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帝时代
(公元400年)陈永安4年胡延张乐2年胡锦诗2年徐进太初13年北魏天兴3年侯亮咸宁2年南凉华元年北凉天玺2年南延建平元年西凉庚子元年。
春正月林子朔、侯渊赦、连帝慕容成去皇帝的号码,叫平民天王。
戊午,北魏材官将军和突袭后燕幽州刺史卢溥于辽西,擒溥及其子卢焕,送平城,轘之。庶人天王慕容盛遣广威将军孟广平救溥,不及,斩魏辽西守宰而还。
辛酉,魏帝拓跋珪郊天。癸亥,瘗地于北郊,以神元窦皇后配。五岳名山在中壝内,四渎大川于外壝内。后土、神元后,牲共用玄牲一,玉用两珪,币用束帛,五岳等用牛一。祭毕,瘗牲体右于坛之北亥地,从阴也。乙丑,赦京师畿内五岁刑以下。其后,冬至祭上帝于圜丘,夏至祭地于方泽,用牲帛之属,与二郊同。
魏帝分命诸官循行州郡,观民风俗,察举不法。赐群臣布帛各有差。
乙亥,有星孛于奎娄,进至紫微。晋朝大赦。尚书令王珣以疾解职。
西秦王乞伏乾归所居南景门崩,恶之,遂迁于苑川。
南凉大赦,南凉主武威王秃发利鹿孤改元曰“建和”。二千石长吏清高有惠化者,皆封亭侯、关内侯。
二月丁亥,魏帝诏有司祀日于东郊,用骍牛一。帝始躬耕籍田,祭先农,用羊一。自后比岁大熟,匹中八十余斛。是时戎车不息,虽频有年,犹未足以久赡矣。是日,皇子拓跋聪薨。
丙申,后燕庶人天王以高句丽王高安礼慢,率众三万伐之,以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河间公慕容熙为前锋,袭其新城、南苏,皆克之,开境七百余里,散其积聚,徙其五千余户于辽西。熙勇冠诸将。天王曰:“叔父雄果英壮,有世祖之风,但弘略不如耳。”
壬寅,北魏皇子拓跋聪薨。
三月戊午,北魏左丞相、卫王拓跋仪等奏请立皇后,魏帝从群臣议,令铸金人,刘夫人不成,慕容氏成,乃立慕容氏为皇后,告于郊庙。封慕容皇后母孟氏为漂阳君。
桓玄即克荆、雍,表求领江、荆二州。诏以玄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七州、后将军、荆州刺史、假节,以中护军桓修为江州刺史。玄上疏固争江州,于是进玄督八州及杨、豫八郡,复领江州刺史。玄又辄以兄桓伟为冠军将军、雍州刺史。时寇贼未平,朝廷难违其意,许之。玄于是树用腹心,以从弟桓石康为振威将军、南郡相,从子桓振为扬武将军、淮南太守,兵马日盛,屡上疏求讨孙恩,诏辄不许。
晋卫军参军王裕为天门太守。裕妻,桓玄姊也。裕之郡,玄时为荆州,遣信要令过。裕至巴陵,谓人曰:“灵宝见要,正当欲与其姊集聚耳,我不能为桓氏赘婿。”乃遣别船送妻往江陵。妻在桓氏,弥年不迎。山郡无事,恣其游适,累日不回,意甚好之。
后凉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番禾郡公吕弘自以功名崇重,恐不为兄后凉天王吕纂所容,天王亦深忌之。弘遂起兵东苑,劫尹文、杨桓以为谋主,请宗燮俱行。燮曰:“老臣受先帝大恩,位为列棘,不能陨身授命,死有余罪,而复从殿下,亲为戎首者,岂天地所容乎!且智不能谋,众不足恃,将焉用之!”弘曰:“君为义士,我为乱臣!”乃率兵攻天王。天王遣其将焦辨击弘,弘众溃,出奔。天王纵兵大掠,以东苑妇女赏军,弘之妻子亦为士卒所辱。天王笑谓群臣曰:“今日之战何如?”其侍中房晷对曰:“天祸凉室,衅起戚籓。先帝始崩,隐王幽逼,山陵甫讫,大司马惊疑肆逆,京邑交兵,友于接刃。虽弘自取夷灭,亦由陛下无棠棣之义。