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
公元前202年,定陶器。
朔风从长空直冲过来,有血色电猎声,腰间剑的血迹还没干,几十万大军正在见证历史。
刘邦走向高台,宣告汉朝成立。
惨烈的8年战争,摧毁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牛马、房屋、农田......还有人。中国大地早已千疮百孔。
随后几年,朝廷和诸王的战争依旧继续,犹如在剧烈运动之后,耳边响起“我还要”的声音。
虽然勉强为之,却是强弩之末。
此时,富有四海的朝廷,却凑不出4匹颜色相同的马,而民间也穷困到极致。诺大的帝国,唯一目标只是活下去。
刘邦和萧何、曹参等人商议,得出一个结论:“是时候休息一下了,再也不能折腾了。”
从此,汉朝的“无为而治”逐渐拉开大幕。
二、
汉朝初年,是典型的“小政府、大市场”格局。
刘姓诸侯王各占一国,有自己的政府、军队、法律,除了礼仪和血缘,基本与朝廷没太大关系,关起门来就能过小日子。
天下40郡,朝廷直辖15个。
而官员俸禄、功臣封地、朝廷财政等开支,都包含在15郡的税收之内。本来就穷,又有庞大的负担,难啊难。
如此局面,足以碾碎任何一个雄主的野心。
换言之,汉初就不具备诞生雄主的土壤。用赵本山的话说,“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于是,朝廷只好省吃俭用,一点点积攒家底。
杀伐果决的统治者,突然具备了极大耐心。北方草原的冒顿单于,写信给吕太后:“你没男人、我没老婆,咱俩凑合过吧?”
吕太后深呼吸一下,拍拍胸口,我忍。
忍耐,换来安定的社会环境,“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直到汉文帝时代,又把已经极低的税收,再次压低。
三十税一,恐怕再也没有更低的税收了。
汉文帝甚至一次次免税,只为让子民的日子可以宽松一点,至于朝廷用度,以前的积蓄已经够用一段时间了。
小政府,造就了大市场。
历史告诉我们,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夺。政府不参与,民间就会自动介入,总之不会放任不理。
几十年前,秦始皇迁天下富豪到咸阳居住,地方上再无豪富之家。楚汉相争8年,仅存的小富之家也被扫荡殆尽。
天下赤贫,是汉初的社会。
大家都是一样穷,也就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没有祖辈的积累、没有人脉的制约、也没有世俗的焦虑,能穿多大的裤衩,就看自己有多大屁股。
勤劳而头脑灵活的人,迅速占据先机。
有人努力开垦土地,有人从事手工业,有人煮盐炼铁,都迅速积累了大量财富。
他们基本依靠头脑和机遇起家,在政府退出的空白市场,占据了有利位置。这样的时代,可遇而不可求。
蜀中的卓氏(卓文君家族)、山东刀氏、关中田氏、杜氏、都依靠当地的盐、铁、粮食、马匹贸易,而财势煊赫。
工商业收入,甚至和田税相差无几。
没发家的普通人,也过得不错。
只要蛋糕做大,哪怕只分一点也足以小康。那些年,如果出门骑母马,都会被人耻笑。
就好像现在,出门相亲时,开跑车和坐公交的待遇能一样吗?
大市场做了大蛋糕,朝廷也尝到甜头。
《汉书·食货志》中说:
“京师之钱累百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乘牝者不得会聚。”
大意就是:厉害了,我的汉。
三、
民间用头脑发家,贵族则借权势敛财。
汉文帝在岗位上小心谨慎,衣服上的补丁一层盖一层,就算帷帐破洞也舍不得换,凑合着用吧。
可这样皇帝,也亲手打造了一位首富。
首富叫邓通,是汉文帝的男朋友。
邓通是农村人。在自由经济时代,邓通家族也沾光不少,他父亲努力耕田又交税少,多年来积攒了殷实的家业。
老父亲给了邓通一笔钱,打发儿子到长安谋官。
话说,有一天汉文帝做了一个梦。他想上天成仙,却怎么都上不去,突然有人从背后踹了一脚,咣,从此位列仙班。
汉文帝回头一看,是一个黄头郎。
第二天,他来到未央宫沧池边,盯着划船的黄头郎仔细看。突然间,邓通划船路过,和他梦中的人一模一样。
终于找到你,还好我没放弃。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不久,一个算命先生对汉文帝说:“依我看,邓通恐怕会饥饿而死。”
汉文帝很生气:“我的男人怎么会饿死,你是在藐视我的权威啊。”
于是,他赏赐给邓通亿万家财,还把蜀中的一座铜矿送给邓通,允许他自己铸钱,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相当于送了一台印钞机。
邓通同志还是很有职业修养的,他铸的钱分量足、质地纯,是全国人民都喜欢的硬通货,号称“邓通钱。”
至于会不会通货膨胀,那就不管了。
