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孝武帝时期
(公元383年)陈太元8年前,陈建元19年。
春天正月,大秦骑将军余光送长安,大秦天王傅坚送建康宫,光说。“西戎皇俗是一个不礼貌的国家。
羁縻之道,服而赦之,示以中国之威,导以王化之法,勿极武穷兵,过深残掠。”加鄯善王休密驮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域诸军事、宁西将军,车师前部王弥窴使持节、平西将军、西域都护,率其国兵为光乡导。大秦天王出饯吕光,戎士十万,旌旗百里,问尚书郎周虓曰:“朕众力何如?”虓曰:“戎狄已来,未之有也。”群臣以虓不逊,屡请除之。天王待之弥厚。
大秦尚书郎周虓又与天王兄子苻苞谋叛,事泄,天王引虓问其状,虓曰:“昔渐离、豫让,燕、智之微臣,犹漆身吞炭,不忘忠节。况虓世荷晋恩,岂敢忘也。生为晋臣,死为晋鬼,复何问乎!”先是,虓屡谋反叛,左右皆请杀之。天王曰:“孟威烈士,秉志如此,岂惮死乎!杀之适足成其名耳!”遂挞之,徙于太原。虓竟以病卒于太原。其子兴迎致其丧,冠军将军谢玄亲临哭之,因上疏曰:“臣闻旌善表功,崇义明节,所以振扬声教,垂美来叶。故西夷校尉、梓潼太守周虓,执心忠烈,厉节寇庭,遂婴祸荒裔,痛窴泉壤。臣每悲其志,以为苏武之贤,不复过也。前宣告并州,访求虓丧,并索其家。负荷数千,始得来至。即以资送,还其旧陇。伏愿圣朝追其志心,表其殊节,使负霜之志不坠于地,则荣慰存亡,惠被幽显矣。”晋帝司马曜诏曰:“虓厉志贞亮,无愧古烈。未及拔身,奄陨厥命。甄表义节,国之典也。赠龙骧将军、益州刺史,赙钱二十万,布百匹。”又赡赐其家。
益州西南夷、海南诸国皆遣使贡其方物于大秦。
大秦天王南游霸上,从容谓群臣曰:“轩辕,大圣也,其仁若天,其智若神,犹随不顺者从而征之,居无常所,以兵为卫,故能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率从。今天下垂平,惟东南未殄。朕忝荷大业,巨责攸归,岂敢优游卒岁,不建大同之业!每思桓温之寇也,江东不可不灭。今有劲卒百万,文武如林,鼓行而摧遗晋,若商风之陨秋箨。朝廷内外,皆言不可,吾实未解所由。晋武若信朝士之言而不征吴者,天下何由一轨!吾计决矣,不复与诸卿议也。”太子苻宏进曰:“吴今得岁,不可伐也。且晋主无罪,人为之用;谢安、桓冲兄弟皆一方之俊才,君臣戮力,阻险长江,未可图也。但可厉兵积粟,以待暴主,一举而灭之。今若动而无功,则威名损于外,资财竭于内。是故圣王之行师也,内断必诚,然后用之。彼若凭长江以固守,徙江北百姓于江南,增城清野,杜门不战,我已疲矣,彼未引弓。土下气疠,不可久留,陛下将若之何?”天王曰:“往年车骑灭燕,亦犯岁而捷之。天道幽远,非汝所知也。昔始皇之灭六国,其王岂皆暴乎?且吾内断于心久矣,举必克之,何为无功!吾方命蛮夷以攻其内,精甲劲兵以攻其外,内外如此,安有不克!”道安曰:“太子之言是也,愿陛下纳之。”天王弗从。
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言曰:“陛下德侔轩、唐,功高汤、武,威泽被于八表,远夷重译而归。司马昌明因余烬之资,敢拒王命,是而不诛,法将安措!孙氏跨僭江东,终并于晋,其势然也。臣闻小不敌大,弱不御强,况大秦之应符,陛下之圣武,强兵百万,韩、白盈朝,而令其偷魂假号,以贼虏遗子孙哉!《诗》云:‘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陛下内断神谋足矣,不烦广访朝臣以乱圣虑。昔晋武之平吴也,言可者张、杜数贤而已,若采群臣之言,岂能建不世之功!谚云凭天俟时,时已至矣,其可已乎!”大秦天王大悦,曰:“与吾定天下者,其惟卿耳。”赐帛五百匹。
二月癸未,江东黄雾四塞。
三月,晋始兴、南康、庐陵大水,平地五丈。
丁巳,晋朝大赦。
彗星扫东井。
四月,长安有水影,远观若水,视地则见人,至是则止。大秦天王恶之。上林竹死,洛阳地陷。
