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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醒来是半夜,月中阴气最浓重之时,躺在棺材里,睁眼仍是乱葬岗那一片松林,寒夜啼鸦,无边萧瑟。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今日是个晴天,松林之上有一片浩瀚星空,星子错落,闪烁其明。
她又死了一次。
身上嫁衣在暗夜中呈猩红,而胸口的血迹,黑紫黑紫。
杀她的人光用利器捅穿她的心窝嫌不够,还要在上头淬毒,唯恐她死不透彻,好狠的心。
这个人是她的夫君。
她又抬头看看美好的星空,今天原本是他们的成亲之日。
她将胸口的短剑一点点拔出来,有点疼,但她已经习惯,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最后,她站起来拍拍嫁衣上的褶皱。
脚步声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一盏光亮皎若明月——有人提着白纸扎的圆灯笼走近,上写一个大大的“奠”字。
很清秀的一个男子,眉眼沾染着灯火的辉色,肩上还扛着锄头。
她与他目光相撞。
男子的脸在灯火照耀下逐渐苍白,瞳孔放大。
她想了想,礼貌道:“对不起,你当没有看见我。”说着自己重新倒回了棺材,安静躺平,把盖子重新合上。
夜,愈发地静了。
1
这是秦艽与细辛在瀛洲岛的最后一天,至少他们以为是这样。
种子埋进土里那一刻,秦艽散了点修为进去,厚泽的土地上肉眼可见地钻出了嫩芽,生叶,开花。
花海深处掘了个不甚起眼的坟茔,秦艽亲手埋下了一把白骨。
细辛站在他背后双手合十默默看着他,微微心酸,从此以后这就是他父母的葬身之地了,说是合葬,可到底千落元神散尽,连件遗物都不曾留下。
未免遗憾了些。
她默默低头祷告之际,秦艽却警觉抬起头,望定山顶某块青石之后,勾了勾嘴角,“他们这里的眼睛,还真是多。”
细辛闻言,惊讶顺着他目光望过去,视野之中嶙峋一片山角,什么都没有。
不由往他身边靠了靠,轻声道:“哪呢?”
自从修为回来,秦城主贯彻了“凭本事懒”的宗旨,不肯往前多余走一步,站在原地屈指一弹,灼灼一线白光伸向青石后。
只听一声“哎哟”。
秦艽拍拍好奇踮脚张望的细辛,悠然道:“听见了?逮去吧。”
细辛:“……”
每当这时候,她就十分想念金九,不知道他如今带着蜃儿在哪个山沟沟愉快玩耍。
细辛认命绕到青石后,须臾领出位穿藕荷色衣裙的女子,她双手被绑缚至身后,勉强迈着小碎步,神色三分委屈,七分惶恐。
看见她脸的瞬间,秦艽愣了愣,抬手指向被绑的女子,“你……”
细辛还从不知道他可以这般疑惑。
女子勉强朝他俩行了个万福,“冒昧叨扰了,我是来此地求仙的,但你们……”灵动的眼睛在秦艽与细辛之间来回打量,不是说瀛洲山上极乐殿,只有神与仙吗,“你们两位好像是妖?”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漂洋过海一路走来,过于疲惫导致精神恍惚看错了,咬着唇不知所措,“请问此间还是有仙人的吧?”
一时等不到回答,因为秦艽正专注地盯着她,而细辛正专注盯着秦艽。
正僵持不下,老远从半空传来一声惊呼,天君偕墨箫飘然而至,景战站得高看得清,微微讶异,对着被绑的女子唤道:“千落?”
天君手比脑子快,话音未落女子只觉身上一松,绳子解开了。
啊,活神仙,女子又惊又喜,正要矮身道个谢,忽然身上又一紧,松了的绳子重新绑了回去。
女子:“……”
这回是墨箫动的手,他神色不悦,边从云端走下边转过头去训景战,“你看清楚了,这不是千落,只不过长了张千落的脸而已。”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墨箫对秦艽一颔首,算是给予他作为上古之神最大的推重,话却是对着景战说的,“分明是只修为浅显的小狐妖,一张眼熟的皮囊也能叫天君念念不忘,激动不已,”又望一眼秦艽,“妖族的事自有小妖王处理,你管得着吗?”