宜考已责躬,以谢百姓,而反纵兵大掠,幽辱士女。衅自由弘,百姓何罪!且弘妻,陛下之弟妇也;弘女,陛下之侄女也。奈何使无赖小人辱为婢妾。天地神明,岂忍见此!”遂歔欷悲泣。天王改容谢之,召弘妻及男女于东宫,厚抚之。吕弘将奔南凉,道过广武,诣叔祖征东将军吕方。方见之,大哭曰:“天下甚宽,汝何为至此!”乃执弘送狱,驰使告天王,天王遣力士康龙拉杀之。是月,立妻杨氏为皇后,以后父杨桓为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凉都尹,封金城侯。
辛卯,后燕襄平令段登等谋反,诛。
夏四月,地震。
孙恩复寇浃口,入余姚,破上虞,进及邢浦,去山阴北三十五里。前将军、徐州刺史、会稽太守谢琰遣参军刘宣之拒破之。
后秦王姚兴遣使聘于北魏。
后凉天王将伐南凉主武威王秃发利鹿孤,中书令杨颖谏曰:“夫起师动众,必参之天人,苟非其时,圣贤所不为。秃发利鹿孤上下用命,国未有衅,不可以伐。宜缮甲养锐,劝课农殖,待可乘之机,然后一举荡灭。比年多事,公私罄竭,不深根固本,恐为患将来,愿抑赫斯之怒,思万全之算。”天王不从,渡浩亹河。利鹿孤使弟车骑大将军秃发傉檀拒之。后凉士卒精锐,进度渡三堆,南凉三军扰惧。傉檀下马据胡床而坐,士众心乃始安。与后凉战,败之,斩二千余级。
鲜卑大人吐谷浑视罴立十一年,卒,年四十二;世子吐谷浑树洛干方九岁,弟吐谷浑乌纥堤立。妻树洛干之母念氏,生慕璝、慕延。乌纥堤懦弱荒淫,不能治国;念氏专制国事,有胆智,国人畏服之。
五月壬子,后燕前将军段玑,太后段氏之兄子也,为段登辞所连及,逃奔辽西。
丙寅,晋散骑常侍、卫将军、东亭献侯王珣薨,时年五十二。追赠车骑将军、开府,谥曰“献穆”。桓玄与骠骑将军、会稽王司马道子书曰:“珣神情朗悟,经史明彻,风流之美,公私所寄。虽逼嫌谤,才用不尽;然君子在朝,弘益自多。时事艰难,忽尔丧失,叹惧之深,岂但风流相悼而已!其崎岖九折,风霜备经,虽赖明公神鉴,亦识会居之故也。卒以寿终,殆无所哀。但情发去来,置之未易耳。”玄辅政,改赠司徒。初,珣既与谢安有隙,在东闻安薨,便出京师,诣族弟献之,曰:“吾欲哭谢公。”献之惊曰:“所望于法护。”于是直前哭之甚恸。法护,珣小字也。珣五子:王弘字休元、王虞、王柳、王孺、王昙首,宋世并有高名。
王弘字休元,少好学,以清恬知名,与谢琰少子谢混善。弱冠,为会稽王司马道子骠骑参军主簿。时农务顿息,末役繁兴,弘以为宜建屯田,陈之曰:“近面所咨立屯田事,已具简圣怀。南亩事兴,时不可失,宜早督田畯,以要岁功。而府资役单刻,控引无所,虽复厉以重劝,肃以严威,适足令囹圄充积,而无救于事实也。伏见南局诸冶,募吏数百,虽资以廪赡,收入甚微。愚谓若回以配农,必功利百倍矣。然军器所须,不可都废,今欲留铜官大冶及都邑小冶各一所,重其功课,一准扬州;州之求取,亦当无乏,余者罢之,以充东作之要。又欲二局田曹,各立典军募吏,依冶募比例,并听取山湖人,此皆无损于私,有益于公者也。其中亦应畴量,分判番假,及给廪多少,自可一以委之本曹。亲局所统,必当练悉,且近东曹板水曹参军纳之领此任,其人颇有干能,自足了其事耳。顷年以来,斯务弛废,田芜廪虚,实亦由此。弘过蒙饰擢,志输短效,岂可相与寝默,有怀弗闻邪!至于当否,尊自当裁以远鉴。若所启谬允者,伏愿便以时施行,庶岁有务农之勤,仓有盈廪之实,礼节之兴,可以垂拱待也。”道子欲以为黄门侍郎,珣以其年少固辞。父王珣颇好积聚,财物布在民间。珣薨,弘悉燔烧券书,一不收责;余旧业悉以委付诸弟。
王昙首幼有业尚,除著作郎,不就。兄弟分财,昙首唯取图书而已。