夏五月,晋车骑将军、荆州刺史桓冲率众十万伐大秦,攻襄阳。遣前将军刘波、冠军将军桓石虔、振威将军桓石民攻沔北诸城;辅国将军杨亮伐蜀,攻拔五城,擒守将魏光,进攻涪城,龙骧将军胡彬攻下蔡;鹰扬将军郭铨攻武当。
六月,桓冲别将攻万岁城、筑阳,拔之。大秦天王遣其子征南将军苻睿及冠军将军慕容垂、左卫将军毛当率步骑五万救襄阳,扬武将军、兖州刺史张崇救武当,后将军张蚝、步兵校尉姚苌救涪城。睿次新野,垂次邓城。桓冲退屯沔南。
秋七月,晋鹰扬将军郭铨败大秦扬武将军张崇于武当,掠二千余户而归。大秦征南将军苻睿遣慕容垂及骁骑将军石越为前锋,次于沔水。垂、越夜命三军人持十炬火,系炬于树枝,光照十数里中。桓冲惮敌众,又以疾疫,退还上明。大秦后将军张蚝出斜谷,晋辅国将军杨亮亦引兵退归。
大秦天王诏悉发诸州公私马,人十丁遣一兵。门在灼然者,为崇文义从。良家子年二十已下,武艺骁勇,富室材雄者,皆拜羽林郎。下令期克捷之日,以晋帝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并立第以待之。良家子至者三万余骑。其秦州主簿金城赵盛之为建威将军、少年都统。
大秦天王之将入寇也,征南大将军苻融又切谏曰:“陛下听信鲜卑、羌虏谄谀之言,采纳良家少年利口之说,臣恐非但无成,亦大事去矣。垂、苌皆我之仇敌,思闻风尘之变,冀因之以逞其凶德。少年等皆富足子弟,希关军旅,苟说佞谄之言,以会陛下之意,不足采也。”弗纳。
八月戊午,大秦天王遣征南大将军苻融、骠骑将军张蚝、抚军将军苻方、卫军将军梁成、平南将军慕容暐、冠军将军慕容垂、前张掖太守慕容德为奋威将军、万年令慕容宝为陵江将军,率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步兵校尉姚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州诸军事。天王谓苌曰:“昔朕以龙骧建业,未尝轻以授人,卿其勉之!”左将军窦冲曰:“王者无戏言,此不祥之征也!”天王默然。
慕容楷、慕容绍言于慕容垂曰:“主上骄矜已甚,叔父建中兴之业,在此行也!”垂曰:“然。非汝,谁与成之!”
甲子,大秦天王发长安,戎卒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号百万,前后千里,旗鼓相望。
九月,大秦天王至项城,凉州之兵始达咸阳,蜀汉之军顺流而下,幽、冀之众至于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漕万艘,自河入石门,达于汝、颍。前锋征南大将军苻融等兵先至颍口。
晋京师震恐,谢石解尚书仆射,以征虏将军假节征讨大都督,冠军将军、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徐兖青三州扬州之晋陵幽州之燕国诸军事、侍中谢琰为辅国将军、西中郎将豫州刺史桓伊、龙骧将军檀玄、建威将军戴熙、扬武将军陶隐等拒之,众凡八万。龙骧将军、宣城内史胡彬率众向寿阳,鹰扬将军、广陵相刘牢之领卒二千,为彬后继。
谢琰字瑗度,谢安次子也。弱冠以贞干称,美风姿。与从兄护军谢淡虽比居,不往来,宗中子弟惟与才令者数人相接。拜著作郎,转秘书丞,累迁散骑常侍、侍中。
晋卫将军参军毛璩转谢琰辅国司马。
谢玄既领命,入问计于叔父卫将军、扬州刺史、中书监谢安,安夷然无惧色,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山墅,亲朋毕集,方与玄围棋赌别墅。安常棋劣于于玄,是日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顾谓其甥羊昙曰:“以墅乞汝。”安遂游涉,至夜乃还,指授将帅,各当其任。桓冲深以根本为忧,遣精锐三千入援京师。谢安固却之,曰:“朝廷处分已定,兵甲无阙,西籓宜留以为防。”冲谓不足以为废兴,对佐吏叹曰:“谢安乃有庙堂之量,不闲将略。今大敌垂至,方游谈不暇,遣诸不经事少年拒之,众又寡弱,天下事已可知,吾其左衽矣!”
