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王蛇】六月将尽，日本人要钻茅圈

在少林一日的《七番日记》中读到“候鸟飞江户，楔不枯”这句话。

设身处地，引此句于自身，令我感叹不已。

由此可见，一茶从下雪的信州来到江户，还未彻底成为江户人就步入了晚年，最终回到信州。他总是以候鸟般冷静的眼光观察着江户和江户的生活，尽管如此，长时间以来，他在江户还一直保持着从故乡带来的祓楔风俗。

当然，这儿所言的祓楔并非跳进河里洗涤身体，而是通过神社用纸人代替和替身衣物来避灾驱邪。这一俳句从某一视角反映了，无论是江户原住民也好，或是像一茶那样的外来人员也好，在神灵面前众生平等，都祈求希望能无灾无病地生活。

就我而言，我的出生守护神是天下祭的山王权现，也就是现在的日枝神社。不过，我对大正末期参拜的守护神毫无印象，对昭和初年的七五三节日也记忆模糊，好在有照片，此外还有作为受庇护者参加的祭典、庙会和新年首次参拜，还有战时小学、中学的集体参拜，这些都是与神灵的近距离接触。

奈良县大和神社的茅轮

其中记得有一个场景。当六月十五日的大祭余热渐退，山王神社的神社杂役挑着小柜，神职人员尾随其后走着，挨家挨户按人数分发纸人(由半张纸制成八个人偶，一个叠成两层，有六到九厘米大小)。那时，祖父就会拿出红包，虽然我很想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却无从知晓。

六月三十那天，在纸人身上分别写上各自的姓名和年龄，对着它吹口气，一边唱着“……无论如何，请您给我驱除灾病请您予我洁净……”一边抚摸全身，把身上的污秽和邪气都转移到纸人上。我还记得我很讨厌祖父从头抚摸我时的鼻息，感到太过一本正经了。我觉得最初念诵的词句应该是印刷在包纸人的封纸内侧的。

或许一茶也是通过与这差不多的形式进行祓楔的吧。大祓楔当日，当神人回收纸人的时候，又把红包附赠回来了。至此都是我的亲身经历，不过根据相关书籍可以得知，整理好的纸人会经船送到隅田川，一切污秽、邪恶都会随水流逝。

在农历六月将尽时分，东京众多的神社还有举行“夏越被楔”中的“茅圈”活动（日本在每年6月30日举行驱灾求福的祭礼时，挂在神社前的牌坊上，人们钻过这个圈子祓除不祥）。

大阪府服部天神宮，夏越祓楔

现在的国会议事堂后面有个会见接待处，与它隔条马路的是众议院第一医院会馆，下了会馆旁边的坡道，可以侧身注视着谷间池，再爬上一段比较陡的石阶，即便是孩子也会在那儿嘴口气，然后穿过两侧有随神像把守的楼门，一进前殿就可以看到左右两侧有两尊一直原样保留至今的雌雄猴子像。东京市中心的出生地守护神——日枝神社在遭受战祸前，就在这周围举行“茅圈”活动。

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是猴子呀？日枝山王的大部分神社都是犬，这里却与众不同，前院是猴子像。当然也是有例外的，如稻荷神社的随神像是狐狸，而财福天女是蛇。

在有仁王门的寺庙，楼门左右站着阿吽两尊金刚力士像“阿”金刚力士是张着口的，“吽”金刚力士是闭着口的，这“阿吽”的形态对于猴子和狐狸来说都是一致的。大体的标准是“阿”右“吽”左，守护着神社佛阁。不过，我想赘述一句，这财福天女的蛇已经看不太清了。

回归本题，“夏越祓楔”是为半年早早过去时举行的例行仪式，一是为驱除从一月到现在所积累的精神上和肉体上的诸多“污秽”，二是为祈求从七月份开始的秋冬季节能平安生活。在江户的传统节日活动中，经过了“夏越”的“茅圈”后，七月十五日就是“庆祝中元”，这就是现在“中元节”原本的形式。

岐阜县白山神社，钻茅轮的人们

若要具体地列举“平安度过了半年”的感恩，那就是当时流行病导致大城市死亡率居高不下。享保元年(1716年)，瘟疫肆虐带走了八万多条生命，由于缺乏棺材，就在筑地和品川进行水葬。安永二年(1773年)，疫病(发烧的传染病)流行，死者攀升至十九万人。

在缔结了开国条约的安政五年(1858年)，因为霍乱大肆流行，导致一个月内就有二十三万八千八百三十二人死亡。文久二年(1862年)，麻疹又致使二十六万七千八百四十四人死亡。

这样，在将军脚下的江户，每四人就有一人因得麻疹而去世。当时人们认为麻疹是外面传播进来的，在如此惨状下，我们能够理解“平安度过了半年”是多么难能可贵了吧。况且，考虑到安政年间发生的直下型地震、阪神和淡路大地震、四川大地震等巨大地震的话，“城市死亡率”的预想值将会更高。

就让我们在中元节驱除邪气，期待在后半年也能平安度过吧。

（本文节选自笹川日中友好基金“阅读日本”书系之《江户时代的风俗与生活》，南京大学出版社。文章图片均来自维基百科，转载请留言获得授权。）