那些年,“邓通钱”占据了汉朝金融市场的半壁江山,换言之,他已经控制了大半货币的发行量,处于资本市场的上游。
另一位权贵资本的代言人,是吴王刘濞。
刘濞是汉高祖刘邦的侄子,年纪比汉惠帝刘盈都要大6岁,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公元前196年英布造反,刘邦御驾亲征。
半年后,英布被诛,刘邦衣锦还乡。喧嚣热闹中,他忍不住发出“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哀叹。
其实,也不用刻意寻找,他身边就有一位。
那年刘濞21岁,也就是刚上大学的年纪。小伙年纪不大却十分生猛,早已追随刘邦征战多年,积累军功至骑将。
宽厚的大手搭到刘濞肩上:“就你了,好好干。”
他被封为吴王,统辖3郡53城,定都广陵,也就是现在的扬州。
东南水陆纵横,而2000年前的海面离广陵也不远,这是一座近似于海边的城市,拥有无穷的商业潜力。
长安朝廷连直辖的郡县都不严管,更顾不上天高皇帝远,还是独立封国的吴王刘濞。
在“小政府”产生后,刘濞迅速抢占“大市场。”
他开办了一系列产业,煮盐、炼铁、开铜矿、铸钱币......垄断了民生、工业、矿产、金融等赚钱的生意。
吴国之富庶,竟可以免除百姓的农业税。
朝廷和封国、邓通和刘濞,都能依势取财直至富甲天下,吃定上游生意,拿捏着民间富豪的命脉。
读历史,还真有意思。
四、
汉朝立国60年,可谓国泰民安。
战争的伤痕早已远去,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变得模糊,经历过苦难的人逐渐凋零,汉人不再对当年感同身受。
新一代孩子,生来就活在盛世天下。
他们不知道曾经的苦日子,却能感受到大汉盛世,也不是那么完美,必须加以改进。
北方的匈奴,把汉朝当作待宰的羔羊,只要有需要就骑马而来痛宰一顿。
南方的百越,蕞尔小邦也敢挑衅大国威严。
还有尾大不掉又藐视朝廷的封国、盘踞郡县的富豪、武力称雄的游侠黑帮......都是大汉肌体上的毒瘤,为盛世沾染瑕疵。
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衰弱国力一步步恢复,让汉人有了底气,甚至有了一个朦胧的大国梦。
尾大不掉的封国,让朝廷产生加强权威的决心。
拖朱曳紫的富豪、依仗武力的黑帮和承平日久的官员,就像一片绿油油的韭菜,呼唤酷吏登场。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伟大功业中隐藏着万丈悬崖,斑斓世界里又有吞噬一切的黑洞。
万江奔腾,沿着河岸上溯终有源头,犹如开国之初,刘邦在卧榻上做出“休养生息”的那一刻。
此时,历史的舞台迎来汉武帝刘彻。
他终将被人心裹挟,活成别人希望的模样,又在辗转腾挪中,夹杂着自己的私货。
都说英雄成就历史,可我觉得: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英雄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必须用自己的才智服务于大势,回报就是拥有改变车轮走向的机会。
五、
如今,只要说起汉武帝,人们很快会想到南征北战的赫赫武功,和“不可一日无妇人”的风流韵事。
可汉武帝一切功业的前提,是整顿内政。
公元前154年,吴王刘濞等7个封国起兵造反,搞了一个地方反对朝廷的大新闻。只用3个月,就被反杀。
从此以后,朝廷的话语权大大增加。
但直到汉武帝继位,封国依旧有相当大的实力,对于朝廷来说,强大的地方永远让人如芒在背。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是也。
公元前127年正月,一个叫主父偃的大臣上书:“不如允许藩王将国土封给子弟,如此封国越来越小,朝廷越来越强。”
一个有雄心的帝王,是不可能拒绝任何一个削弱地方的机会,“大政府、小地方”格局初露端倪。
然而,等待诸侯死去还是太慢太温柔了。
16年后,汉武帝再次举起屠刀,对准王侯。那年,他要祭拜宗庙,按照惯例刘姓王侯也要奉献黄金,一起向刘邦问好。
可他看到的,却是黄金成色严重不足。
对待赏赐饭碗的祖宗都不上心,还能指望你们对朝廷效忠?汉武帝很愤怒,但愤怒的面孔下,仿佛隐藏着按耐不住的笑意。
这个天赐良机,他已经等了很久。
借“不忠不孝”的名义,他免除106位刘姓侯爷的爵位,有封国的王也被削减封地,实力再次缩水。
看到没,没有明确标准和红线,王侯犯罪与否都看皇帝的心思,说你有罪就有罪,说你是好人就是好人。
雷霆雨露均乃天恩,你自己看着办。
横行90年的诸侯王,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从此以后,朝廷是唯一说了算的,再也没有力量可以威胁。
地方上的敌人,除了封国还有游侠、地主,现在封国完蛋了,那么对其他人是不是就没办法了?