晋帝诏骠骑将军、司徒、琅邪王司马道子录尚书六条事。
晋吏部尚书、奉车都尉、卫将军陆纳以爱子陆长生有疾,求解官营视,兄子陆禽又犯法应刑,乞免官谢罪。诏特许轻降。顷长生小佳,喻还摄职。寻迁尚书仆射,
司马道子辅政,以尚书郎王国宝为秘书丞。
大秦天王倾国南寇,晋前振武将军丁穆时以被执在长安,与关中人士唱义,谋袭长安,事泄,遇害,临死作表以付其妻周氏。其后周氏得至京师,诣阙上之。孝武帝下诏曰:“故顺阳太守、真定侯丁穆力屈身陷,而诚节弥固,直亮壮劲,义贯古烈。其丧柩始反,言寻伤悼。可赠龙骧将军、雍州刺史,赙赐一依周虓故事。为立屋宅,并给其妻衣食,以终厥身。”
冬十月癸酉,大秦前锋、征南大将军苻融及骠骑将军张蚝陷寿春,执晋平虏将军徐元喜、安丰太守王先。融以其参军河南郭褒为淮南太守。晋前锋、冠军将军谢玄使龙骧将军胡彬与鹰扬将军刘牢之拒之。师次硖石,闻寿阳陷,不敢进。融进攻之。大秦冠军将军慕容垂攻陷郧城,害晋将军王太丘。卫军将军梁成与扬州刺史王显、弋阳太守王咏等率众五万,屯于洛涧,栅淮以遏东军。晋征讨大都督谢石及谢玄、桓伊、谢琰等水陆七万,去洛涧二十五里,惮梁成不进。
晋龙骧将军胡彬为苻融所逼,粮尽,诈扬沙以示融军,潜遣使告谢石等曰:“今贼盛粮尽,恐不见大军。”融军人获而送之。融乃驰使白大秦天王曰:“贼少易俘,但惧其越逸,宜速进众军,掎擒贼帅。”天王大悦,恐石等遁也,舍大军于项城,以轻骑八千兼道赴之,令军人曰:“敢言吾至寿春者拔舌。”故石等弗知。
晋鹰扬将军刘牢之率劲卒五千,夜袭大秦卫军将军梁成垒,去洛涧十里,梁成阻涧列阵。牢之率参军刘袭、诸葛求等直进渡水,临阵斩成及其弟梁云,又分兵断其归津。大秦步骑崩溃,争赴淮水,牢之纵兵追之,生擒大秦将梁他、王显、梁悌、慕容屈氏等,杀获万余人,尽收其器械。
晋征讨大都督谢石等以既败梁成,水陆继进。大秦天王与苻融登城而望晋师,见部阵齐整,将士精锐,又北望八公山上草木,皆类人形,顾谓融曰:“此亦勍敌也,何谓少乎!”怃然有惧色。
大秦天王遣其尚书朱序说晋征讨大都督谢石等以众盛,欲胁而降之。序,晋前南中郎将、梁州刺史也,反谓石曰:“若秦百万之众皆至,则莫可敌也。及其众军未集,宜在速战。若挫其前锋,可以得志。”石闻大秦天王在寿春也,惧,谋不战以疲之。辅国将军谢琰劝从序言,遣使请战,许之。
乙亥,大秦骠骑将军张蚝败晋征讨大都督谢石于淝南,前锋冠军将军谢玄、辅国将军谢琰勒卒数万,阵以待之。蚝乃退,列阵逼淝水。晋师不得渡,谢玄遣使谓苻融曰:“君悬军深入,置阵逼水,此持久之计,岂欲战者乎?若小退师,令将士周旋,仆与君公缓辔而观之,不亦美乎!”大秦诸将皆曰:“宜阻淝水,莫令得上。我众彼寡,势必万全。”大秦天王曰:但却军,令得过,而我以铁骑数十万向水,逼而杀之。”融亦以为然,遂麾使却阵。于是玄与琰、伊等以精锐八千涉渡淝水。大秦军小却。朱序时在大秦军后,唱云:“坚败!”大秦军遂奔退,制之不可止。苻融驰骑略阵,马倒被杀,大秦军奔溃,自相蹈藉投水死者不可胜计,淝水为之不流。余众弃甲宵遁,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晋师已至,草行露宿,重以饥冻,死者十七八。晋军获大秦天王乘舆云母车,仪服、器械、军资、珍宝山积,牛马驴骡骆驼十万余。晋辅国司马毛璩与田次之共蹑天王,至中阳,不及而归。晋师复取寿阳,执大秦淮南太守郭褒。征南司马归义侯张天锡、尚书朱序及徐元喜等于阵归顺于晋,皆晋故吏也。