尊位上神亲口承认下小妖王,算是奠定下了秦艽以后在三界的位置,往后仙族再要找妖族麻烦,可就要掂量一二了。
秦艽虽称不上感激,但也对他拱手行了一礼,紧绷的肩线明显松散下来。
天君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格,好不容易豁出可有可无的脸哄回了墨箫,转身就忘了他是为什么离家出走的,被墨箫一句话点醒,感觉脊背有点冷,忙把狐妖女身上的禁锢又加了几道,抬手对秦艽,“快处理。”
一脸刚正不阿不爱沾染世俗的高尚模样,尾随墨箫身后亦步亦趋,溜之大吉。
看得细辛叹为观止。
叹完了回过头来看着秦艽,这下知道他方才发的呆是为了哪样,“原来这位姑娘跟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秦艽轻轻点头,“天君都那般说,看来是了。”
他也不知道千落长什么模样,但不知何故,一见这狐妖,就莫名觉得她眉眼有些叫自己忍不住亲近……
他往前走了几步,不自觉解了狐妖的绑,一伸手吓得狐妖后退几步,狐妖摸了摸自己的脸道:
“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们狐族生来雌雄莫辨,化人时可自主选择容颜,我初涉人世时,偶然落入猎人之手,得一个妖力强大的姐姐搭救,我见她生得貌美,就问可否长一张她的脸,她浑然不介意。”
狐妖看一眼面前上神亲口承认的小妖王,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才接着道:“她只说她名字叫千落,我并不知她是公子的母亲。”
“若是公子介意,我大可自行毁去,再重新换一张别的脸便是。”说到这里微微有些踌躇,换一张脸,那人活过来以后还能再认出她来吗?
“不用了,”秦艽回神把手收回来,“既然她自己都不介意。你方才说你来瀛洲求仙?”
“是,”狐妖忙道,“如今看来唯有公子能做我的主,”说着就要给秦艽跪下,“请公子帮帮我。”
“你资历与我母亲同辈,不必跪我,”秦艽将她捞起,“有话直说。”
狐妖凄然摇头道:“我是梵弥银狐一族,本来寿数有限,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受了诅咒的缘故。”
“诅咒?”
“是,有人咒我生生死于心上人之手,循回反复,世世不得安。”
秦艽道:“你想让我为你解咒?”
“不,”狐妖摸上自己胸口,“我想让公子把我这颗心取了,救一个人。”
“我们梵弥银狐,繁衍稀少寿命短暂,天性柔弱不能自保,偏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可活死人肉白骨。”狐妖凄婉笑道:“求公子拿它救一救我的心上人。”
细辛不由问:“那你的心上人在哪呢?他也是妖吗?”
