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从清朝到民国专题之民国十八年年馑纪事•异常的气候与社会生态•七

在大饥荒中，观众腹部的北原上，官道上常见的景象：天快黄昏的时候，黄尘铺好的路上，一辆接一辆地传来疲惫、干燥、吱吱的声音。(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

丈夫在后面推着，大孩子在前面拉着车绳，费力地缓缓前行，小车后跟着几个步履维艰女人、孩子或老人。车上除不能走路老人或小孩之外，就是一些锅碗和破烂的衣服被褥，没有一点可充饥的食物，有人乘着地里无人，拔一点青苗充饥。小车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推车人和拉车人心中都没个准，他们急迫的目的，便是能找到一点青苗和茅草来充饥，卑微的理想进一步，就是当夜能找到一个可安身的地方。

推车、拉车、坐车的老少饥民，从早走到晚，从早饿到晚，疲惫不堪，口唇干裂，嗓子冒烟，似乎已不知道饥饿，只感到头昏眼花，腿已几乎再也迈不动了，他们多么希望找到一家好心的富人，使他们能充饥歇脚，但这种愿望只是白日做梦。当他们看到风过枯黄的蒿草，露出低矮的墙壁时，希望在心头陡然升起，夫妻相视一笑，互相安慰：前面起码能找到水喝，说不准还能讨到一点吃的东西！前去敲门，没有人应声，推门进去，室内空空，没一点生活的气息，却隐隐闻到一股腐臭，再仔细一看，屋里白骨相撑，来者失魂落魄而退……

暮色以下，逃荒者又渴又累，茫然继续前行，终于到了一所村庄，可这村子几乎为空巷，几户好心的居民，除了还有两间破房子可住之外，几乎穷得和他们没有什么两样，只能给他们提供一点稀罕的井水解渴。渴感一消除，身边的小孩子又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喊饿，他们的父母徘徊荒村，相对垂泪，无声的泪水，此时取代了交织着悲哀的嘎吱车响，绝望吞没了微茫的希望……凶年流浪他乡，能存活下来者有几？最终的结果，大多是一家老小陆续客死异乡破庙！当时也只有爷庙里的尸体，才能保证有当地人掩埋，而不幸客死道边，连掩埋的人也不一定有！

关中平原三年未下一滴雨，使秋后大旱中的土地，硬如石板，打死黄牛也无可奈何，用足力气一镢头挖下去，地板直冒火花，除了表面的尘土，不见湿土，挖坏镢头，也挖不进耕土层里！勉强种在地里的玉米和谷子，烈日下拧成绳子，有的植物竟然自燃！田野中绿色不现，沟豁坡坎中蓬蒿倒是在疯长。井干河枯，麦场里碌碡三年不滚动，官道上的尘土能埋人，田野里嗷嗷待哺的哀鸿，无望地悲鸣着……

自古以来，极其重视水利兴修的关中，从晚清的社会大动荡，到民国时期的军阀混战，水利设施绝大多数在战火中废毁，此后再也没有财力和人力修复，绝大多数的农田，早已退化为靠天吃饭的旱地。此际兴平的县境，能得到水源灌溉的农田，只有 2%到 3%，种的往往还是罂粟。龙王闭眼睡大觉，大旱之年，乡村大多数水井已干涸见底，干旱到极点时，人畜饮水都发生了困难，更不用说用井水浇地了！

自古以来，每年的二月二，关中乡民洗净身上的泥土和疲惫，在村中主庙前以隆重的仪式求雨祈福，把一年美好的梦想寄托在神灵身上。这种仪式相沿成习，古风遗韵乡村代代传承，晚清至民国时期更甚。乡民们把浸透希望的种子，埋进黄土地中，把发芽生长的希望，寄托于上苍普降甘霖，希望龙王关照靠天吃饭的土地。出于对自然的敬畏，出于无奈的慰藉，出于惜水节粮的警策，祈望此年五谷丰登。

大饥荒开始以后，人间忧惧天干地裂长此以往，祈示上天也该怜惜河汉将干，天上人间共遭旱魔之难，祈望玉皇、龙王、雷公振拔，摆脱厄运。乡民祈雨的仪式，已不再局限于每年的二月二，祈雨祷雪，祷祀求神佑，一年四季中不知举行过多少次！庙宇干裂，神灵亦倦，饥寒劳困之苦，死人相继之状，虽屡屡告天，而上天不为所动。真诚质朴之心，不能感动天地，愿望一再破灭，迎接龙王降雨的钟鼓音乐，逐渐变成有气无力的哀乐。庙里的神仙听烦了，门外求雨的人们也已经没力气了，深情诚挚的《祈雨歌》，慢慢地变成了无力的哭诉：

《祈雨歌·一》

茫茫银河天上悬，

群星灿烂斗柄转；

旱魔施虐太猖狂，

众仙还不快醒来！

烈日炎炎似火烧，

长时滴雨不降临；

道中尘土埋脚面，

田里枯苗望哀鸿！

旱象蝗灾接连生，

山秃河干百草枯；

树皮剥光草食尽，

旱灾已致白骨撑！

仰望晴空不见云，

民心如焚受煎熬；

众生仰天又祈雨，

上祭皇天下祭土！

《祈雨歌·二》

叫声龙王叫声天，

百姓盼雨心渴焦；

祭祀猪羊已供尽，

何曾吝惜祭神仙！

百姓祈雨很虔诚，

向来恭敬诸神明；

祈祷神灵无私情，

还安天下众生民！

饥肠辘辘跪庙前，

淋漓汗水打湿土；

烈日烧得人昏倒，

天不佑助民奈何！

关中剩余老百姓，

将要全部死干净；

玉皇龙王快行善，

速来降雨救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