戊辰,魏帝诏谒者仆射张济使于后秦。
己巳,魏帝东巡,遂幸涿鹿,遣使者以太牢祠帝尧、帝舜庙。西幸马邑,观灅源。
戊寅,后燕前将军段玑复还归罪;燕帝赦之,赐号曰思悔侯,使尚公主,入直殿内。
孙恩复寇邢浦,晋上党太守张虔硕战败,恩众锐进,己卯,至会稽。人情震骇,咸以宜持重严备,且列水军于南湖,分兵设伏以待之。前将军、徐州刺史、会稽太守、望蔡公谢琰不听。恩众既至,尚未食,琰曰:“要当先灭此寇而后食也。”跨马而出。广武将军桓宝为前锋,摧锋陷阵,杀贼甚多,而塘路迮狭,琰军鱼贯而前,恩众于舰中傍射之,前后断绝。琰至千秋亭,败绩。琰帐下都督张猛于后斫琰马,琰堕地,与二子谢肇、谢峻俱被害,桓宝亦死之。诏以琰父子陨于君亲,忠孝萃于一门,赠琰侍中、司空,谥曰“忠肃”。琰三子:谢肇、谢峻、谢混。肇历骠骑参军,峻以琰勋封建昌侯。谢混袭父爵。
谢混字叔源,小字益寿。少有美誉,善属文。初,晋孝武帝为晋陵公主求婿,谓王珣曰:“主婿但如刘真长、王子敬便足。如王处仲、桓元子诚可,才小富贵,便豫人家事。”珣对曰:“谢混虽不及真长,不减子敬。”帝曰:“如此便足。”未几,帝崩,吴郡太守袁崧欲以女妻之,珣曰:“卿莫近禁脔。”初,元帝始镇建康,公私窘罄,每得一豘,以为珍膳,项上一脔尤美,辄以荐帝,群下未尝敢食,于时呼为“禁脔”,故珣因以为戏。混竟尚主。桓玄尝欲以安宅为营,混曰:“召伯之仁,犹惠及甘棠;文靖之德,更不保五亩之宅邪?”玄闻,惭而止。混历中书令、中领军。
孙恩重没会稽,购求谢方明甚急。方明于上虞载母妹奔东阳,由黄蘖峤出鄱阳,附载还都,寄居国子学。流离险厄,屯苦备经,而贞立之操,在约无改。孙恩转寇临海。
后秦王使征西将军、秦州牧、陇西公姚硕德率陇右诸军五万伐西秦,入自南安峡。西秦王乞伏乾归次于陇西以拒硕德。
南凉西平公杨轨、四平内史田玄明谋杀南凉主武威王秃发利鹿孤,利鹿孤杀之。
六月庚辰朔,日有蚀之。旱。
晋朝廷遣冠军将军东海太守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宁朔将军广陵相高雅之击孙恩,恩复还于海。吴兴太守庾恒虑妖党复发,大行诛戮,杀男女数千人。
晋尚书、琅邪王师何澄迁尚书左仆射,典选、王师如故;尚书左仆射王雅为尚书右仆射。时何澄脚疾,固让,特听不朝,坐家视事。又领本州大中正。
甲子,后燕大赦。
后凉天王吕纂将自姑臧西袭北凉。尚书姜纪谏曰:“方今盛夏,百姓废农,所利既少,所丧者多,若师至岭西,虏必乘虚寇抄都下,宜且回师以为后图。”天王曰:“虏无大志,闻朕西征,正可自固耳。今速袭之,可以得志。”遂围张掖,略地建康。南凉车骑大将军秃发傉檀率骑一万,乘虚袭姑臧。纂弟吕纬守南北城以自固。傉檀置酒于朱明门上,鸣钟鼓以飨将士,耀兵于青阳门,虏八千余户而归。纂闻之,引兵还。
即序胡安据盗发晋故凉州牧张骏墓,见骏貌如生,得真珠簏、琉璃榼、白玉樽、赤玉箫、紫玉笛、珊瑚鞭、马脑钟,水陆奇珍不可胜纪。后凉天王诛安据党五十余家,遣使吊祭骏,并缮修其墓。有猪生子,一身三头。龙出东箱井中,于殿前蟠卧,比旦失之。天王以为美瑞,号其殿为龙翔殿。俄而有黑龙升于当阳九宫门,天王改九宫门为龙兴门。天竺僧鸠摩罗什曰:“比日潜龙出游,豕妖表异,龙者阴类,出入有时,而今屡见,则为灾眚,必有下人谋上之变。宜克己修德,以答天戒。”纂不纳。