“他就在我这里,”狐妖的目光始终不曾从自己心口上移开,“他是个凡人,尸身早已化成灰几百年了,我将他的魂魄藏在我的心里。”
“他不是妖,只是个凡人,生前人家都唤他葬花郎。”
2
众生孤苦,总有些女子死于花样年纪,惹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胜哀痛。
传言说妙龄死去的少女魂灵更容易眷恋家中亲人不肯离去,沦为孤魂野鬼被鬼差欺负,便有些义庄自动承办她们的丧事,叫一些年轻有阳刚之气的学徒将她们下葬,在她们灵前诵经,护送她们到阴曹地府,好安生将她们超度。
人称这样的男子叫葬花郎。
孟初就是一个葬花郎,从小跟着守义庄的老人长大,无父无母无人要的孤儿,有一把好力气,抄得一手好丧葬经,长得也周正,因此死了女儿的人家都愿意把丧事交给孟初来办。
经年累月,他不知给多少花儿一般的女子脸上盖过黄纸,掩过棺材。
明明都是大好年华,奈何朱颜凋敝,一张张青白的脸,再无生动可言。
直到有一天,衙门里的人拖来一具薄棺,里头躺着一个断气的新娘,胸前还插着把利器。
“惨呐,”衙役道,“新婚当天被新郎官捅了心,新郎也自尽了,此女子生前独身一个,婆家又嫌她晦气不肯给她收尸,小哥你随便在乱葬岗寻块地方给埋了算了。”
或许是新死不久,或许是死去的女子身上嫁衣过于红耀,衬得她面容静谧,色若桃花,如若不是心窝插着利器,还真跟睡着了一样。他是义庄长大的孤儿,给身穿喜服的女子收尸后,惹上祸事
“她叫什么名字?”孟初问,“我好给她立块碑。”
“你费那个劲,”衙役道,“都说了此女没有亲故,给她立碑做什么,又不会有人来谢你。”
孟初憨厚一笑,“她也怪可怜,我不过想尽一份心。”
一个人死了,总得在这世上留点什么,方不枉来一遭。
衙役“啧”道:“她叫胡晚苼。”
停尸三天,依礼下葬。
孟初果真为晚苼坟前竖一块墓碑,石料太贵,所以他自己寻来块长石头,将她的名字一笔一画刻了上去。
胡晚苼。
坟墓掘好已是深夜,孟初把装晚苼的棺材拖来又回去取纸钱。
再回来时,原本该无息等着埋土的穿嫁衣的女子,俏生生立在棺材边,低头拍着衣服上的褶皱。
利器染血,被她扔在一边。
孟初:“……”
她听闻响动,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友好地对他微笑了笑。
孟初:“……”
冷汗涔涔而落。
随后女子反应过来,“对不起,你当没有看见我。”她自己重新倒回了棺材,安静躺平,把盖子重新合上。
夜,静得吓人。
3
许久许久,晚苼在棺材里听不见一点响动,忍不住将棺材盖稍微敞开一条缝儿。
“那个……你不继续埋我吗?”她小声道,“没关系,你埋吧,此事我有经验,我保证不动,等你埋完走远了,我再自己爬出来就是了。”
孟初靠在棺材边,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她说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原本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起伏。
义庄上的人常年跟死人打交道,胆子比常人大一些,他谨慎扶着棺材沿儿,把头往棺材里探了探,“你是鬼吗?若是有心事未了,我可以帮你一帮。”
晚苼死亡多次,熟悉了各种各样的丧葬人,像孟初这样热心肠的倒是第一次见,不禁对他心生好感,坐起来道:“我不是鬼,我是妖。”
她多余问一句:“妖若是有心事未了,你能不能帮?”
回应她的只有“咕咚”一声闷响——孟初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吓晕了过去。
醒来是因为有人往他脸上浇凉水,用的还是他自己的水囊。
见他睁眼,晚苼忙道:“我是不吃人的好妖。”
一双眸子亮过天上星,熠熠看着他,不知怎么,孟初就盲目地相信了这个说法。
葬花郎从坟堆里捡回一只小狐妖,自养大他的老人去世了以后,独守义庄的孟初又有了伴。
狐妖脱下嫁衣,换了一身孟初的衣裳,袖子长裤腿也长,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散乱的发髻挽在头顶,一晃一晃。
孟初见她这副模样,笑出声来。
他们就着夜色,坐在满庄子的棺材旁吃宵夜。
“你方才说你有心事未了?”孟初掰一半地瓜给她。
晚苼点头,“我想得解脱。”
她身上的咒已经戴了千秋百载,是另一个女子给她下的,她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可以有那么大的爱意和恨意。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刚从猎人手下逃脱出来,落魄在街上走,举目都是泱泱人群,气味冲得她头晕。
有个锦衣公子哥牵住她的手,问她想要到哪里去。
她茫然摇着头。
“那便跟我走可好,”公子哥道,“我家里有吃的,我还给你新衣服穿,好不好?”
