的捕鲸船迅速向南涌去,从福克兰群岛(Falkland Islands)和南乔治亚岛(South Georgia)的海岸基地对鲸族发起一场新的、更彻底的屠杀。
然后,在1922年,一位名叫卡尔·安东·拉森(Carl Anton Larsen)的挪威人,给捕鲸业带来了终极改良。他的名字应该和鱼叉枪的发明者斯文·福因(Sven Foyn)一样被钉上人类的耻辱柱,永世曝光。他发明了现代工厂船。它本质上是一艘非常大的货船,尾部有一个大洞,借此可以将一头近百吨的鲸鱼拖进一个整合了屠宰与加工功能的浮动工厂。它的出现,免去了对海岸站的迫切需求,也省去了耗时而费力的鲸体拖拽。而随行的捕鲸船、浮筒船和拖船,以及可以维持六个月或更长时间航行的航次储备,使这些工厂船可以向南达到南极冰层的边缘,覆盖整个南极海域。
随之而来的对南极动物种群的大屠杀在人类历史上前所未闻。人类的破坏天赋和源自人类技术的邪恶力量结合在一起,把南极冰冷、湛蓝的海水染成了深红,那是从鲸族心脏里淌出的血液。20世纪30年代初,这种屠杀逐渐升级,每年死去的鲸鱼多达八万头!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使南极蓄意屠杀鲸鱼的行动暂停,却给世界其他海洋中还在缓慢恢复的鲸鱼带来了新的灾难。海上战争主要是潜水艇和水面舰艇之间的较量,随着战争的推进,潜水艇——只不过是一个人造的鲸鱼仿制品——受到越来越复杂和持续的攻击。
像声呐和水下探测器这样的技术奇迹被改进到能够精确地探测和跟踪水下物体,并能引导深水炸弹和其他致命装置命中看不见的目标。虽然据我所知,从来没人调查过,甚至没有公开讨论过,但毫无疑问,数以万计的鲸鱼是被那些使用舰船或飞机“猎杀”潜艇的人杀死的。
一位曾在北大西洋的护卫舰和驱逐舰服役四年的加拿大皇家海军(Royal Canadian Navy)指挥官告诉我,他认为,他的舰艇发射的深水炸弹有很大一部分投向了水下的鲸鱼,而不是潜艇。在军舰和商船上,经常可以看到被炸死或被深水炸弹炸上来的鲸鱼尸体在海上漂来漂去。战争是致命的,不仅对人类,对那些最无辜的旁观者,那些与我们共享地球资源的其他生命也一样。
在此,我愿意回答一个被问过好几次的问题:既然鲸有这么大而发达的大脑,为什么它们还不能避免被人类毁灭的命运呢?答案似乎显而易见。鲸鱼从未涉足过技术这种神秘技艺的领域,因此对这种最致命的灾祸毫无防备。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可能会进化出某种防御手段,但我们并未给它们时间。这一回答引出了一个相反的问题:如果人类有如此非凡的智慧,为什么无法避免几乎持续加速的自我毁灭进程?假如人类真的是最先进的生物,为什么会威胁到地球上所有生命的生存?