秋七月壬子,晋崇训宫太皇太后李陵容崩于含章殿。朝议疑其服制,左仆射何澄、右仆射王雅、尚书车胤、领军将军孔安国、祠部郎徐广等议曰:“太皇太后名位允正,体同皇极,理制备尽,情礼兼申。《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既称夫人,礼服从正。故成风显夫人之号,文公服三年之丧。子于父母之所生,体尊义重。且礼祖不厌孙,固宜追服无屈,而缘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则疑斯从重,谓应同于为祖母后齐衰三年。”从之。皇后及百官皆服齐衰期,永安宫穆皇后何法倪一举哀。于是设庐于西堂,凶仪施于神兽门。
晋帝司马德宗诏骠骑将军、会稽王司马道子乘舆入殿。中军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司马元显因讽礼官下议,称己德隆望重,既录百揆,内外群僚皆应尽敬。于是公卿皆拜。于时军旅荐兴,国用虚竭,自司徒已下,日廪七升,而元显聚敛不已,富过帝室。引祠部郎徐广为中军参军,迁领军长史。
壬子,魏帝还宫。起中天殿及云母堂、金华室。
丁卯,大赦。
后秦征西将军、秦州牧、陇西公姚硕德攻西秦,后秦王姚兴潜师赴之。西秦王乞伏乾归闻兴将到,谓诸将曰:“吾自开建以来,屡摧勍敌,乘机籍算,举无遗策。今姚兴尽中国之师,军势甚盛。山川阻狭,无从骑之地,宜引师平川,伺其怠而击之。存亡之机,在斯一举,卿等戮力勉之。若枭翦姚兴,关中之地尽吾有也。”于是遣卫军将军慕容允率中军二万迁于柏阳,镇军将军罗敦将外军四万迁于侯辰谷,西秦王自率轻骑数千候兴军势。俄而大风昏雾,遂与中军相失,为兴追骑所逼,入于外军。旦而交战,为兴所败。西秦王遁还苑川,后秦降西秦部众三万六千,收铠马六万匹。军无私掠,百姓怀之。
后秦王进如枹罕,班赐王公以下,遍于卒伍。西秦王遂走金城,谓诸豪帅曰:“吾才非命世,谬为诸君所推,心存拨乱,而德非时雄,叨窃名器,年逾一纪,负乘致寇,倾丧若斯!今人众已散,势不得安,吾欲西保允吾,以避其锋。若方轨西迈,理难俱济,卿等宜安土降秦,保全妻子。”群下咸曰:“昔古公杖策,豳人归怀;玄德南奔,荆、楚襁负。分岐之感,古人所悲,况臣等义深父子,而有心离背!请死生与陛下俱。”西秦王曰:“自古无不亡之国,废兴命也。苟天未亡我,冀兴复有期。德之不建,何为俱死!公等自爱,吾将寄食以终余年。”于是大哭而别,乃率骑数百驰至允吾,南凉主武威王秃发利鹿孤遣弟傉檀迎西秦王乞伏乾归,处之于晋兴,待以上宾之礼。乾归遣子乞伏谦等质于南凉都西平。南凉主弟镇北将军秃发俱延言曰:“乾归本我之属国,妄自尊立,理穷归命,非有款诚;若奔东秦,必引师西侵,非我利也。宜徙于乙弗之间,防其越逸之路。”南凉主曰:“吾方弘信义以收天下之心,乾归投诚而徙之,四海将谓我不可以诚信托也。”
八月,后秦兵退,南羌梁戈等遣使招乞伏乾归。乾归将叛奔后秦,谋泄,南凉主谓秃发俱延曰:“不用卿言,乾归果叛,卿为吾行也。”遣弟秃发吐雷屯于扪天岭。俱延追乾归至河,不及而还。乾归惧为南凉主所害,谓子乞伏炽磐曰:“吾不能负荷大业,致兹颠覆。以利鹿孤义兼姻好,冀存脣齿之援,方乃忘义背亲,谋人父子,忌吾威名,势不全立。姚兴方盛,吾将归之。若其俱去,必为追骑所及。今送汝兄弟及汝母为质,彼必不疑。吾既在秦,终不害汝。”于是送炽磐兄弟于西平,乾归遂率众奔长安。
丁亥,晋尚书右仆射王雅薨,时年六十七。追赠光禄大夫、仪同三司。长子王准之,散骑侍郎。次王协之,黄门。次王少卿,侍中。并有士操,立名于世云。
壬寅,葬简文太后李陵容于修平陵,神主祔于宣太后庙。
九月癸丑,地震。
后凉征东将军吕方降于后秦,广武民三千余户奔南凉。