他声音温柔。
晚苼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应该?”孟初发出质疑。
“反正他没说谎。”晚苼小声辩解。
公子哥果真将她领至一栋精致小楼,里头有华服美食,还有美貌的丫鬟。
公子哥隔三岔五就来看她,拉她的手,摸她的脸。
“就像这样。”为显真实,晚苼拉起孟初的手,另一只贴上他的脸,抚了抚。
孟初眼睛瞪得老大,夜色中看不见他脸烧得通红,过了半晌,他好不容易开口,“然后呢?”
“他还把我扑在榻上,”晚苼说着就要对孟初欺身而上,吓得孟初原地跳了起来,“这个就、就不用演示了。”
“嗯。”晚苼看着他慌里慌张,“我当时也是这个反应。”
说到这里孟初全明白了,冷静下来拳头捏得咯咯响,“你呀你,那人分明是看你貌美,见色起意,想占你便宜罢了。”
“可我当时不知道,我那时是只涉世未深的痴傻小狐狸,谁对我好,我便也真心对他好。我在山里修炼的时候向来是如此行事,哪知到了人群里,就不管用了呢?”晚苼托腮叹了口气。
孟初心道:你现在也没精明到哪里去。不禁问:“你果真叫那家伙,占……占了你便宜?”
“这倒没有,”晚苼道,“他对我欲行不轨时,忽然听见楼下吵吵嚷嚷,其中有个妇人的嗓门格外高,他一听就变了脸色,掩住衣裳丢下我自己跳窗跑了。”
“妇人带着一大帮人冲进来,指着我破口大骂,说我是狐狸精,我觉得她好厉害,一眼就能看穿我的真身,算是我的知音,于是我高兴地告诉她我是。”
孟初:“……”
沉默半天,他问:“后来呢?”
晚苼眸子一黯,“后来那个男人就回来了,一剑捅穿了我的心脏,跪在那妇人面前说他再也不敢了,让妇人不要把此事告诉岳父大人什么的。我才知道,原来那位穿金戴银的妇人是他妻子,原来他说的喜欢我,并不是喜欢我。”
“那妇人恨我,在我将死不死之际,将我钉在棺材中,咒我生生世世不得善终,次次死于我爱的人之手。”晚苼闭闭眼,“她恨我我也懂得,并不怨她,但下咒的道士可怜我,瞒着她在咒上加了一句,除非我爱的那个人也一心爱我,方得解脱。”
“我的第一世就这样闷死在了棺材里,再度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埋了,幸好我是妖,要挣脱棺材爬出地底并不难。”晚苼笑道。
寻寻觅觅,一世又一世,等到她把死亡当成了故事笑着说出来,爱她的那个人始终都没出现,她也不知怎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起初那个公子哥吗?晚苼对他只有感激收留的情谊,如今连他的模样名字都一并忘了。
她凭着感觉找了一个又一个所谓“心上人”,有些喜欢她的容貌,有些喜欢她的温顺乖巧,她欣喜的时候也有,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真爱,只是没想到一个人的喜欢那等薄弱,经不起稍稍挑拨。
她次次死于“心上人”之手,因着各种各样的缘由,千百次地痛彻心扉,凌迟也就是这样了。
“我累了,找一个人相爱好难。”晚苼道,“这一次死叫我想明白了,我也不一定非要找个人终老,我自己也能过,你知道附近有什么深山吗?”
她想躲进去,再也不出来。
“其实,”孟初看着她,“这世上也不一定没有愿意真心待你之人,要不你再等等?”