“二战”结束时,南极鲸鱼的数量并没有增长,但捕鲸者们还是精神饱满地带上更凶残的武器开工了。先进的声呐装置、雷达和从新型浮动工厂(有些吨位达3万吨)上操控的侦察飞行器,都配备到了强大的新型捕鲸船上,而且它的航速可以轻松达到20节。在这种强大的组合面前,任何进入“死亡舰队”那广泛的电子侦测范围内的鲸鱼,存活的概率都微乎其微。
到20世纪50年代早期,蓝鲸迅速走向“商业性”灭绝,因此捕猎者将主要精力放在了长须鲸身上。他们的杀戮成就非凡,到1956年,幸存的长须鲸一族从20世纪初的100万头锐减到不足10万头。仅1956年,就有25289头长须鲸被屠杀,占到海里残存总数的四分之一!到1960年,世界上所有海洋中的蓝鲸可能仅剩2500头(存活到现在的不足千头),南极的长须鲸大约仅剩4万头。它们的数量变得稀少,分布又广,远洋捕鲸队几乎无利可图,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个头较小的鲸鱼——鳕鲸(塞鲸)。
尽管20世纪50年代末的官方捕鲸活动统计数据表明,地球上的大型鲸鱼正濒临灭绝,但并没有人采取有效措施来中止这场杀戮。一些忧心忡忡的生物学家建议捕鲸业设立有效的配额制度,既让捕鲸者能够无限期持续捕捞,又能给鲸鱼族群至少部分繁衍之机,可惜无人采纳。捕鲸船队的老板们毫不遮掩,他们就是要捕杀,直至其灭绝,只有动作落后的人才会倒霉。
几乎没有人公开反对这种精心策划的灭种政策。相反,还有大量的小说、纪实书籍和电影,都在赞美这场屠杀,大家都在颂扬鲸鱼刽子手的勇猛无敌和男子气概。
的确,1946年成立了一个组织,公开声明其目的是保护受威胁的鲸类,并规范捕鲸活动,这就是国际捕鲸委员会(International Whaling Commission)。其总部(现在仍然)在挪威,而挪威恰巧聚集着世界上最高效的捕鲸者。尽管雇用了许多心地善良而又专心致志的人,但实际上委员会还是由捕鲸者说了算,也是为他们服务的。如此一来,它不仅没能保护和留存濒危的鲸群,反而沦为妨碍大众了解真相的工具。为了掩盖屠杀背后的贪得无厌,它颁布了一些看似明智、人道的法规,实际上却毫无用处……有时甚至让情况更糟。
委员会的第一项举措就是建立配额制度,即每个国家只能捕杀一定数量的鲸鱼。这完全是一项毫无意义的举动,因为当时设定、而后一直维持的配额数量,远远高于鲸鱼所能承受的数量。有规定禁止捕杀个头小的鲸鱼,或者正在哺育幼鲸的母鲸,但这些规定大多数时候形同虚设,无人遵守。最虚伪的法规——发布时还大张旗鼓——就是最终禁止捕杀蓝鲸、座头鲸和所有种类的露脊鲸。这些措施是在所有这些物种濒临灭绝,不再具备多少商业价值,而且实际上都面临着种族灭绝的威胁之后才实施的。这些条例发布了,却没有被强制执行。例如,日本人为了规避约束,谎称在南极发现了一种新的鲸鱼,他们称之为“小蓝鲸”。因为它不在配额之内,也没有被列入禁止捕杀的保护物种之中,日本人便开足马力横扫这最后的育儿袋,而南极本来最有希望为行将灭绝的蓝鲸保留最后的种子。
此外,几乎所有的远洋捕鲸船队,不论国籍,都会时不时地抓走受保护的鲸种,借口都是不小心认错了。更糟糕的是,许多国家允许他们的捕鲸船为了“科学研究”捕杀大量受保护的鲸种。在科考的幌子之下,1953年至1969年间,全世界总数不到1万头的灰鲸(也属于受保护的鲸种)中,就有近500头被俄罗斯、加拿大和美国的捕鲸船杀死,其中,仅美国就捕杀了316头。在过去的三年里,加拿大东海岸的捕鲸船以科学的名义捕杀了43头珍稀的座头鲸(这种曾经数量众多的鲸种,当时幸存的已不足2000头)。虽然科学家可能确实对这些牺牲的鲸鱼进行了研究,增加了他们对死亡动物的解剖知识,但不可否认,这些鲸鱼的尸体也确实成为捕鲸公司的财产,他们对其进行商业加工以谋取利益。
国际捕鲸委员会自诩是保护陷入困境的鲸鱼的勇士,进而借此赢得公众的认可,成为该领域的权威。但它所造成的难以估量的伤害让我不得不强调,国际捕鲸委员会的作用就是加速了其扬言要保护的大部分鲸种的灭亡,同时粉饰着对生命的犯罪。那些犯过罪和正在犯罪的,就是捕鲸船背后的强权个体、行业和政府,但最终将无可避免地牵涉到,我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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