冬十月,北魏置受恩、蒙养、长德、训士四官。受恩职比特进,无常员,有人则置,亲贵器望者为之。蒙养职比光禄大夫,无常员,取勤旧休闲者。长德职比中散大夫,无常员。训士职比谏议大夫,规讽时政,匡刺非违。又置仙人博士官,典煮炼百药。
十一月,晋宁朔将军、广陵相高雅之与孙恩战于余姚,雅之败,走山阴,死者什七、八。诏以前将军刘牢之都督会稽等五郡,率众击恩,恩退入海。牢之东屯上虞,使镇北参军刘裕戍句章。吴国内史、湘西伯袁崧筑沪渎垒,缘海以备恩。
晋中军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司马元显求领徐州刺史,诏加元显侍中、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扬、豫、徐、兖、青、幽、冀、并、荆、江、司、雍、梁、益、交、广十六州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封元显次子司马彦璋为东海王,继故东海哀王司马冲为曾孙,改食吴兴郡四万余户,清选文学臣僚,吏兵一同宗国。前将军刘牢之为镇北将军、都督会稽五郡,屯上虞,分军戍诸县。
时骠骑参军主簿王弘未免父丧,后将军司马元显以为咨议参军,加宁远将军,知记室事,固辞不就。骠骑将军、会稽王司马道子复以为谘议参军,加建威将军,领中兵,又固辞。时内外多难,在丧者皆不终其哀,唯弘固执得免。桓豁子桓石绥为司徒左长史。
司马元显开后军府,以中军功曹王诞补功曹。寻除尚书吏部郎,仍为后军长史,领庐江太守,加镇蛮护军。转龙骧将军、琅邪内史,长史如故。诞结事元显嬖人张法顺,故为元显所宠。元显纳妾,诞为之亲迎。
元显以征虏参军、临淮太守刘敬宣为后军咨议参军,加宁朔将军。建威将军、益州刺史毛璩进征虏将军。辅国将军、尚书桓谦为冠军将军、谘议参军。
元显用事,常延致金紫光禄大夫,西平公张天锡,以为戏弄。以其家贫,拜庐江太守,本官如故。
晋帝诏曰:“领军将军孔安国贞慎清正,出内播誉,可以本官领东海王师,必能导达津梁,依仁游艺。”太学博士何无忌为东海国中尉,加广武将军。何无忌,东海郯人也。少有大志,忠亮任气,人有不称其心者,辄形于言色。州辟从事,转太学博士。镇北将军刘牢之,即其舅也,时镇京口,每有大事,常与参议之。
乞伏乾归至长安,后秦王姚兴见而大悦,署乾归持节、都督河南诸军事、镇远将军、河州刺史、归义侯。久之,乞伏炽磐欲逃诣乾归,南凉主秃发利鹿孤追获之。南凉主将杀炽磐,广武公秃发傉檀曰:“子而归父,无足深责,宜宥之以求大度。”南凉主从之。
建忠将军郭黁随乾归入后秦,后秦王以黁为太史令。
后秦王诏将帅遭大丧,非在疆埸险要之所,皆听奔赴,及期,乃从王役。临戎遭丧,听假百日。若身为边将,家有大变,交代未至,敢辄去者,以擅去官罪罪之。遣晋将军刘嵩等二百三十七人归于建康。
北凉酒泉太守王德叛,自称河州刺史。北凉王段业使尚书左丞沮渠蒙逊西讨,德焚城,将部曲走投晋昌太守唐瑶;蒙逊追德至沙头,大破之,虏其妻子部落而还。
北凉晋昌太守唐瑶叛,移檄六郡,推镇西将军李暠为大都督、冠军大将军、凉公、领秦凉二州牧、护羌校尉。暠乃居敦煌,大赦境内,建年为“庚子”,史称“西凉”。追尊祖李弇曰凉景公,父李昶凉简公。以唐瑶为征东将军,郭谦为军谘祭酒,索仙为左长史,张邈为右长史,尹建兴为左司马,张体顺为右司马,张条为牧府左长史,令狐溢为右长史,张林为太府主簿,宋繇、张谡为从事中郎,繇加折冲将军,谡加扬武将军,索承明为牧府右司马,令狐迁为武卫将军、晋兴太守,氾德瑜为宁远将军、西郡太守,张靖为折冲将军、河湟太守,索训为威远将军,西平太守,赵开为骍马护军、大夏太守,索慈为广武太守,阴亮为西安太守,令狐赫为武威太守,索术为武兴太守,以招怀东夏。