大秦天王为流矢所中,单骑遁还于淮北,饥甚,人有进壶飧豚髀者,天王食之,大悦,曰:“昔公孙豆粥何以加也!”使赐帛十匹,绵十斤。辞曰:“臣闻白龙厌天池之乐而见困豫且,陛下目所睹也,耳所闻也。今蒙尘之难,岂自天乎!且妄施不为惠,妄受不为忠。陛下,臣之父母也,安有子养而求报哉!”弗顾而退。天王大惭,顾谓其夫人张氏曰:“朕若用朝臣之言,岂见今日之事邪!当何面目复临天下乎?”潸然流涕而去。
大秦诸军悉溃,惟冠军将军慕容垂一军独全,大秦天王以千余骑赴之。垂子慕容宝言于垂曰:“家国倾丧,皇纲废驰,至尊明命著之图箓,当隆中兴之业,建少康之功。但时来之运未至,故韬光俟奋耳。今天厌乱德,凶众土崩,可谓乾启神机,授之于我。千载一时,今其会也,宜恭承皇天之意,因而取之。且夫立大功者不顾小节,行大仁者不念小惠。秦既荡覆二京,空辱神器,仇耻之深,莫甚于此,愿不以意气微恩而忘社稷之重。五木之祥,今其至矣。”垂曰:“汝言是也。然彼以赤心投命,若何害之!苟天所弃,图之多便。且纵令北还,更待其衅,既不负宿心,可以义取天下。”垂弟奋威将军慕容德曰:“夫邻国相吞,有自来矣。秦强而并燕,秦弱而图之,此为报仇雪辱,岂所谓负宿心也!昔邓祁侯不纳三甥之言,终为楚所灭;吴王夫差违子胥之谏,取祸句践。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表也。愿不弃汤、武之成踪,追韩信之败迹,乘彼土崩,恭行天罚,斩逆氐,复宗祀,建中兴,继洪烈,天下大机,弗宜失也。若释数万之众,授干将之柄,是郤天时而待后害,非至计也。语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愿兄无疑。”垂曰:“吾昔为太傅所不容,投身于秦主,又为王猛所谮,复见昭亮,国士之礼每深,报德之分未一。如使秦运必穷,历数归我者,授首之便,何虑无之。关西之地,会非吾有,自当有扰之者,吾可端拱而定关东。君子不怙乱,不为祸先,且可观之。”冠军行参军赵秋曰:“明公当绍复燕祚,著于图谶。今天时已至,尚复何待!若杀秦主,据邺都,鼓行而西,三秦亦非苻氏之有也!”垂亲党多劝垂杀天王,垂皆不从,乃以兵属天王。初,慕容宝在长安,与韩黄、李根等因摴蒱,宝危坐整容,誓之曰:“世云摴蒱有神,岂虚也哉!若富贵可期,频得三卢。”于是三掷尽卢,宝拜而受赐,故云五木之祥。