夜是冷的,风是凉的,唯独手里孟初给的地瓜和他的眼神滚烫,晚苼蓦地想起爬出棺材那一刻看到的墓碑,那是头一回有人给她立碑。
仿佛在告诉她,她生前是独身一个,死了却不是无主的孤魂野鬼。
她犹豫了,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在孟初的目光中点点头,“那好吧,我再等等。”
4
晚苼成了孟初的小跟班,帮着他主持少女的丧葬礼,在每一个死去的芳龄女子坟前施展些许妖力,让她们的坟上开满各色小花。
每当她做这些,孟初总是站在她身后,含笑看着她,看得晚苼略微害羞,手一张,花便开在了孟初头上。
孟初僵住,晚苼却哈哈大笑。
往往是迎着西下夕阳,孟初一手拎着挖的野菜,一手牵着走路从不看路动不动把自己绊倒的晚苼,头上顶满颤巍巍的小花,一步一步回家。
孟初还教晚苼怎样往草垫子里蓄麦秆才软和舒服,教她如何买菜,买菜时如何砍价,如何挑苹果,什么样的鸡蛋才新鲜。
他管这叫“过日子”。
晚苼都不知道原来“过日子”可以这么有意思。她以前馋极了,最多偷一只鸡,拔毛以后囫囵吞下,不知道鸡还可以煲成鲜美的汤,趁热喝下,暖意顺着喉咙一路熨帖到肚腹,连带心也跟着悸动。
晚苼发现自己遇到孟初之前的日子都白过了,她对孟初有意,只是再不轻易说喜欢。
一日晚饭间,她正跟孟初抢鸡腿吃,有人抬来一具上好棺木。
“是刘员外家的小姐。”孟初与来人交涉一番,回来脸色有些难看,说道:“出远门探亲遇上匪患,枉死了。”
“怪可惜的。”晚苼道。
孟初点点头,把鸡腿夹到了晚苼碗里。
不想来给女儿送行的刘员外不曾走,来到饭桌前将孟初来回打量一遍,目光又落在晚苼身上。
老父亲眼眶红肿,对晚苼道:“我家中还准备了些陪葬衣裳首饰,能否劳烦姑娘随我回家取一趟,回来好给我香儿换上?”
孟初皱着眉头,隐隐感到有些不对,晚苼已经拍拍屁股站起来,欣然对刘员外道:“好。”
刘员外点头哈腰,感激的同时很是周到,“孟小哥一会儿还要给我香儿诵经守灵,就不必跟着一道去了,等这位姑娘取了衣裳,我叫人护送她回来就是了。”
“等等,”孟初在晚苼离开之前拉住她,也跟着站起来,对刘员外道:“我娘子身子薄弱,等我回屋给她添件衣裳。”
娘子娘子叫得晚苼心潮澎湃,呆呆跟着孟初进屋,听他道:“我说你是我娘子,他才不敢欺负你,取了衣裳就快点回来,别让我担心……你既然是妖,遇到危险该是知道逃的吧?”
他把冬衣披在她肩上,晚苼心头暖洋洋,道:“我变回小狐狸跑起来可快啦,谁也抓不住。”想了想,握住他的手,“孟初你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那是个痛失爱女的老父亲啊。”
孟初道:“好。”
话音方落手指便被她十指相扣扯了扯,晚苼羞涩道:“等葬了刘姑娘,孟初,我要和你过一辈子日子。”
这下连孟初也羞赧起来,却没有将她的手放开,反倒拢在自己宽大的掌心里暖了暖,孟初道:“好。”
她与他挥手作别,跟着刘员外后头走出门,迎头是无尽的长夜,阴郁的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但她心里高兴得好像能开出花来。
她不知那是离别。
……
故事听到这里,细辛紧张地抓紧秦艽,气道:“那刘员外欺侮你了吗?”