不着急,慢慢来。
汉朝皇帝在继位第二年,就开始修建陵墓,直到去世为止。汉武帝的茂陵,整整修建了53年。
堂堂皇帝,总不能孤零零的自己住吧?
于是,朝廷就发明了一举两得的办法:迁徙天下富豪,在陵墓周围居住,既削减了地方势力,又为陵墓增加人气。
公元前127年、96年、73年,累计迁徙财产300万以上的富豪数十万户,前往茂陵居住。
每当成长起来一批富豪,就会被迁往关中,然后带着财产重新开始。
汉朝的社会为什么稳定?
郡县中没有豪富之家,由官府直接管理百姓,二元制社会中百姓的潜力达到最大化,官府的动员组织力也达到最大化。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卖家多卖钱,买家少花钱。
六、
在“小政府”时代,民间商业富豪如过江之鲫。
他们是享受鲜花和掌声的时代佼佼者,也是后辈青年为之奋斗的目标,豪宅美姬是人生标配。
可当大国博弈激烈时,撒向战场的铜钱如流水,60年积累起来的国库,很快就空空如也。
怎么办?
手握资金和产业的富豪,就成为待宰的韭菜。
这是脏活,也是技术活,一般人干不了。好了,终于轮到我们的重要嘉宾出场了,有请桑弘羊同志。
桑弘羊是洛阳神童,和贾谊是一挂的。
13岁时,就因心算厉害被招入皇宫,做了太子刘彻的伴读。2年后,刘彻继位为帝,桑弘羊也水涨船高,成为从龙之臣。
公元前120年,桑弘羊开始参与朝廷经济事务。
他为皇帝谋划了一系列刺激财政的规划:盐铁官营、平准均输、告缗算缗。
在工业不发达的汉朝,盐和铁就是不可或缺的工业品,就算在家做饭,也得有一把菜刀和一勺盐吧?
盐铁官营,就是把刚需行业的经营权由政府垄断。
好处显而易见,原本3、5文一斤的盐,一路飞涨到100多文,中间的价差就是政府的收入。
而垄断刚需行业,也就掌握了市场的主动权。
平准均输,则是在地方设立直属朝廷的经商官员——平准令和均输令。
他们把当地贡品换成土特产,运送到别的地区高价出售,并以此为基础,当某商品物价过高时,就平价出售打击投机倒把。
官府做生意,还有赔本的道理?
不多久,太仓和甘泉仓的粮库都被装满,朝廷也获利无数,效率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告缗算缗更直接,是征收商人的财产税。
如果商人老实交税还好,假如敢偷税漏税,就会有老百姓举报告发,如果情况属实,那么此人的财产分一半给举报人,另一半则入国库。
这项政策被雷厉风行的执行了3年。
朝廷账本上多了数亿铜钱、万余奴婢、近百万顷田地和房产,中产阶级大多破产。
看到没,那年头中产的宿命就是韭菜。
桑弘羊的三板斧下去,朝廷国库迅速充盈,代价则是不可避免的腐败,来自于权力和垄断。
盐铁价格高就算了,咬咬牙也买了。
可不能忍的是,官营产品的质量奇差,根本不能满足日常需求。而节省下来的成本,都进入官员的腰包。
朝廷富裕、官员发财,只坑百姓。
酷吏杜周,年轻时只有一匹马,活脱脱的家徒四壁,退休时却有家财万贯。他赚钱最多时,是执行“告缗算缗”的3年。
利益分散,麻烦也分散。
当朝廷具有天下的利益时,也就有了天下的麻烦。
七、
汉朝的财政转折迅猛如龙,让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不坚持走无为而治的路子呢,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可就像第四节说的,英雄也只是历史的一部分。
可以说汉武帝好大喜功、杜周杀人如麻、桑弘羊是经济沙皇,但不能说他们专门在折腾国家。
谁都不是吃饱了撑的神经病。
真正左右一切的东西,叫局势。
转折点来自公元前133年,马邑之围。
韬光养晦了70年的汉朝,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去争取国家尊严,而汉朝想要成为真正的大国,匈奴是永远避不开的大山。
这一年之后,国战大幕缓缓拉开。
民心、国力、敌人,三种力量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棋盘,中间却是无比幽暗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可见的光明。
棋盘上没有棋手,只有棋子。
有的人自以为是棋手,终究会被现实教做人。
权势滔天如汉武帝,渺小如升斗小民,都在局势的棋盘上辗转腾挪,寻找着自己的位置,也付出自己的一切。
这也是汉武帝那一代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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