大秦平南将军慕容暐屯郧城,姜成等守漳口,晋振武将军襄城太守桓石民、随郡太守夏侯澄攻姜成,斩之,暐弃其众奔还。时大秦天王与张氏夫人相失,暐将护致之,德正色谓暐曰:“昔楚庄灭陈,纳巫臣之谏而弃夏姬。此不祥之人,惑乱人主,戎事不迩女器,秦之败师当由于此。宜掩目而过,奈何将卫之也!”暐不从,德驰马而去之。还次荥阳,德复言于暐曰:“昔句践栖于会稽,终获吴国。圣人相时而动,百举百全。天将悔祸,故使秦师丧败,宜乘其弊以复社稷。”暐不纳。
谢玄等既破大秦,有驿书至,谢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
初,桓冲西镇,以大秦方强,故移镇上明,谓江东力弱,正可保固封疆,自守而已。又以将相异宜,自以德望不逮谢安,故委之内相,而四方镇捍,以为己任。又与朱序款密。俄而序没于贼,冲深用愧惋。时闻苻坚破,谢玄等大勋克举,又知朱序因以得还,冲本疾病,惭耻前言之失,遂病笃。
十一月丁亥,谢石等归建康,晋帝诏遣殿中将军慰劳。得大秦乐工,能习旧声,于是宗庙始备金石之乐。
乙未,以张天锡为散骑常侍,诏曰:“昔孟明不替,终显厥功,岂以一眚而废才用!其以天锡为散骑常侍、左员外。”又诏曰:“故太尉、西平公张轨著德遐域,世袭前劳。强兵纵害,遂至失守。散骑常侍天锡拔迹登朝,先祀沦替,用增矜慨,可复天锡西平郡公爵。”朱序为龙骧将军、琅邪内史;秘书丞王国宝迁琅邪内史,领堂邑太守。
大秦天王收离集散,比至洛阳,众十余万,百官威仪军容粗备。
慕容农谓其父慕容垂曰:“尊不迫人于险,其义声足以感动天地。农闻秘记曰:‘燕复兴当在河阳。’夫取果于未熟与自落,不过晚旬日之间,然其难易美恶,相去远矣!”垂心善其言。比至渑池,垂请至邺展拜陵墓,因张国威刑,以安戎狄。大秦天王许之,尚书左仆射权翼谏曰:“垂爪牙名将,所谓今之韩、白,世豪东夏,志不为人用。顷以避祸归诚,非慕德而至,列土干城未可以满其志,冠军之号岂足以称其心!且垂犹鹰也,饥则附人,饱便高飏,遇风尘之会,必有陵霄之志。惟宜急其羁靽,不可任其所欲。”天王曰:“卿言是也。然朕已许之,匹夫犹不食言,况万乘乎?”若天命有废兴,固非智力所能移也。”翼曰:“陛下重小信而轻社稷,臣见其往而不返,关东之乱,自此始矣。”天王不从,遣将军李蛮、闵亮、尹国率众三千送垂。又遣骁骑将军石越率精卒三千戍邺,骠骑将军张蚝率羽林五千戍并州,镇军将军毛当率众四千戌洛阳。权翼密遣壮士邀垂于河桥南空仓中,垂疑之,自凉马台结草筏以渡,使典军程同衣己衣,乘己马,与僮仆趣河桥。伏兵发,同驰马获免。
壬子,晋立故陈留王曹恢世子曹灵诞为陈留王。
十二月庚午,晋以寇难初平,大赦。以中军将军谢石为中军将军、尚书令;冠军将军、徐兖二州刺史谢玄进号前将军、假节,固让不受。赐钱百万,彩千匹;振武将军、襄城太守桓石民领谯国内史、梁郡太守。
晋辅国参军毛璩迁宁朔将军、淮南太守。寻补镇北将军、谯王司马恬司马。海陵县界地名青蒲,四面湖泽,皆是菰葑,逃亡所聚,威令不能及。璩建议率千讨人。时大旱,璩因放火,菰葑尽然,亡户窘迫,悉出诣璩自首,近有万户,皆以补兵,朝廷嘉之。转毛璩西中郎司马、龙骧将军、谯梁二郡内史。
晋朝开酒禁。始增百姓税米,口五石。