晚苼摇摇头,眼泪簌簌而下,“他们要的人是孟初。”
5
听人说婚定过的女子若是死在完婚前,会使家宅不幸,刘员外不知听了哪个风水先生妄语,说需得活人献祭。
刘员外将晚苼领到家里去的那一刻,留在义庄的数名家丁便一拥而上,绑起孟初堵上他的嘴,将他塞进了刘小姐的棺材里。
晚苼意识到上当已经晚了,她被堵在刘小姐的闺房里,刘员外悲伤面容不改,语气已然冷了,“不怕跟你这小丫头说实话,我就是要把那姓孟的小子活埋了来陪我女儿。”
“你们这样的贫贱之人,跟我女儿合葬已经是他莫大的福气。”刘员外将一大包银两抛到她面前。
“将你引开来是我不想过于张扬,叫太多人知道,如今天已大亮,说什么也都晚了。我劝你好好拿了钱走人,另去寻个好夫家,不然……哼哼。”银两钱袋子旁边就是一把雪亮匕首。
刘员外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当地官员都被我打点过了,你就是去报官也不会有人理你。”
他猜度她一个小小弱女子,吓也吓死了,不想晚苼毅然抄起了匕首。
刘小姐的闺房里响起一声男子惨叫,银光闪,飞出一只小狐狸。
晚苼一边跑一边哭,没有谁比她更知道被活埋的滋味,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困死在凄厉的绝望里。
孟初不是她,他只是个凡人,他出不来的。
狐狸的悲鸣响了一路。
晚苼十个手指都刨烂了,才把孟初从棺材里挖出来。
孟初早已断了气,身体扭曲,面容狰狞,棺材盖子里头都是他挣扎的痕迹,可见这一夜他有多么恐惧。
他为无数青春年华的女子安魂,最后自己却落得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老天,你不公。”晚苼死死抱着他,泪落在他脸上,亲眼看着他一缕幽魂从天灵盖里冒出来,眼看就要消散。
心急之余,晚苼的目光落在自己带来的匕首上。
生生世世,死于心上人之手,她又想起那个诅咒。
她慢慢将匕首递到孟初手上,将他溃烂的手指收紧,对准自己的心脏。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法子管不管用,若是失败了,最多也是跟着孟初一起死了,黄泉路上他不至于孤单,她想。
她握着孟初的手,一点点剖开了自己的心脏,七彩光芒照亮了整个墓园。
她忍着剧痛,抓住孟初的魂魄,一点点往心脏里续了进去。
眼前模糊一片,她靠在孟初怀里,闭上了眼睛,忽然悟到了喜欢的意义。
“孟初,我们生死在一起。”
6
晚苼醒在又一个白昼,臂弯里孟初的尸体已经凉透,心脏那里沉甸甸的。
熟悉的声音响在她心头,“晚苼,是你吗?”
“孟初,是我是我,”晚苼欣喜若狂,“你死了,现在你的灵魂活在我心中。”
孟初:“……”
一顿了解之后,孟初哀叹道:“你不该救我。”
“我要救,”由来都是随波逐流,被命运驱赶,晚苼从没有如此坚决地要去做一件事,“我听说东海瀛洲岛上有仙人,我带你去,求他们一求,换你一世长久。”
她说这话时,低估了一路上的艰难险阻,一只怕水的陆地小狐狸,缩在小舟里瑟瑟发抖。
举目是无边海域,黑沉海水,狂风怒吼,巨浪滔天。
孟初帮不上忙,在她心里干着急,“回头吧,晚苼。”
她望着分不清方向的海天一线,道:“不。”
……
“晚苼,回头。”
“不。”
“回头。”
“不。”
孟初气得不想跟她说话了。
……
终于。
攀上顶峰回头遥望时,晚苼自己都吓了一跳,低头捂着心道:“要是放到从前,有人告诉我可以跨过山海走到这里,打死我也不敢信,可是孟初,我如今做到了。”
这是喜欢的力量。
孟初重重哼了一声,看似还在生她的气,暗暗却为她自豪,他的小狐狸啊。
直到晚苼求秦艽将她的玲珑心挖出来救孟初。
孟初很暴躁,气得在她心里跺脚,大声抗议,可惜只有晚苼自己听得见。
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她捂着颤颤的心房,嘴角漾开一个满意的笑容。
幸好秦城主已经金盆洗手,对剜人心脏这回事不是很热衷,觑着晚苼半晌,道:“倒也不必,这里不是神仙很多吗?他们不是号称最乐善好施吗?或许……”
细辛对他刮目相看,“你要为了晚苼去求天君?”
秦艽:“哼。”
求是不可能求的,秦城主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不会写。
他只是居下临高,面对高座上的天君,理直气壮指着晚苼,把事情来龙去脉大体说了一遍,“她这里有个魂魄待取,你有法子没有?”