西凉主冠军大将军、秦凉二州牧、凉公李暠遣从事中郎、折冲将军宋繇东伐北凉凉兴,并击玉门已西诸城,皆下之,遂屯玉门、阳关,广田积谷,为东伐之资。遣征东将军唐瑶攻酒泉,获太守沮渠益生。益生,蒙逊从叔也。
初,吕光之称王也,遣使市六玺玉于于阗,至是,玉至敦煌,纳之郡府。西凉主李暠乃于南门外临水起堂,名曰靖恭之堂,以议朝政,阅武事。图赞自古圣帝明王、忠臣孝子、烈士贞女,西凉主亲为序颂,以明鉴戒之义,当时文武群僚亦皆图焉。有白雀翔于靖恭堂,西凉主观之大悦。又立泮宫,增高门学生五百人。起嘉纳堂于后园,以图赞所志。
敦煌人刘昞隐居酒泉,不应州郡之命,弟子受业者五百余人。西凉主李暠征昞为儒林祭酒、从事中郎。暠好尚文典,书史穿落者亲自补治,昞时侍侧,前请代暠。暠曰:“躬自执者,欲人重此典籍。吾与卿相值,何异孔明之会玄德。”迁抚夷护军,虽有政务,手不释卷。暠曰:“卿注记篇籍,以烛继昼。白日且然,夜可休息。”昞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老之将至,孔圣称焉。昞何人斯,敢不如此。”昞以三史文繁,著《略记》百三十篇、八十四卷,《凉书》十卷,《敦煌实录》二十卷,《方言》三卷,《靖恭堂铭》一卷,注《周易》、《韩子》、《人物志》、《黄石公三略》,并行于世。
刘昞,字延明。父刘宝,字子玉,以儒学称。昞年十四,就博士郭瑀学。时瑀弟子五百余人,通经业者八十余人。瑀有女始笄,妙选良偶,有心于昞。遂别设一席于坐前,谓诸弟子曰:“吾有一女,年向成长,欲觅一快女婿。谁坐此席者,吾当婚焉。”昞遂奋衣来坐,神志肃然,曰:“向闻先生欲求快女婿,昞其人也。”瑀遂以女妻之。
高车别帅利曷莫弗敕力犍,率九百余落内属于北魏,拜敕力犍为扬威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谷二万斛。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天津。后将军、录尚书事、徐州刺史司马元显以星变解录尚书事,复加尚书令。
元显专政,夜开六门,御史中丞江绩密启会稽王司马道子,欲以奏闻,道子不许。吏部尚书车胤亦曰:“元显骄纵,宜禁制之。”道子默然。元显闻而未察,以问道子曰:“车武子屏人言及何事?”道子弗答。固问之,道子怒曰:“尔欲幽我,不令我与朝士语耶!”元显出,谓众曰:“江绩、车胤间我父子。”遣人密让之。胤惧,自杀。绩亦卒,朝野悼之。
晋前尚书虞啸父复拜尚书。
壬辰,后燕庶人天王立燕台,统诸部杂夷。
乙未,魏帝诏曰:“世俗谓汉高起于布衣而有天下,此未达其故也。夫刘承尧统,旷世继德,有蛇龙之征,致云彩之应,五纬上聚,天人俱协,明革命之主,大运所钟,不可以非望求也。然狂狡之徒,所以颠蹶而不已者,诚惑于逐鹿之说,而迷于天命也。故有踵覆车之轨,蹈衅逆之踪,毒甚者倾州郡,害微者败邑里,至乃身死名颓,殃及九族,从乱随流,死而不悔,岂不痛哉!《春秋》之义,大一统之美,吴楚僭号,久加诛绝,君子贱其伪名,比之尘垢。自非继圣载德,天人合会,帝王之业,夫岂虚应。历观古今,不义而求非望者,徒丧其保家之道,而伏刀锯之诛。有国有家者,诚能推废兴之有期,审天命之不易,察征应之潜授,杜竞逐之邪言,绝奸雄之僭肆,思多福于止足,则几于神智矣。如此,则可以保荣禄于天年,流余庆于后世。夫然,故祸悖无缘而生,兵甲何因而起?凡厥来世,勖哉戒之,可不慎欤!”