大秦天王之伐晋,以鲜卑南单于乞伏国仁为前将军,领骑先锋。及淝水之败,国仁叔父乞伏步颓叛于陇西,天王令国仁讨之,步颓闻而大悦,迎国仁于路。国仁置酒高会,攘袂大言曰:“苻氏往因赵石之乱,遂妄窃名号,穷兵极武,跨僭八州。疆宇既宁,宜绥以德,方虚广威声,勤心远略,骚动苍生,疲弊中国,违天怒人,将何以济!且物极则亏、祸盈而覆者,天之道也。以吾量之,是役也,难以免矣。当与诸君成一方之业。”及天王败归,国仁乃招集诸部,有不附者,讨而并之,众至十余万。
大秦骁骑将军吕光行至高昌,闻大秦寇晋,光欲更须后命。部将杜进曰:“节下受任金方,赴机宜速,有何不了,而更留乎!”光乃进及流沙,三百余里无水,将士失色。光曰:“吾闻李广利精诚玄感,飞泉涌出,吾等岂独无感致乎!皇天必将有济,诸君不足忧也。”俄而大雨,平地三尺。进兵至焉耆,其王泥流率其旁国请降。光军未至,僧鸠摩罗什谓龟兹王帛纯曰:“国运衰矣,当有勍敌从日下来,宜恭承之,勿抗其锋。”纯不从,出兵拒战。光军其城南,五里为一营,深沟高垒,广设疑兵,以木为人,被之以甲,罗之垒上。帛纯驱徙城外人入于城中,附庸侯王各婴城自守。
大秦天王至自淮南,次于长安东之行宫,哭弟阳平公苻融而后入,告罪于其太庙,赦殊死已下,文武增位一级,厉兵课农,存恤孤老,诸士卒不返者皆复其家终世。赠苻融大司马,谥曰“哀公”。
时大秦征东大将军、冀州牧、长乐公苻丕镇邺,冠军将军慕容垂至安阳,遣参军田山修笺于丕。丕闻垂北来,疑其欲为乱,然犹身自迎之,垂具说淮南败状。冠军行参军赵秋劝垂于座取丕,因据邺起兵,垂不从。丕谋袭击垂,侍郎天水姜让谏曰:“垂反形未著,而明公擅杀之,非臣子之义;不如待以上宾之礼,严兵卫之,密表情状,听敕而后图之。”丕从之,馆垂于邺西。垂潜与燕之故臣谋复燕祚。
大秦卫军从事中郎、前句町王丁零翟斌起兵叛大秦,谋攻镇东大将军、豫州牧、平原公苻晖于洛阳,大秦天王驿书使慕容垂将兵讨之。骁骑将军石越言于苻丕曰:“王师新败,民心未安,负罪亡匿之徒,思乱者众,故丁零一唱,旬日之中,众已数千,此其验也。慕容垂,燕之宿望,有兴复旧业之心。今复资之以兵,此为虎傅翼也。”丕曰:“垂在邺如藉虎寝蛟,常恐为肘腋之变。今远之于外,不犹愈乎!且翟斌凶悖,必不肯为垂下,使两虎相毙,吾从而制之,此卞庄子之术也。”丕谓垂曰:“惟斌兄弟因王师小失,敢肆凶勃,子母之军,殆难为敌,非冠军英略,莫可以灭也。欲相烦一行可乎?”垂曰:“下官殿下之鹰犬,敢不惟命是听。”于是大赐金帛,一无所受,惟请旧田园。丕许之,乃以羸兵二千及铠仗之弊者给垂,遣广武将军苻飞龙率氐骑一千为垂副。丕戒飞龙曰:“卿王室肺腑,年秩虽卑,其实帅也。垂为三军之统,卿为谋垂之主,用兵制胜之权,防微杜贰之略,委之于卿,卿其勉之。”
垂请入邺城拜庙,丕不许。乃潜服而入,亭吏禁之,垂怒,斩吏烧亭而去。石越言于丕曰:“垂之在燕,破国乱家,及投命圣朝,蒙超常之遇,忽敢轻侮方镇,杀吏焚亭,反形已露,终为乱阶。将老兵疲,可袭而取之矣。”歪曰:“淮南之败,众散亲离,而垂侍卫圣躬,诚不可忘。”越曰:“垂既不忠于燕,其肯尽忠于我乎!且其亡虏也,主上宠同功旧,不能铭泽誓忠,而首谋为乱,今不击之,必为后害。”丕不从。越退而告人曰:“公父子好存小仁,不顾天下大计,吾属终当为鲜卑虏矣。”