专业拆台小能手细辛上线,“天君天君你不要介怀,他这不是自负耍大牌,我们家秦艽不光‘求’字不会写,他还有好多字真的不会写。”
秦艽:“……”
看来有些人真的要快点娶回家关起来了,秦城主想婚的决心突然前所未有的大。
天君面对傲娇的后生晚辈,很想逞威风挫挫他的锐气,但天君作孽可以,救人他不会。
天君无比庆幸自己有师父。
墨箫上神正跟凤王元神下棋,下的还是先前在凤族时他赖掉的那一盘,凤栖愣是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给回忆起来复原了,这找谁说理去。
众所周知,凤族的处事原则就是有始有终,执拗到底,是故棋盘上墨箫这方已是一片惨重死伤,眼看就要输得很难看。
面子大过天,墨箫见了晚苼如见救星,毫不犹豫就把凤栖卖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七快来想个法子。”
“好,”凤栖应着,眼睛盯着棋盘,“待我下完这一……”
墨箫袖子一挥,桌面空空如也。
凤栖:“……”
这下连天君都有点看不过去,同样的赖皮墨箫耍了两次,他师父就是欺负人家凤王脾气好!
凤栖无奈看着对面一群人,目光划过见了偶像激动挥手的细辛,划过因为细辛激动而吃味的秦艽,最后落在晚苼身上,对这个见了一圈大神吓得有点慌的小狐妖温和一笑,“我十三弟患有心疾,他的心还是你族长老给的,凤族欠你们狐族一个大恩情,这个忙我愿意帮。”
晚苼咬着唇点头,感激不尽,来前心里只想着用自己一命抵孟初一命,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肉身易塑,你若想同你心上人长相厮守,可能要先为他寻一副仙骨,”凤王低眉思索一阵,“一时半会儿我还真的想不起来何处有适用的仙骨。”
他正要问问墨箫,忽然晚苼隐晦看向秦艽,“我来时,正好看见秦公子埋下了一副仙骨。”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艽身上。
秦艽的脸色很不好看。
细辛替他道:“那是秦艽父亲的遗骨。”
拿来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凤栖跟着叹了口气,“我还是去别处……”
“用吧,”秦艽打断他,面上看不出悲喜,“总归他也不在了。”
7
“晚苼。”
“孟初。”
一对重获新生的恋人在花丛里相拥。
日光和煦,风也温柔。
细辛老远望着他们,尤其是容貌大改的孟初,分明是白骨仙人华昼的模样。
千落的脸,华昼的骨,细辛百感交集,转过头去,“大概你爹娘当年也是这么羡煞旁人的吧,秦艽你看像不像,像不像他们换了一种方式相遇。”
秦艽很久没说话,只是痴痴看着花丛中的两人。
“我们回万妖城去吧,我忽然想家了,想秦柳前辈,凤凰前辈,十三娘,卉卉,好多好多人……”细辛挽上他手臂,“以后我每天都陪着你,我给你一个家,万妖城从此不再是你的牢狱,我帮你摆脱这个诅咒,好不好?”
“好。”
8
云开,月明。
万妖城。
盆栽小妖卉卉在虎妖容氏的怀抱里香甜睡去,小手搂着她的脖子,细细唤了一声“娘”。
容氏答应着,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眼中有泪光。
空荡的街道上,一个憨憨的身影低头路过扫街的十三娘,往她手里塞了一捧花,害羞狂奔着跑远。
十三娘:“……”
十三娘:“想追老娘,兄弟你是不是先让我看清你的脸?”
虽如此说,还是珍重将花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微笑开了。
凤凰的院落,巨大的金梧桐火树银光,挨着树开了一簇红花,在风中摇曳,像极了那个爱穿红衣裳的果敢花妖。
凤南秋小心翼翼施法与它做个屏障,将它牢牢护住。
然后他抬头去看空中那轮巨大的月亮。
人月两团圆,一切都在好起来。
守门的仙者伫立在城门,也看着那轮圆月,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秦柳闭目感受。
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过于好看的眼睛委屈看着秦柳。
好像在说。
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回来了,你还肯要他吗?(原标题:《万妖城:葬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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