丙申,北魏太史屡奏天文错乱,魏帝亲览经占,多云改王易政,故数革官号,一欲防塞凶狡,二欲消灾应变。已而虑群下疑惑,心谤腹非,复诏曰:“上古之治,尚德下名,有任而无爵,易治而事序,故邪谋息而不起,奸慝绝而不作。周姬之末,下凌上替,以号自定,以位制禄,卿世其官,大夫遂事,阳德不畅,议发家陪,故衅由此起,兵由此作。秦汉之弊,舍德崇侈,能否混杂,贤愚相乱,庶官失序,任非其人。于是忠义之道寝,廉耻之节废,退让之风绝,毁誉之义兴,莫不由乎贵尚名位,而祸败及之矣。古置三公,职大忧重,故曰‘待罪宰相’,将委任责成,非虚宠禄也。而今世俗,佥以台辅为荣贵,企慕而求之。夫此职司,在人主之所任耳,用之则重,舍之则轻。然则官无常名,而任有定分,是则所贵者至矣,何取于鼎司之虚称也。夫桀纣之南面,虽高而可薄;姬旦之为下,虽卑而可尊。一官可以效智,荜门可以垂范。苟以道德为实,贤于覆餗蔀家矣。故量己者,令终而义全;昧利者,身陷而名灭。利之与名,毁誉之疵竞;道之与德,神识之家宝。是故道义,治之本;名爵,治之末。名不本于道,不可以为宜;爵无补于时,不可以为用。用而不禁,为病深矣。能通其变,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来者诚思成败之理,察治乱之由,鉴殷周之失,革秦汉之弊,则几于治矣。”
北魏仪曹郎清河人董谧献《服饵仙经》,魏帝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煮炼百药,封西山以供薪蒸。药成,令死罪者试服之,多死,不验;而帝犹信之,访求不已。
董谧父董京,与同郡崔康时、广阳霍原等,俱以硕学播名辽海。谧好学,传父业。中山平,入朝,拜仪曹郎,撰朝觐飨宴郊庙社稷之仪。
魏帝常以故后燕帝慕容垂诸子分据势要,使权柄下移,遂至败亡;且国俗敦朴,嗜欲寡少,不可启其机心,而导其巧利,深非之。博士公孙表承指上《韩非书》二十卷,帝称善。左将军李栗性简慢,矜宠,不率礼度,每在帝前舒放倨傲,不自祗肃,咳唾任情。帝积其宿过,遂诛之。于是威严始厉,制勒群下尽卑谦之礼,自栗始也。东宛侯莫题时侍宴,亦黜为济阳太守。
丁酉,后燕庶人天王慕容盛引见百僚于东堂,考详器艺,超拔者十有二人。命百司举文武之士才堪佐世者各一人。尊献庄皇后丁氏为皇太后,立其子辽西公慕容定为太子,大赦殊死已下。宴群臣于新昌殿,庶人天王曰:“诸卿各言其志,朕将览之。”七兵尚书丁信年十五,盛之舅子也,进曰:“在上不骄,高而不危,臣之愿也。”庶人天王笑曰:“丁尚书年少,安得长者之言乎!”庶人天王以威严驭下,骄暴少亲,多所猜忌,故信言及之。
南燕王慕容德即皇帝位于广固南郊,大赦,改元“建平”。设行庙于宫南,遣使奉策告成焉。更名备德,欲使吏民易避。追谥故燕帝慕容暐曰“幽皇帝”。以车骑将军北地王慕容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封孚为左仆射,慕舆护为右仆射。遣其度支尚书封恺、中书侍郎封逞观省风俗,所在大飨将士。以妻段氏为皇后。建立学官,简公卿已下子弟及二品士门二百人为太学生。
司徒慕容钟累进奇策,南燕王用之颇中。由是政无大小,皆以委之,遂为佐命元勋。
先是,晋兖州刺史滕恬为丁零、翟辽所没,尸丧不反,恬子滕羡仕宦不废,议者嫌之。桓玄在荆州,使群僚博议,辅国主簿郑鲜之议曰:
“名教大极,忠孝而已,至乎变通抑引,每事辄殊,本而寻之,皆是求心而遗迹。迹之所乘,遭遇或异。故圣人或就迹以助教,或因迹以成罪,屈申与夺,难可等齐,举其阡陌,皆可略言矣。天可逃乎?而伊尹废君;君可胁乎?而鬻权见善;忠可愚乎?而箕子同仁。自此以还,殊实而齐声,异誉而等美者,不可胜言。而欲令百代之下,圣典所阙,正斯事于一朝,岂可易哉!”