垂留其子慕容农、兄子慕容楷、慕容绍、弟子慕容宙于邺,行至安阳之汤池,闵亮、李毘自邺来,以丕与苻飞龙所谋告垂。垂因激怒其众曰:“吾尽忠于苻氏,而彼专欲图吾父子,吾虽欲已,得乎!乃托言兵少,停河内募兵,旬日间,有众八千。
大秦镇东大将军苻晖遣使让垂,趣使进兵。垂谓苻飞龙曰:“今寇贼不远,当昼止夜行,袭其不意。”飞龙以为然。
壬午,夜,垂遣世子慕容宝将兵居前,少子慕容隆勒兵从己,令氐兵五人为伍;阴与宝约,闻鼓声,前后合击氐兵及苻飞龙,尽杀之,参佐家在西者皆遣还,并以书遗大秦天王,言所以杀飞龙之故。
初,垂从坚入邺,以其少子慕容麟屡尝告变于燕,立杀其母可足浑氏,然犹不忍杀麟,置之外舍,希得侍见。及杀苻飞龙,麟屡进策画,启发垂意,垂更奇之,宠待与诸子均矣。
燕故宜都王慕容桓之子慕容凤及故燕郡王之子慕容腾、辽西段延等闻翟斌起兵,各率部曲归之。大秦镇东大将军苻晖使镇军将军、武平武侯毛当讨斌。慕容凤曰:“凤今将雪先王之耻,请为斩此氐奴。”乃擐甲直进,丁零之众随之,大败毛当,斩之;遂进攻陵云台戍,克之,收万余人甲仗。
癸未,慕容垂济河焚桥,有众三万,令曰:“吾本外假秦声,内规兴复。乱法者军有常刑,奉命者赏不逾日,天下既定,封爵有差,不相负也。”留辽东鲜卑可足浑潭集兵于河内之沙城。垂遣田生如邺,密告慕容农等使起兵赵、魏以相应。时日已暮,农与慕容楷留宿邺中;慕容绍先出,至蒲池,盗丕骏马数百匹以待农、楷。
甲申晦,慕容农、慕容楷将数十骑微服出邺,慕容农、慕容宙奔列人,慕容楷、慕容绍奔辟阳。
晋朝廷以苻坚大溃,欲镇靖北方,出前将军刘波督淮北诸军、冀州刺史,以疾未行。
前燕前给事中、太史、开阳亭侯黄泓薨,年九十七。
王嘉,字子年,陇西安阳人也。轻举止,丑形貌,外若不足,而聪睿内明。滑稽好语笑,不食五谷,不衣美丽,清虚服气,不与世人交游。隐于东阳谷,凿崖穴居,弟子受业者数百人,亦皆穴处。后赵石虎之末,弃其徒众,至长安,潜隐于终南山,结庵庐而止。门人闻而复随之,乃迁于倒兽山。大秦累征不起,公侯已下咸躬往参诣,好尚之士无不师宗之。问其当世事者,皆随问而对。好为譬喻,状如戏调;言未然之事,辞如谶记,当时鲜能晓之,事过皆验。大秦天王将南征,遣使者问之。嘉曰:“金刚火强。”乃乘使者马,正衣冠,徐徐东行数百步,而策马驰反,脱衣服,弃冠履而归,下马踞床,一无所言。使者还告,天王不语,复遣问之,曰:“吾世祚云何?”嘉曰:“未央。”咸以为吉。明年癸未,败于淮南,所谓未年而有殃也。人侯之者,至心则见之,不至心则隐形不见。衣服在架,履杖犹存,或欲取其衣者,终不及,企而取之,衣架逾高,而屋亦不大,覆杖诸物亦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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