“然立言明理,以古证今,当使理厌人情。如滕羡情事者,或终身隐处,不关人事;或升朝理务,无讥前哲。通滕者则以无讥为证,塞滕者则以隐处为美。折其两中,则异同之情可见矣。然无讥前哲者,厌情之谓也。若王陵之母,见烹于楚,陵不退身穷居,终为社稷之臣,非为荣也。鲍勋蹇谔魏朝,亡身为效,观其志非贪爵也。凡此二贤,非滕之谕。”
“夫圣人立教,犹云“有礼无时,君子不行”。有礼无时,政以事有变通,不可守一故耳。若滕以此二贤为证,则恐人人自贤矣;若不可人人自贤,何可独许其证。讥者兼在于人,不但独证其事。汉、魏以来,记阙其典,寻而得者无几人。至乎大晋中朝及中兴之后,杨臻则七年不除丧,三十余年不关人事,温公则见逼于王命,庾左丞则终身不著袷,高世远则为王右军、何骠骑所劝割,无有如滕之易者也。若以缞麻非为哀之主,无所复言矣。文皇帝以东关之役,尸骸不反者,制其子弟,不废婚宦。明此,孝子已不自同于人伦,有识已审其可否矣。若其不尔,居宗辅物者,但当即圣人之教,何所复明制于其间哉!及至永嘉大乱之后,王敦复申东关之制于中兴,原此是为国之大计,非谓训范人伦,尽于此也。”
“何以言之?父仇明不同戴天日,而为国不可许复仇,此自以法夺情,即是东关、永嘉之喻也。何妨综理王务者,布衣以处之。明教者自谓世非横流,凡士君子之徒,无不可仕之理,而杂以情讥,谓宜在贬裁尔。若多引前事以为通证,则孝子可顾法而不复仇矣。文皇帝无所立制于东关,王敦无所明之于中兴。每至斯会,辄发之于宰物,是心可不喻乎!”
“且夫求理当先以远大,若沧海横流,家国同其沦溺,若不仕也,则人有余力;人有余力,则国可至乎亡,家可至乎灭。当斯时也,匹妇犹亡其身,况大丈夫哉!既其不然,天下之才,将无所理。滕但当尽《陟岵》之哀,拟不仕者之心,何为证喻前人,以自通乎?且名为大才之所假,而小才之所荣,荣与假乘常,已有惭德,无欣工进,何有情事乎?若其不然,则工进无欣,何足贵于千载之上邪!苟许小才荣其位,则滕不当顾常疑以自居乎。所谓柳下惠则可,我则不可也。”
“且有生之所宗者圣人,圣人之为教者礼法,即心而言,则圣人之法,不可改也。而秦以郡县治天下,莫之能变;汉文除肉刑,莫之能复。彼圣人之为法,犹见改于后王,况滕赖前人,而当必通乎?若人皆仕,未知斯事可俟后圣与不?况仕与不仕,各有其人,而不仕之所引,每感三年之下。见议者弘通情纪,每傍中庸,又云若许讥滕,则恐亡身致命之仕,以此而不尽。何斯言之过与!夫忠烈之情,初无计而后动。若计而后动,则惧法不尽命。若有不尽,则国有常法。故古人军败于外,而家诛于内。苟忠发自内,或惧法于外,复有踟蹰顾望之地邪!若有功不赏,有罪不诛,可致斯喻尔。无有名教翼其子弟,而子弟不致力于所天。不致力于所天,则王经忠不能救主,孝不顾其亲,是家国之罪人尔,何所而称乎?夫恩宥十世,非不隆也;功高赏厚,非不报也。若国宪无负于滕恬,则羡之通塞,自是名教之所及,岂是劝沮之本乎?”
“议者又以唐虞邈矣,孰知所归,寻言求意,将所负者多乎。后汉乱而不亡,前史犹谓数公之力。魏国将建,荀令君正色异议,董昭不得枕苏则之膝,贾充受辱于庾纯。以此而推,天下之正义,终自传而不没,何为发斯叹哉!若以时非上皇,便不足复言多者,则夷齐于奭、望,子房于四人,亦无所复措其言矣。至于陈平默顺避祸,以权济屈,皆是卫生免害,非为荣也。滕今生无所卫,鞭塞已冥,义安在乎?昔陈寿在丧,使婢丸药,见责乡闾;阮咸居哀,骑驴偷婢,身处王朝。岂可以阮获通于前世,便无疑于后乎!且贤圣抑引,皆是究其始终,定其才行。故虽事有惊俗,而理必获申。郗诜葬母后园,而身登宦,所以免责,以其孝也。日磾杀儿无讥,以其忠也。今岂可以二事是忠孝之所为,便可许杀儿葬母后园乎?不可明矣。既其不可,便当究定滕之才行,无所多辩也。”
“滕非下官乡亲,又不周旋,才能非所能悉。若以滕谋能决敌,才能周用,此自追踪古人,非议所及。若是士流,故谓宜如子夏受曾参之词,可谓善矣,而子夏无不孝之称也。意之所怀,都尽于此,自非名理,何缘多其往复;如其折中,裁之居宗。”
郑鲜之,字道子,荥阳开封人也。高祖郑浑,魏将作大匠。曾祖郑袭,大司农。父郑遵,尚书郎。袭初为江乘令,因居县境。鲜之下帷读书,绝交游之务。初为桓伟辅国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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